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紅樓]林家養子

第二年八月,桂花飄香。林澤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快就可以下場一試。八月九日、八月十二日、八月十五日,連考三場。林澤和另外三個同樣是蔚陽書院的學生互相作保,考完了三場鄉試之後各自回府,等待放榜之日。

放榜那一日,林如海早已經打發了林成在那裡等着,故而不過一刻多鐘,林成便已經回來稟明瞭消息。彼時,林澤還在自己屋裡睡着,渾然不知他如今已經中瞭解元。林如海大喜,就連黛玉也難得的面上笑意不散,闔府上下的下人都拿了兩個月的月錢。

等林澤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黛玉因歇的早,又因那時林澤又還沒醒,便寫了一封賀詞要青梅轉交。林瀾雖不大懂這解元之說,卻很明白府內的歡喜氣氛,知道哥哥這是考試通過了,也笑眯眯地也把自己最愛的點心分出了一半來放在林澤屋裡。

林澤醒來以後,第一個瞧見的就是脖子上掛着黛玉親筆所寫的賀詞的唧唧正趴在自己枕邊打瞌睡。輕輕地解下唧唧脖子上的紅繩,林澤細細地看了黛玉所寫之賀詞,不免有些恍然如夢之感。

他從沒想過這麼快就能下場一試。

雖說他今年已經脫孝,可按理今年是無緣秋闈的。畢竟秋闈每三年才舉行一次,須得逢子、卯、午、酉。要算起來,他怕要再等一年才能下場。可這樣巧的事兒,偏因着老聖人今年六十春秋大壽,當今乃是第一孝子,瞅着老聖人高興,更是加開恩科。林澤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水湛和水溶又反覆強調了好幾次,他怕是還不信呢!想到那兩人,爲了這事兒連着好幾天把他逮到水湛在京城的那間宅子裡,名義上說是溫習功課,其實就是帶着他放鬆心情。林澤勾脣一笑,多虧了他們呢!

摸了摸黛玉的賀詞,林澤笑眯眯地拈起手邊裝滿點心的小碟。哎呀,可難得瞧着瀾兒那小胖墩這麼捨得的時候呢。一面想着,一面吃得更開心了。他家的小胖墩這麼大方,林澤已經開始思考起了,明日是不是應該給小胖墩多點零食和點心了。

鼻尖嗅着甜香襲人的桂花香氣,林澤低頭摸了摸唧唧的小腦袋,光滑的皮毛在手心裡搔過,讓林澤笑眯了眼睛。雖然說,他並不介意何時走上經濟仕途,可在他心裡想來,那是越早越好。這樣他纔有保護家人的資本,纔有能處身立世的根基!他可不想事事只依靠着林如海的身份地位,就是這樣,那時候在賈府也未必見得有人就買這帳。說到底,還是得靠着自己站直了腰板子纔好呢。

正想着,卻忽聞得一聲輕咳。林澤轉頭一看,原來是林如海踩着月色進來了。

見林澤剛睡醒,頭髮還有些凌亂的樣子,林如海不覺一笑,在牀邊坐下道:“怎麼了?中瞭解元還這副樣子,仔細被你妹妹瞧見又要笑你。”

林澤這纔回過神來,想到自己竟中瞭解元,也有些吃驚,只笑道:“我原也沒想到自己能中解元,這是我的造化啦。”

林如海卻搖頭道:“這是什麼話,你勤勉刻苦,努力用功,花在讀書上面的時間和精力可不少。偏推說是‘造化’,豈不是要人笑話了?”

說得林澤也笑起來,難得憨笑着說:“我這不是想着要謙虛一下嗎,哈哈。”

林如海被他逗得一笑,轉眼去看林澤房間窗外的那一株月桂,只嘆道:“夫人故去時,還掛記過你的功名仕途。倘或她天上有知,也該欣慰了。”

林澤一怔,便道:“太太必知道的,老爺別太憂心了。”

林如海便笑着拍了拍林澤的肩頭,又道:“等你金榜題名,再說這話不遲。我想着,等春闈之後不久就是你太太的忌辰,到那時我們一家去拜祭拜祭你太太,也好要她寬慰寬慰。”

說得林澤連連點頭,想到次年三月的春闈,不免有些緊張起來。他向來少年老成持重,說話做事都是小大人的模樣,林如海何時瞧過他這樣忐忑不安的樣子,便笑道:“怎麼?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給你準備,現在就先緊張起來了?”

