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萬昭儀以爲聽錯,連忙坐起來盯着道衍“你再說一遍!真的不長鬍子麼?!你要保證!”
“阿彌陀佛,和尚對佛祖保證,肯定不長鬍子。”道衍搖頭失笑,心想這丫頭真是折騰起人來百般機靈,可回到女子愛美的本性,卻又是糊里糊塗。
“那!”女子趕忙下了地走過去,皺眉嬌嗔道“那你騙我做什麼?”
“我說了,這洗髓心法是靜心養氣的法子,你這性子不磨練下,如何練得?”和尚笑道。
“好,那你伸手和我拉鉤,我才相信。”女子又任性起來。
“哎…我都和佛祖賭了誓..你還怕個甚。”和尚打趣着。
女子哼了哼“佛祖是你們和尚的當家,自家人幫自家人,萬一騙了本姑娘,吃虧的還不是我?”
道衍聽得啞然失笑“好好,丫頭你說的有理。”他笑得眼淚都出了來,隨即點頭答應,伸出右手。
“這纔像話!”女子滿意點了點頭,也伸出右手“拉鉤…拉鉤…騙人…小狗,好了!這下你可得說實話了。”
“行了吧,你可滿意了吧。”道衍打趣道,還沒等他再說下句,忽的見女子拽着自己右手拉到嘴邊就是一口“哎喲!你這丫頭!錯了錯了,這是和尚的手,不是那豬蹄髈…”和尚抖開袖子一看,一排牙印深深而現,血都咬了出來,他不禁皺眉說道“哎…你這丫頭還說沒摔傻,我看定是摔笨了,怎的拿我的手當豬手了。”
“呸,你才傻呢,你這手就是那豬手!”萬昭儀憤憤說道,話罷眉色一揚好不傲氣。
“那你咬和尚作甚。”
“誰叫你騙本姑娘要長鬍子。這是給你點教訓,以後再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萬昭儀頷首嗔怒。
道衍聽了雙目一轉,接口道“你可要知道,這洗髓法和尚還沒教你。你這威脅人,和尚一不高興可是拍拍屁股走人。”
“是嗎?”萬昭儀打量了對方片刻,銀鈴般柔聲開口“先不說你這斷手斷腿如何回到上面,再者你已經和你那胖子佛祖保了證,更別說還和我拉鉤要作那小狗!”
“好啊好啊,你這丫頭,心機好深!”道衍裝着沮喪嘆氣。
“我也沒有欺負你不是,誰叫你騙我要長鬍子的。”女子見對方低眉不悅,話語軟了三分。過了片刻她看和尚也不說話,似乎往了心裡去,當下有些尷尬。目光掃了一圈看見桌上兩條白魚,眼珠一轉“好了好了,別再生氣了,堂堂個大男人怎麼學我們女兒家,我去做個魚湯給你嚐嚐,也算回報你救我的恩情。”女子說着拿着魚走到火塘邊“昨晚那魚連內臟都沒去,烤了都是苦味。”她取了一條魚放在手中卻覺少了什麼“和尚,這屋裡面有刀麼?沒刀可殺不了魚。”女子蹲着喊了幾聲,卻不聞身後有答覆。她心中一奇不免回過頭去,只見那和尚咧着嘴看着自己,臉上笑意滿滿。
“好啊,你還裝作生氣又騙我,剛剛咬的不夠深麼?”女子剛剛答應做這魚湯,已是給了對方臺階,誰知道那人卻討趣自己。萬昭儀當下雙頰微紅,有些嬌羞,開口憤憤道。
道衍捂着嘴巴,邊笑邊說“好了好了,和尚給你陪個不是。我沒有取笑你,只是覺得郡主雖然有時嬌蠻了些,可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嘛。”
“笑你個頭!”萬昭儀聞言素面一紅,好似浴了紅妝,心頭突兀幾下,想也沒想抓起魚兒丟了過去,只把後者驚的偏頭閃躲。
“好丫頭,剛誇你一句,便上了性子。”和尚笑道。
“還笑,再笑可沒湯吃了,還不快去找那刀來。”女子嗔怒,嬌聲說道。
道衍杵着木棍把刀遞了過去,女子接時嘴巴忽然咬了過來,後者看了一驚趕忙收回手,“咯咯,知道怕就好,本姑娘的牙可利了。”萬昭儀傲氣道。
“是了是了,你牙尖嘴利,和尚怕了。”道衍回到桌前,“你準備做什麼魚啊?萬大庖廚?”
