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課:帝女合歡、慈姑含笑、牽牛迎輦、翠雀凌霄
於曉燕覺得上次課挺好玩的,就又來聽課。
“鴻哥,今天接着猜謎嗎?”鶴弟問。
“今天不猜謎。”鴻哥笑答。
“‘帝女合歡、慈姑含笑、牽牛迎輦、翠雀凌霄’也像是一個謎語呀?”
“不是謎語是對聯。”
鴻哥打出幻燈片——
上聯:帝女合歡,慈姑含笑;
下聯:牽牛迎輦,翠雀凌霄。
“此聯以花名寫神話故事中‘牛郎織女’相會。上聯謂織女與牛郎相會,慈姑含笑來慶賀。下聯謂牽牛來迎接花輦,翠雀樂得在空中飛舞。帝女,即織女,玉帝的女兒。牽牛,指牛郎。輦(niǎn),乘坐的車。本聯採用串組手法,將‘帝女’‘合歡’‘慈姑’‘含笑’‘牽牛’‘迎輦’‘翠雀’‘凌霄’八種花名直接連接起來。‘合歡’‘含笑’‘迎輦’‘凌霄’作動詞用。細細讀來和諧得體,趣味盎然。此聯爲徐賓衢作,原句中‘慈姑’爲‘水仙’,因字重複改之。”
“對對子也挺有意思。‘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鶴弟說。
“‘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於曉燕說。
“對對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會。”鶴弟不以然地說。
“對對子不是很難,但對好不容易!對對子要對仗,還要講究平仄的。現代人對對子已經不那麼講究了,但最後一個字必須要講究,上聯最後一個字用仄聲,下聯最一個字用平聲,這是最基本的要求。”
“鴻哥,你出題,讓我們對一對。”
“好!”鴻哥隨手在黑板上寫道——
一休
“就兩字呀?”鶴弟不以爲然。
“兩字對好了也不容易。”鴻哥臉一沉說,“開對。“
“我早就對出來了。你的上聯是:一休;我的下聯是:二傻。”
“我出的是下聯。”
“那我對的就是上聯。”
“對上了嗎?”
“對上了,你的‘一休’是個動畫片裡的人物。我的‘二傻’是現實中的人物。”鶴弟振振有詞,“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
“於曉燕,你對的是什麼?”
“我對的是‘二醜’。”
“說一說理由。”
“‘二醜’是花名,牽牛花的別稱,又是某種地方戲中的人物。”
“對得都不錯!”
鴻哥又出了幾個,二人都對上了。
“鴻哥,別老整‘小兒科’呀,出點難的!”
鴻哥在黑板上寫道——
農行行行行行
“才六個字呀!我三分鐘就能對上。”鶴弟提筆就在本上寫。
“怎麼念,先搞清楚了。於曉燕,你念一遍。”鴻哥叫道。
“農行(háng)行(xíng)行(háng)行(háng)行(xíng)。”於曉燕念道。
“原來是個多音呀!”鶴弟摸腦袋。
二人對了許久也沒對上。
“鴻哥,你告訴我們吧。”
鴻哥在黑板寫道——
龍卡(kǎ)卡(qiǎ)卡(kǎ)卡(kǎ)卡(qiǎ)
農行(háng)行(xíng)行(háng)行(háng)行(xíng)
“剩下的時間,看一看鴻哥對對子的故事。”
對對子
某年搬家,從書櫃翻出一本發黃的筆記本,上面記着有上百個對子。我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那是我和中學同學劉寶的“戲作”。
劉寶頭碩大,壓得背有點駝,腳走起路來也成了外“八”字,好在那大腦殼裡裝的不是漿糊,是冰雪聰明的腦細胞。
我們念中學時,也不正八經上課,閒暇的時間比較多,便玩起了“對對子”的文字遊戲。有時他出上聯,我對下聯;或是我出上聯,他對下聯。以難倒對方爲樂。下面選三個有趣的對子,以餐讀者。
喝可樂,吃冰淇凌對現在孩子而言,不過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可那時,對農村孩子來說,吃冰棍、喝汽水都是奢侈的行爲。平平常常是不敢買的,想買也沒有錢,只有在開運動會時,才能小小地“腐敗”一次。入中學第一個運動會的中午,我和劉寶湊了點錢,買了兩根冰棍,一瓶汽水。冰棍很快消滅掉了。汽水,你謙我讓,也很快喝沒了。
劉寶舔了一下嘴脣,搖着冰棍杆,說:“聽好了,給你出個對子:奶油冰棍,食之清心爽口。”
我把汽水瓶子一舉,脫口而出:“柑橘汽水,飲其沁脾健身。”
“沒難住你。”劉寶有點失望地說。
“本來就是現成的嘛!”我一笑說。
劉寶腦子靈,理科很好,尤其是數學,更是勝我一籌。這一優越感總是在我面前不失時機地表現,他對我常說的一句話是:“遇到難題吱一聲,別不言語,誰讓咱們是同桌呢!”有一次,我倆同時做一道雙曲線方面的題,他很快就做完了,在我面直顯擺。最後,沒有辦法,只好向他“請教”。題會作了,但心裡不大爽,借題發揮,出了“絕對”難爲他。我在“對對本”上寫道——
左曲右曲雙曲線
“小兒科,太好對了!”他不屑一顧的說。可是他對了半天,也沒對上。
“一分鐘對出來是天才;一小時對出來是地才;一天對出來是人才;一個月對出來是歪才,一年對出來是蠢才。若是一輩子對不出來,只好給你買個大棺材。”我幸災樂禍地說。
“望遠鏡倒着看——太小瞧人了。”他嘴硬地說。
大約過了快一個月了,我與劉寶去供銷社買筆。我笑着對他說:“離蠢纔不遠嘍!”他嘴一撇說:“最次我也是個歪才!”