林澤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老爺當年春闈時,可有緊張麼?”

林如海聽罷,只斜睨他一眼,輕笑道:“我當年自然是胸有成竹地去應試,哪裡有什麼緊張之處。下筆臨文都因胸中自有丘壑,這皆非一年一月一日能有的,自然是積年累月,將從前看過的書讀過的詩寫過的文都在心裡裝着,才能應用自如了。”說這話時,林如海眉眼清雋,目光清亮,竟讓林澤都恍惚地瞧見了當年那個俊美飛揚的探花郎。

一夜促膝長談,林澤也把心態重新放好。第二日,林如海上朝,林澤左右無事,便往蔚陽書院去找沈愈。誰想路上竟又巧遇一人,你道是誰?原來是聞希白!

聞希白見林澤也往蔚陽書院去,不免湊過來笑道:“好一個林解元,這裡給你有禮了。”

林澤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只笑道:“就知道打趣我呢,不想想你如今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啦?”說着,便抿脣笑道:“打量我今年沒給你送賀禮,就拿這話來噎我呢!”

聞希白聞言嘿嘿一笑,攬住林澤的肩頭就往書院裡面走,一邊走還一邊不忘提起某個越發沉默寡言的老朋友。“你是不知道,我現在雖然已經是進士出身了,可心裡憋悶極了。哎,要我說呢,這書還是要讀的,可這官呀,不做也罷了。”

林澤聞言只笑了笑,說:“聽你這話的意思,竟是我不去考比較好了?”

聞希白忙搖手說:“哎哎哎,可別說是我的意思。我不過白髮一句牢騷,偏你要記在心裡,那就真成了我的不是啦。別說你老爺要知道了得恨得我牙癢癢,就是你那個三哥,怕也饒不過我!”

二人一面說笑一面走着,不一會兒就到了蔚陽書院。進去之後自然先去找裴子峻,三人坐在一處又說了幾句。就聽裴子峻問:“你如今既已經秋闈過後,自然要備考春闈了。可有緊張的坐立難安?”

林澤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聽聞希白已經接口道:“啊呀,你還擔心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是個老成持重的性子,就他還有忐忑不安的時候,那才真是稀奇啦。”說着,便衝着林澤眨了眨眼睛,分明說的是“瞧我,多懂你呀”!

弄得林澤很有些哭笑不得,便笑道:“之前也有些不安的,因今年是加開的恩科,故而有些吃驚,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只是昨晚和老爺說了一宿的話,如今已經好多了。”

裴子峻便點了點頭,不再問了。只聞希白像是聽了很稀奇的話,忙不迭地湊過來連聲問道:“怎麼?你當真有這種稀奇的時候呢!啊呀啊呀,我沒瞧見那可當真可惜極了。要我說呢,你昨兒個就不該讓你家老爺開導你,好歹留着那忐忑不安的樣子也來給我瞧瞧。”

林澤便斜睨了他一眼,雖不說話,可眼神略犀利,讓聞希白自動地把後面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裡。只打了個哈哈,把話題一轉,笑道:“對了,聽說你們家和榮國府是姻親呢?”

林澤正奇怪他冷不丁地怎麼就提到榮國府了,但是也點了點頭說:“沒錯,亡母正是榮國公的小女兒。”

“啊呀,那就是說,榮國府是你的外祖家了?”

林澤皺了皺眉,他一丁點兒都不想和榮國府沾親帶故的怎麼辦?可不等他說話呢,聞希白已經笑着徑自道:“聽說榮國府出了個貴人娘娘,他家年下又有個親戚犯了事兒,被逮進了五城兵馬司衙門,幸好有這貴人娘娘求情說話,才得放出來呢。”

林澤眉頭一挑,被關進五城兵馬司衙門的親戚,說的不會是薛蟠吧?可是年下的事兒,那薛蟠好像是前兩年的事兒了罷?林澤心裡疑惑,便問道:“可聽說了是什麼親戚呢?”

