“嗯….這塞子和尚沒有玩過,姑娘先說說如何出題吧。”和尚思索道。
“好!”女子聞言也坐了下來“和尚聽好了,這黒木塞子一共四個,加起來無非二十又四,我也不和你講的複雜,我二人以單雙爲約,各取其一,言定後我撒這塞子,再看單雙,我輸了便做東,請你喝酒,你輸了嘛,須依我一事。”
和尚想了想,點頭答道“這樣也好,無論單雙皆取天意,讓老天爺做這判者。”
女子聞言一笑“那你可是答應了?”
和尚點了點頭“便依姑娘。”
女子玉手一出,五指各夾一塞,“看好了和尚,塞子可是如常。”
和尚又點了點頭。
“那你選單選雙?”女子輕笑問道。
“單…”和尚眉頭一皺,忽的又改口道“還是雙吧。”
“到底單雙,可是定了?”女子嬌聲再問。
“嗯…雙..和尚猜雙。”
“好!”女子點了點頭玉手一揮,五指輕屈,手腕一甩,四個黑木塞子在桌子上轉了起來,不僅和尚瞪圓了雙眼,周圍酒客也都好奇觀來。
“雙啊..雙…和尚這頓酒都看你的了!”和尚嚥着口水說道。
“一四六二!”女子朗聲叫到“和尚一共十三點,可是單,你輸了!”
“這….”和尚瞧來瞧去也看不出端倪,“怎的是單,老天爺忒的不給和尚臉面,哎…..”說着搖起了頭。
“和尚,你如今輸了,可得依我一件事。”女子秀眉一揚,傲氣道。
“這….”和尚雙眼一轉,淡淡一笑,酒瓶還回,“姑娘多謝賜酒了!這塞子怕是有些蹊蹺,和尚纔不上當,先行告辭!”話罷,身形一轉,飄出五丈之外,立於店家門口高聲大笑。
“好個賴皮的和尚!”女子銀牙輕咬,恨恨道,忽的秀目一轉高聲回道,“道衍!你這騙了酒喝還耍賴,難道不丟你師父的臉面麼?”
和尚本已大步行去,聽聞此言趕忙回頭“姑娘何出此言,明明是你出千誆我。”
“那你說我如何出千啊?”女子得意一笑“反正你這法號我也知道,去哪我也知道,等你到了長安恐怕這騙酒耍賴的事已經世人皆知了!”說着,坐定酒桌,對着衆位看客說了起來。
“你!….”和尚眉頭一皺,左右不是,忽的長嘆一氣又回到了樓中“你這丫頭,前兩問探我法號、去處,看來早有所謀!”
“是又如何,誰叫你嘴饞非要喝這酒!”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不得意。
“阿彌陀佛,和尚從小行走江湖,沒想到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裡,哎…..”和尚說着搖頭嘆氣,好不失意。
“那又怎麼辦,願賭服輸,如果剛剛你贏了,本姑娘不給你酒喝,你能放過我麼?”女子辯道。
“也是。”和尚拍了拍腿“左右看不出姑娘手法,那便是和尚輸了。”說着,和尚看了看對方“不知姑娘要我答應什麼?”
女子柳眉一揚,秀目幾轉,悄悄在和尚耳邊低聲道“你須陪我去一趟幽谷,否則我可在江湖上說些不好聽的話…”
和尚眉頭緊鎖,打量着對面女子“幽谷,你去那做什麼?”
女子裝着又喝起茶來“你問這麼多做甚,我就問你去是不去。”
和尚無奈點了點頭“都依姑娘吧!”
“那好!”女子又鬼鬼祟祟低語道“那邊那個中年男子你可看見了?”
和尚掃了眼點了點頭。
“他是個壞老頭,專門抓我們這些年輕女子關在洛州一棟樓中。”女子沉沉道。
“哦?怎的有這事?那豈不是這青|樓買賣?”和尚皺眉道。
“是了是了,便是這青樓的老闆,也不是多少女子受盡了苦頭。”女子說着擦了擦眼角。
“那姑娘準備?”和尚也低聲回道。
“你一會得幫我脫得身!”女子小聲道。
只見那和尚忽的捂着肚子又笑了幾聲,“呵!姑娘你真以爲和尚傻麼?”。
女子聽了一愣,“怎的了?”
和尚大笑搖頭“你這丫頭,好不老實,你若身世真的如此悽苦,怎的身上都是價值連城的美酒!?”
女子聞言臉色一變,也不作答。
“第二,你說的那樓可是萬家的萬寶樓,洛州還是你家,你把這千金難買的美酒隨處贈人,恐怕也和萬家脫不得干係…”和尚說着,再打量女子片刻“生的沉魚落雁,好個傾城佳人!如若你不是那萬宏宇的女兒,和尚從此倒着走!”
“和尚你!”女子聞言眉頭緊鎖,張口無話。
“不過和尚此刻也是輸你一回,定不耍賴,可我當真身有要事,須去長安一遭。”和尚又解釋道。
女子眼珠子轉來轉去,鬼機靈般又算計着什麼,“那我隨你一同去便可,不過你得幫我脫身。”想罷又低聲說道。
和尚點了點頭,“那人可是你爹?”
女人聞言想了片刻,這才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那中年漢子,只見他雙眼不悅,似看了剛剛那場鬧劇心有話說,又不好發作。
“難辦…這事做的不好,小僧不就成了採|花和尚了麼…”和尚想了想,正色回道“和尚決定….”