女子聞言優雅一笑,明珠般的雙眼淡淡轉着“我今天做的這魚湯啊,簡單得很。此間佐料工具什麼都沒有,要做也做不出花樣來,不過你抓的這鱸魚肥美,弄個清蒸也是不錯。”
“哦哦。”道衍趕忙點頭“勞煩姑娘了,我這五臟廟可是有些鬧騰了。”
“說道吃喝便似個呆子。”萬昭儀一邊除那魚腹之物,一邊笑罵着。
“咦?丫頭,你在從魚背中縫處輕剝一刀卻是爲何?”道衍好奇道。
“這是爲了怕那魚在蒸制中破了皮,失了鮮味。”女子素手輕快一會便把鱸魚清了個七七八八,“拿水來。”
道衍聽她叫自己,回身打了一瓢水遞了過去,只見女子洗過魚來把草藥塞入魚腹中,解釋道“這是你沒用完的九里香,此間也無那生薑,所以借來去去腥。”
“丫頭還是個大廚。”道衍撓了撓頭,心中喃喃“這魚做來還頗有說法,以前跟着老和尚風餐露宿看來真是虧了和尚這張嘴,以後可得多尋點好吃的補一補。”他此時肚中犯餓,胡思亂想着。
“把門外那花采些來,記得洗淨了。”萬昭儀也不回頭,開口說道。
“好好,我這便是這小二,還幹起了打雜的活。”道衍杵着木棍出了門去,片刻後又行到女子身邊“喏,這花給你找來了。”
“想吃魚湯就得依着本姑娘,乾點活怎的了?!”
“沒怎麼…既然指望着姑娘這口吃食,我怎敢造次。”道衍此刻看那魚肉做法新奇,也不去惹這丫頭。
“知道就好!”女子嬌聲道。
“這花你拿來做什麼?”道衍撓了撓頭“以前我和老和尚周遊九州時,曾有餓極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吃過這鮮花,不過除了花蕊有些甜味其他都不好吃。”
“呸,牛啃鮮花,誰讓你吃了,我只不過藉着花香,讓這湯入點味。”女子回頭瞪他一眼。
“好好,你說如何就如何,趕緊把,和尚可是餓的不行了,如果餓傻了興許就忘了那洗髓心法的內容了。”道衍揉了揉鼻子趴桌子上,懶懶說道。
女子不再答話,細心收拾完一條魚,又忙活開了。過了幾炷香,道衍鼻子嗅了起來,“嗯!嗯!不錯,好香好香!”他擡起頭來,看見萬昭儀拿着一根竹筷試着魚湯,女子秀髮輕盤,鬢角散亂,玉頸有些生出汗來。
“快好了,再等片刻。”萬昭儀輕聲道。
“再等,和尚就要圓寂了!”道衍搖了搖脖子也不再說,老實打量着女子背影,心中不免想着“這丫頭平時胡攪蠻纏,任性驕橫,誰知道還有這賢惠的一面。嗯…”他摸着下巴“嗯….下回讓她做幾道好吃的讓我嚐嚐,定然不比那鳳凰閣的大廚差。”他越想越多“比如那釀金錢髮菜,奶湯鍋子魚,葫蘆雞…..恩恩…還有美酒,她萬家家大業大,我喝點美酒定然不會拒絕…”
“和尚…和尚…和尚!”
幾聲嬌嗔喚起道衍,“啊?怎的了?”男子擦了擦嘴角口水,擡頭問道。
“哎…不就是個魚湯麼?看你那口水流的。”萬昭儀搖頭輕笑,“今天算是你和尚有口福,我這廚藝是娘教的,除了爹爹,你還是第一個吃着的。”說着,她拿着一塊東西伸手幫和尚擦了擦下巴。
“唔…什麼東西?”和尚一驚,躲了開來。
“哦,是做魚墊底的雜布。”女子淡淡道。
“呸呸,也不嫌髒,胡亂拿來逗和尚。”和尚趕忙拿手摸了摸“咦,似有些淡淡香味?”
“咯咯,笨和尚。”女子笑得捧腹,雙頰恢復血色“這是我拿來擦汗的白娟,怎的了,髒了你和尚了麼?”
