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課:睿哲曹霑、蓬牖瓦竈、文壇偉傑、鳳毛麟角
於曉燕又來聽課,因爲她喜歡讀《紅樓夢》,想聽一聽鴻哥怎麼講《紅樓夢》。鶴弟和許多男孩差不多,年少時對《紅樓夢》並不“感冒”。
“於曉燕,你把這節課的內容簡單說一下。”鴻哥叫道。
“【睿哲曹霑】睿(ruì)哲,深明、通達。曹霑(zhān)即曹雪芹。曹雪芹,1715年5月28日出生,1763年2月12日逝世。清代小說家。滿洲人。名霑,字芹圃,號芹溪,夢阮。祖籍遼陽,生於南京,約十四歲時(1729)遷居北京。他是江寧織造曹寅之孫。他生性放達,愛好廣泛,對金石、詩書、字畫、園林、中醫、織補、工藝、飲食等均有所研究。
【繩牀瓦竈】《紅樓夢》第一回曹雪芹寫道:‘蓬牖(yǒu)茅椽,繩牀瓦竈,並不足妨我襟懷……’牖:窗;椽:放在檁上架着屋頂的木料。用蓬草、茅柴搭的房屋。形容住房簡陋,生活貧困。繩牀:即交椅,也叫胡牀;瓦竈:土坯爐竈。指簡陋的生活用具。形容非常貧窮。
【鳳毛麟角】麟(lín),中國傳統瑞獸,神話傳說是龍與牛的雜交品。風毛麟角意思是鳳凰的羽毛,麒麟的角。比喻珍貴而稀少的人或物。”
“講得不錯,說明你真的看《紅樓夢》了。”鴻哥表揚說,“‘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當我讀過10遍以後,才相信了《紅樓夢》真的是永遠也讀不完的。曹雪芹的一部,或者說半部《紅樓夢》,已影響十幾代炎黃子孫。早已成爲一門專門的學問——紅學。可我不大相信紅學家們的話,他們把《紅樓夢》分解得亂七八糟。我老覺得《紅樓夢》沒有寫完,是因爲曹雪芹不忍心寫完。他實在下不了手,把大觀園中的女兒們親手殺死,或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最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紅樓夢》被譽爲百科全書,但它畢竟是小說,是以虛構爲主的一種文體,過於求真,就誤入歧途了。比如,有人按照《紅樓夢》的方法做‘賈府的茄子’,弄出來難吃極了。因爲《紅樓夢》是小說,不是食譜。如果,有人生病了,按着《紅樓夢》的方子吃藥,不吃個半身不遂就燒高香了。讀《紅樓夢》主要是欣賞它的思想性和藝術魅力,不然就偏了。你們說一說,《紅樓夢》最可取之處在哪裡?”
鶴弟沒有認認真真讀過《紅樓夢》,只能欲言又止。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於曉燕說,“我認爲他的‘其中味’也就是最可取的地方是‘先進的婦女觀’。”
“何爲先進的婦女觀?”
“‘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這是《紅樓夢》最偉大的地方!”
“說得好!”
“這有什麼呀?”鶴弟不以爲然。
“這很了不起!四大名著中《三國》中的女人是工具,《水滸》中的女人沒有一個像女人的,《西遊》中的女人都是妖怪。只有《紅樓》中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曹雪芹是中國古代作家站在女人立場上寫作的一位偉大的作家。在《紅樓夢》裡女人不是附屬物,而是跟男人平起平坐,甚至比男人還更有出息……”
於曉燕鼓掌。鶴弟搖頭。
“《紅樓夢》要說的實在是太多了。這次課我想從一個小角度出發,來講一講。——《紅樓夢》還是部了不起的打工文學!”
“鴻哥,《紅樓夢》雖說我沒細看,寫的都是吃喝玩樂,哪兒講找工了?”鶴弟站起來說。
“不行,請看鴻哥的文章——”
鴻哥拿出兩張複印件,給他們看。
了不起的打工婆
年輕時讀《紅樓夢》,把同情都給了林黛玉,與她一起愛屋及烏,恨樹及鳥。因爲她不喜歡劉老老,我對這個窮婆子在感情上也是疙疙瘩瘩的。賈母命惜春畫大觀園,林黛玉命名爲《攜蝗大嚼圖》,當時,就爲顰兒的創意叫好!