“你決定如何?”女子好奇問道。
“和尚決定,此番不蹚這渾水,等我辦完那事就在長安等候姑娘。”話罷忽然起身,腳步一邁,右足點踏出了樓,飄然而去。
“臭和尚!忒的耍賴皮!”女子看的一驚,也顧不得許多,輕功一轉也追了上去,只聞身後大喊“昭儀,你這丫頭又要去哪!?”
“爹爹放心,那和尚不是壞人,我尋他辦點事!”女子嬌聲回道,足尖一點,去了蹤跡。
“那和尚穿的是古禪寺的袈裟,只怕是久禪大師的徒兒,人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這丫又不知幾時才能歸家...”樓內中年男人悶聲搖頭,心中嘆氣…
“噼裡啪啦…”屋內柴火似要燒盡,萬昭儀靠在牀頭想着往事,玉指輕輕挽起鬢角,感慨頗深,“這和尚也是因爲我受的傷…那日見他好不灑脫俊朗…卻不料惹上了這段緣分。”想着卻見道衍睡夢中拍打着什麼,似有蚊蟲飛來。此刻子時已過,谷底漸漸涼了起來。
“呼….”女子哈了口氣喃喃着“這火塘都快滅了…..”,她慢慢扶着牀欄下了地,腳下有些發軟,這纔想起打量了周身,“咦,既然沒什麼傷…”再往和尚那邊看去,“這和尚落崖前用袈裟裹着我,如今我完好無損,他卻受了重傷…”想着心頭有些慚愧,“敢情這回真是鬧過了,這幽谷便不是什麼遊玩之地,我非要來這….”
“丫頭…你那…那塞子有問題…酒可不能不給喝….”
女子聞言一驚,回頭再看那人,卻是睡得沉沉道出夢話,“噗嗤,睡着也不忘喝酒…饞貓..”她扶着牀欄站了片刻,“走走應該沒問題,就是有些乏力…”想着,女子緩緩行了兩步,到了火塘旁,輕輕蹲下添了些柴火,此刻門外風聲大作,屋內難免也生了些寒意。
“這屋內只有一牀布衾。”女子眉頭輕皺,又看了看道衍,卻見他縮了縮腿,似有些發冷,繼而不知怎麼翻了個身,不小心觸及左腿傷口引的痛哼一聲。
“哎…敢情再如何灑脫,也是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忒的不會照顧人。”萬昭儀再打量身邊,只見屋內亂亂糟糟,狼藉一片。女子又緩緩站起拿起那牀布衾慢慢行至道衍身邊坐了下來,她輕聲鋪開布衾蓋住二人下身,又緊了緊自己上衣,靜靜靠在牆邊坐着,又對身邊男子打量起來。
“嗯…你怎會出家了?明明喝酒吃肉什麼都會…”女子喃喃片刻只覺道衍又挪了挪身子,左手觸到自己小腿。她雙頰一紅,忙躲了一躲,可怎奈那男子不依不饒,哼哼兩聲又靠了過來,這回半個身子橫在她腰旁。女子只覺對方體溫暖暖,身上傳來一股不同的味道。
“你這花和尚…”女子心頭輕跳,口中輕輕罵道,繼而噗嗤輕笑,溫柔的看着男子“這樣也好,就這麼坐着…”忽然心中意起,伸出手來摸了摸男子臉龐,引得對方動了動,“平日裡這麼愛乾淨,現在怎麼髒的像個野娃娃。”
“咳…咳…你這丫頭…忒….胡鬧…”男子又夢囈兩聲。
“呸,你這黑和尚纔是胡鬧。”女子柔聲笑罵,指尖戳了戳那人額頭。
“道衍….道…衍….名字稀奇古怪…你師父怎的給你取個如此難聽的法號…”女子玉頸輕靠,雙眼朦朧,喃喃自語“你若不出家該多好,便能天天陪着我...你不知道,一個人在那樓中是有多無趣….爹爹他啊,成天給我說親事,這家王公,那府少爺,可我都不想嫁,那些個人除了整日吟詩作賦,便是搬弄朝綱…還有樓中家奴也是,整日小姐長小姐短的….想尋個說貼己話的有都沒有,我稍微瞪個眼他們就不敢說話了...”
女子淡淡道“我喜歡出門到處看看,小時候我和娘時常跟着爹出門走商,可後來,爹爹忙了起來,我也長大了,出門身後還要跟着侍衛…卻也是無趣的緊…”說着她又撫了撫對方臉龐“還是你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可羨慕的緊…這一個多月讓你陪着我胡鬧,是我長大來最開心的日子…”
夜又沉了幾分,屋外風聲卻緩和了些“誒…和尚,你說人活着是爲了什麼?爹爹整日忙於做買賣,也不過問家裡的事,樓中金銀早已花不完,還賺那俗物作甚…”女子說着說着眼圈泛紅起來。
“娘還活着的時候就責備爹爹不陪她,我記得小時候啊,每次爹爹歸家娘都會燉些熱湯,我長這麼大了什麼都不饞,就饞我娘煮的湯。可娘病了,爹爹還在關外跑商…她最後還念着爹的名字…”言語着她伸手擦了擦男子臉上灰塵。
“你以後可不能對你妻子這般…這女人啊一旦遇見自己中意男子,便會不顧一切的跟着他,可男人也不能讓她等太久,一輩子太快了,不是麼?…嗯…不過你是出家人…按理不能娶妻成親…可你酒肉都吃,整日胡來…只怕遲早被你師父逐出山門…”她對這黑夜私語,忽的又笑了起來“那樣也好..你便可以來找我…我陪你喝酒…你也能陪我說說話...”
夜沉了...女子依然淡淡說着…似對這長夜充滿着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