道衍聞言有些尷尬“擦汗也不能如此啊。”他心中想着,也不好開口作答。
女子又勝了一陣,心情大好,她拿木瓢盛了一碗端給和尚“嚐嚐吧,湯頭用了些玉蘭,這樣就不會苦了。”
“多謝萬姑娘!”和尚接過那木碗喝了起來,只覺這湯不僅不苦反而鮮美異常,夾雜淡淡花香,也不多說,咕咚咕咚幾口便都下了肚子。
“誒!你倒是說說味道,你..你這人..便是餓鬼般…”女子搖頭笑罵着,又給他盛了一碗。
“恩恩,好喝,好喝!姑娘這手藝比那長安鳳凰閣的石大廚還厲害。”道衍誇了一句再不答話了,端起那碗一口飲盡。
“慢點慢點,牛啃牡丹還會說個香,你急什麼?”萬昭儀好不來氣,可見對方直誇自己手藝好,也是心中甜甜。
道衍接着又喝了三碗“這魚肉已經被姑娘剃了個乾淨,散入這湯中更是入味百分,比喝肉粥都痛快…來來來,再來一碗。”
女子溫柔一笑,看着男子吃的痛快,心中忽然暖暖“這呆子吃起東西來都如此有趣。”想着又打了一碗給他遞去。
道衍剛要下嘴忽然想起什麼,偷偷直起脖子看了看鍋裡面,卻見只有兩條魚骨空空,一點湯都不剩了“好傢伙,我只顧這湯好喝,卻忘了只有兩條魚,這丫頭大傷初愈不吃點肉怕是不行。”他眼珠一轉,突然搖起頭來“嘖嘖。”
“怎的了?”女子本來靜靜看着他喝湯,只覺氣氛甚好,忽看見他搖着頭,彷彿有什麼不順心,“莫非這湯…”她不禁皺眉想着“可如果真的不好喝,他都喝了五碗了。”
“萬姑娘,這湯雖好,不過有點不足之處,可在下嘴笨不知如何說起,還是請姑娘嘗一口吧。”道衍嘆氣道。
“是麼?”萬昭儀眉頭緊鎖,頗有不信。
道衍點了點頭,把湯遞了過去,後者淡淡嚐了一口“嗯…沒有薑絲有些壞了鮮味,不過味道也不差。”剛剛再要去想,忽然只覺上身一僵,動彈不得,側目過去,只見道衍對着自己壞笑。
忽然那人手伸了過來,女子一驚不知如何,卻見和尚端起魚湯給她餵了起來,“慢慢喝,慢慢喝,灑了便污了這一身衣服,此間荒山野嶺,可是沒有其他行頭。你若髒了這身衣服便只能脫光精光,到時候吃虧的可不是和尚。”
萬昭儀本想出口問個究竟,怎奈這湯已入口,如若說話,恐真的灑得一身,無奈她只能順着道衍端着慢慢喝了這碗湯。
“和尚,你幹什麼,好好吃湯,休要胡鬧!”女子飲罷方纔能活動上身,不知這和尚又耍起什麼心性,眉色一沉。
“丫頭,你傷纔好了些,怎能不吃肉麼?這湯我都喝了五碗了,再喝可就沒了。”和尚一笑。
“你…”萬昭儀聞言一愣,面色奇怪,心頭七七八八,低聲嬌嗔“多管閒事,我今天不想吃東西…”
“不想吃也不行,你手藝這麼好,又欠和尚兩個人情,以後不給和尚做幾道美食,怎能放你走!”道衍雙手合十,儀態和善,笑容佻達。
女子聞言雙頰一紅,柳眉淡淡,鳳目低婉,“油嘴滑舌,吃了還說便宜話。”
“好了,吃也吃了,我便給你說說那洗髓心法吧。”道衍正了正色。
“不,你先說我們多久才能出這谷去?”女子柔聲道。
“嗯…我這傷沒一個多月怕是好不起來,不過我想如若那鐵、虞二人知道此事,定然會下谷搜尋我二人蹤跡。”道衍想了片刻答道。
“那如果他們不知道呢?”女子又問。
“那便住一個月唄,等我腳傷好了便可以揹你出谷。”
“呸,誰要你背…”女子嬌聲說。
“好了,趕緊學那心法吧…”道衍又勸她。
女子搖了搖頭“既然還有一個月,目前也是不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去屋外轉轉。”
道衍聞言一愣,片刻點了點頭,明白過來“這丫頭喜愛遊玩,如今受了重傷心裡也憋的難受,我倒是忘了。”想着,他右手伸向女子背心,丹田一轉,度入一股真氣,“好了,走吧。”說着,道衍杵着木棍起身。
女人只覺胸口一暖,似乎來了幾分精神,她知道男子肯定做了手腳,也不再問,起身挽着他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