狗年春假,年過不惑的我,重新捧讀《紅樓夢》,感情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劉老老從以誠相待,到欣然接納,最後竟刮目相看了。因爲劉老老是個了不起的打工婆。也許有人會問:劉姥姥打過工嗎?當然打過,而且成績不俗。
劉老老一進榮國府,自然不算打工,那簡直就是乞討,死乞白賴地在鳳姐那裡討了20兩銀子。連丫環都瞧不起,諷刺其是“打抽豐”的。劉老老二進榮國府,可不是來吃白食的。那是賈府的董事長賈母親自面試的打工者,她要找一個“積古的老人”說說話。這一次,劉老老在賈府住了兩三天,實際工作不過一天。
老老的工作性質屬於腦力活——話聊。這一聊不要緊,把府上上下下,小姐太太丫環婆子逗得不亦樂乎。我們只瞧瞧最精典的一幕就夠了。午宴馬上開始了——
賈母這邊說了聲“請”,劉老老便站了起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擡頭!”說完,卻鼓着腮幫子,兩眼直視,一聲不語。衆人先還發怔,後來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齊哈哈大笑起來。湘雲掌不住,一口茶都噴了出來。黛玉笑岔了氣,伏着桌子只叫“噯喲!”寶玉滾到賈母懷裡,賈母笑的摟着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鳳姐兒,卻說不出話來。薛姨媽也掌不住,口裡的茶噴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離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揉腸子”。地下無一個不彎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來替他姐妹換衣裳的。獨有鳳姐鴛鴦(她二位是導演)撐着,還只管讓劉老老。
老老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讓大觀園笑得滿園春色,真夠眼下的相聲、小品演員學半年的了。老老的話聊魅力四射,給空虛無聊的賈府帶來一股鮮活的空氣。讓吃膩了山珍海味賈府上下,嚐到了具有野味的綠色食品。老老打工一日,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認可,收入非常可觀——
白銀:108兩,青紗、白紗各1匹,綢子4匹,御田粳米2,高級水果、乾果1口袋,成窯五彩茶杯1個。還有些小玩藝不算,連錢帶物總有200兩銀子。
老老吃的那頓午宴,大概10桌共用了約20兩銀子。賈府一桌席,用現在的人民幣“埋單”少不了800元錢,10桌就得8000元。保守的算老老一天賺的打工費200兩銀子(連物折算),值現在人民幣80000元。
老老這一年75歲,既沒有碩士畢證,也沒有英語六級證,有的是較強的攻關能力,極高的語言表達能力,靈活處事的應變能力。賈母不過想找個老太太說說話,劉老老的到來不過是趕巧了。劉老老抓住了稍縱即逝的機會,全身心地投入,試用期就得到了豐厚的回報。遊手好閒、不追求“仕圖經濟”的賈寶玉行嗎?滿腹詩文、弱不禁風的林黛玉成嗎?
眼下人才市場熱鬧非凡。用人單位報怨人才水平不高、要求太高;人才報怨用人單位門檻太高、待遇不高。於是,人才批量過剩,甚至“天才”的博士也被掛在天上。據報載,僅北京各類大學的畢業生,每年就有三、四千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全國有多少?天知道。真的工作那麼難找嗎?自然不是。只要放棄“條件好一點,待遇高一點、工作輕一點”的想法,而是抱着“條件還可以,待遇過得去,工作多努力”的理念,就會找到自己的位置。眼下的求職者,還真得好好向劉老老學習。不要只盯在劉老老的收入上,要學她能屈能伸的氣度,把握機遇的能力,老有所爲的精神。
劉老老本來是在女兒家過着操勞的晚年生活,他的姑父狗兒是一個耐不住貧窮,又毫無作爲的大男人,只會喝酒罵天。劉老老卻極積進取,抱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信念,到賈府尋找機會的。雖然年愈古稀,卻出手不凡。更比得那個打腫臉充胖子、瘦驢偏要拉硬屎的狗兒強多了!狗兒靠着老老的努力,過上了小康生活,實在不體面。
眼下,老養小倒不是新鮮事,“啃老族”有異軍突起之勢。我原先居住的部隊家屬院裡,就有七、八個二十已出頭、三十尚不足,體格健壯、臉色紅潤的閒逛男子。老子在位或退休,都一份豐厚的收入,養着兒子,甚至是兒子一家三口。有位老弟很逗,對自己的寄養生活頗滿意,還編了幾句順口溜:
金山銀山,不如老爺子、老孃當靠山。
只要爹媽多活幾年,我的生活比蜜甜!
我真擔心他爹媽走了怎麼辦?也許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現在他的父母剛到60歲,身心康健,如果不出意外,再活20年不成成問題。可20年之後呢?他能成爲一條好漢嗎!?
時至今日,劉老老們仍在奮鬥着。然而,也有一羣狗兒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
老老,該歇歇了!
狗兒,衝!
“看了鴻哥的文章後,《紅樓夢》還真是一部打工文學。——鴻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鶴弟問。
“因我,我也是‘紅學家’呀!”鴻哥笑道。
“你不挺討厭‘紅學家’的嗎?”
“像鴻哥這樣的紅學家,我還是不討厭的。”
“那當然,誰討厭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