聞希白便搖了搖頭說:“也不知道是什麼親戚,誰還打聽這些!我不過白聽到這麼一句風聲,又想起你和他家沾親帶故的,才說起來呢。”說着,便又笑起來,只問林澤說:“哎,要我說呢,正經的你還是好好地念書,等來年開春金殿應試一舉奪魁纔好呢。”

說得林澤笑了,只說:“你這話說得倒吉利,只是也不想想,你們虛長我幾歲尚沒能金殿奪魁呢,怎麼偏到了我這裡,就那麼寄了這樣的厚望來?”

聞希白也不羞惱,只笑了笑,拿着手裡的紙扇敲了敲手心,十分瀟灑的樣子。“我們原也想奪魁來着,可偏沒人肯給我們寄厚望呀。”說着,便拿眼去看林澤,看得林澤都不好意思起來,才又笑道:“說真的,以你的手筆,拿下狀元那也不在話下呀。”

林澤便笑了笑沒說話,裴子峻只以爲給他壓力太大了,忙補上一句說:“就是拿不了狀元,那榜眼也極好的。你也別聽希白這些話,那狀元多難得纔有一個呢,你只盡力也就是了。”

聞希白卻搖頭晃腦地笑道:“啊呀呀,這話可就錯啦。縱得不了狀元,好歹得當上探花纔是。這自古以來麼,也就只有探花郎須得有才有貌,你瞧瞧,哪一回的瓊林宴不是探花郎最搶眼的?”

一句話把裴子峻和林澤都說得笑了起來,林澤更是探身過去搶了他的摺扇握在自己手裡,一下一下地敲着椅背,只笑道:“這話說得不假,自古以來不都是俊彥才得以做探花郎麼。”見聞希白和裴子峻相繼點頭,林澤忍住脣邊的笑意,拿起摺扇挑起聞希白的下巴取笑道:“怎麼不見我們聞大公子有這名頭呢?”

聞希白被他這樣一調.戲,臉色登時漲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紅着臉說:“好呀,從前都是我取笑人的,今日也有你取笑我了!”說着,便要過來和林澤打鬧。

三人又笑鬧一陣,因聽說林澤來找沈愈,裴子峻便道:“沈先生今兒一早就出去了,也沒說何時回來。怕你等,可有急事?”

林澤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麼急事,不過就過來看一眼。便對裴子峻笑道:“能有什麼急事,不過是想着許久不見先生了,心裡怪掛念的。既然先生不在,便等下回再見也就是了。”說着,便要起身告辭,聞希白也站起身笑道:“這麼早走,不如咱們一起。”說罷,又去看裴子峻。

裴子峻只搖了搖手說:“你們自去罷,我還要看會兒書呢。”

聞希白便笑罵了一聲:“好一個書呆子,虧得你家一門忠烈武夫,偏你躲在這書海里做書蟲。”又拉過林澤說:“咱們可別跟他一塊兒啦,沒得被他帶壞了。走,哥哥帶你玩兒去!”說得林澤哈哈笑出聲來,拿手推了聞希白一把,只笑道:“什麼哥哥不哥哥的,我瞧着最能帶壞人的就是你啦。”

二人仍自顧說笑離去,裴子峻只淡淡一笑,徑自看書不理。

等回了府,林澤還沒回屋,就見青杏捧了茶點往黛玉那裡去,不由地好奇道:“青杏姐姐,怎麼捧了這些茶點去?我記得玉兒最不耐煩吃這些酸甜點心的。”

青杏一見林澤回來了,不免也笑道:“大爺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姑娘才還說起不知道大爺什麼時候回來呢,可巧大爺就回了。”又聽林澤問她手裡捧的點心,便又笑道:“這原就不是給姑娘吃的,姑娘那裡來了客,故要我捧了這些點心來。”

林澤這下更訝異了,他怎麼不知道黛玉什麼時候待人接客了呀!

青杏見他眉宇間都有幾分疑惑,便笑道:“是榮國府的璉二奶奶來了,姑娘正和她在房裡說話呢。大爺若沒別的什麼事兒,我這就先去了。”

林澤便笑着讓她去了,自己回了房,等到了傍晚,就聽屋外有青梅帶了林瀾過來說笑。等到晚飯的時候,才往黛玉那裡去了。

一見着黛玉,就見黛玉眼圈兒微紅的,像是哭過的模樣。林澤臉色一沉,這在家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呢?難道是王熙鳳欺負他妹妹了?想到這裡,林澤便沉着臉對青杏道:“姑娘怎麼好好兒地又哭了,你們不是都陪着的麼?”