一個情景,引起我們的注意。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兒纏着母親要買不倒翁。母親吆喝幾聲,男孩卻給臉往鼻子上抓撓,抓住不倒翁說啥也不撤手。母親大怒,奪下不倒翁往櫃檯上一丟。男孩兒奮不顧身上竄下跳向櫃檯撲去。母親兩手並用,一手擰住男孩的耳朵,一手在他屁股上扇着。男孩兒殺豬般地叫着,比警笛聲還刺耳。沒心沒肺的不倒翁卻笑逐顏開前仰後合。
劉寶拍了我一下肩膀,笑道:“我有了!”
惹得那個徐娘半老,風韻“不”存的女店員,不懷好意地呱呱地笑起來,比那個男孩兒的哭聲難聽十倍。劉寶將我拉出供銷社,大聲告訴我:“你出的對聯,我對出來啦——‘左曲右曲雙曲線,前倒後倒不倒翁。’”
“歪才,對得不錯!”我讚揚道。
“你等着,我一定出個絕對,難死你。——讓你成爲蠢才!”劉寶反脣相譏。
一天,吃完午飯,我與劉寶順着學校的大牆往東走。公路彎了個九十度的弧,那段弧半包圍着我們的學校。路上車水馬龍,汽車並不多,川流不息的是馬車。車老闆一個個牛皮哄哄,大鞭子一甩走在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上,頗有主人翁的自豪感。
牆斷了,一股熱浪向撲向我們,學校的鐵匠鋪赫然映入的眼簾。爐裡的火正旺,鐵正紅。一老一壯兩個漢子正在打鐵。那老的年近六十,說是個漢子因爲他是個男性公民,身高最多一米六,臉上到處是“多瑙河之波“。他用鋼鉗夾着一塊馬掌鐵在鋼砧上翻來翻去。那壯漢倒是典型東北大漢,身高至少有一米八。穿着黑色的褲子和布鞋,鞋上套着帆布罩。上身**,皮膚象繃緊的黑緞子,胳膊上長滿了蒜瓣子肉,肩寬腰細,力撥山兮氣蓋世。十八磅的大錘在他手裡象孫悟空玩龍王送的一般兵器。剛從爐裡出的鐵紅得晶瑩剔透,鐵錘一砸,金星亂濺。但一點也不用擔心,師徒二人均在“金星”殺傷力之外。滋——鐵投入水中,冒出一股蘭黑色的煙,一個馬蹄掌誕生了。
我與劉寶看呆了,結果誤了下午的課,被班主任批評了一頓。我很沮喪,劉寶卻眉飛色舞,他快速地在對對本上寫道——
鐵錘錘鐵 錘上錘下 錘到萬點金星舞
“這個對也許不是十分難對,但對工了絕對不易。這是豈今爲至,我給你出的最好的上聯,別糟蹋了。”劉寶說完,畫了一個大大感嘆號。
我很快對出幾個,劉寶都畫了紅叉,嘴上唸唸有詞:“死刑,立即執行!緩期兩秒都不成。”過了幾天,劉寶又對我說:“實在對不出就算了,江郎還有才盡的時候,況鄭郎乎!”
我是個不甘示弱的人,非要對出來不可。這一天,我又和劉寶來鐵匠爐觀光。
有人來釘馬掌,師徒倆停了下來。
“你小心點!這馬好尥蹶子。”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車老闆牽過一匹棗紅馬,高大健美。
徒弟接過繮繩的一剎那,棗紅馬長嘶一聲,真的尥了個蹶子。他從車老闆手中奪過鞭子啪啪啪就是三鞭子,一躍跨上了馬背,那馬一撒歡狂奔起來。過了十分鐘,棗紅馬馱着人回來了,他翻身下馬,在馬屁股上拍了兩下,按了按馬信子,棗紅馬溫順得如一隻綿羊。絡腮鬍子點了點頭。
回來的路上,那徒弟騎棗紅馬的雄姿,在我眼前反覆閃現着。來到坐位,我抓起筆,在劉寶的上聯下面寫道——
皮鞭鞭皮 鞭起鞭落 鞭策一匹赤兔飛
劉寶看了半晌,說:“還湊合兒。”
中學畢業,我和劉寶各奔東西。一晃兒,離上次見面都有30年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對對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