青杏、甘草等面面相覷,都相顧無言。只黛玉微微一怔,看着林澤眼中的惱怒,不由地抿脣笑了笑說:“原是下午聽着璉二嫂子提起些事情來,才紅了眼睛。怎麼哥哥連這事兒也追究,嚇着了青杏和甘草,看你後悔不後悔。”說着,便讓青杏和甘草都下去,自己和林澤說起話來。

“今兒個璉二嫂子過來,我瞧着她臉色有些不好,她纔跟我說了,那寧國府裡的她一個侄兒媳婦兒沒了。因無人料理管家,纔要她去。她雖住在那寧國府裡,卻百般不自在。一來一回的,反把自己折騰得病了。”

林澤想了想,那說的一定是秦可卿沒了。這不早不晚的提起這事兒是什麼意思?聽說那秦可卿來頭還蠻有意思的,後世不知道多少專家學者探究鑽研,那也沒個定論。又說她是仙姑,又說她是舊太子之女的。嘖,種種猜測不一而足。林澤對這人沒怎麼關注過,除了那一次被賈寶玉拉到寧國府作客在他家歇了個午覺,後來還收穫了賈寶玉恁噁心的一事兒,其他就再沒什麼印象了。

黛玉便嘆道:“我原還想着,既是病了,更該吃藥纔是。誰想璉二嫂子跟我說起一件喜事來,她竟有孕了。”

林澤眉頭一挑,鳳姐懷孕了?

“這下倒好呢。璉二表哥都快二十好幾的人了,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如今璉二嫂子又要爲他添丁,想來璉二表哥最是開心不過的了。”

黛玉也點頭笑道:“是啊,我也這麼說呢。只是璉二嫂子今日來,卻是要請我過去玩的。”說着,便耷拉下眼睛,只低低地說:“可我一點兒都不想去呢。”

林澤便笑道:“爲什麼不想去呀?還怕那賈家的人把你按在那裡不讓你走呀,甭怕,有哥哥和老爺在呢,他們要是扣着你不放,哥哥就親自去接你回來。”說着說着,便很有一副十分豪氣,萬丈幹雲的氣勢來。

黛玉被他這個樣子逗得笑了,只拿手去輕輕地打了一下林澤的手臂,又笑道:“也不必你去接了,才中瞭解元,還得想着年後的春闈呢。”說着,便又笑道:“只是我卻沒想到,寶玉年下竟進了衙門裡去了。”

這話讓林澤倒是一驚,想來賈寶玉平日除了喜歡沾惹些姐姐妹妹花花草草的,別的吃喝嫖賭的惡習倒是沒有的。可黛玉冷不防地一說賈寶玉進了衙門,這就讓林澤吃驚了。那賈寶玉看着外強中乾的樣子,能惹到什麼呀就進了衙門了?

“聽說是因爲他結交了一個戲子,又拐走了那戲子。”咬了咬脣,黛玉想到這話不該是她說的,便忙打住了。

林澤聽到這話,又想到那賈寶玉在原著裡和忠順王爺府上一個叫祺官的小戲子的纏綿情緣,心裡頓時一陣不舒服。可看看黛玉輕咬着下脣不再說話了,心裡又立時一驚。不會吧……黛玉提到這事兒欲言又止的,下午還因這事兒紅了眼眶?天吶,難道黛玉對那個臭石頭還有什麼餘情?呸呸呸!說什麼呢,滿嘴胡說八道的,女兒家的清白閨譽能這麼說麼!

林澤一臉的糾結,看得黛玉也驚了一下,忙問何故。林澤便猶猶豫豫地說:“玉兒,你爲這事兒哭紅了眼睛也太不值得啦。那賈寶玉原和戲子結交什麼的,都不幹咱們家的事兒,你爲他把眼睛都哭紅……我心裡可不舒服了。”說到底,就是吃醋了。

黛玉聽他這麼一說,先還有些愣愣的,可聽完就笑了。只對林澤笑道:“你怎麼這麼想呢?我就是爲着誰哭紅了眼睛也再不爲他的!”

“那你怎麼把眼睛紅了呀?”

“是因爲璉二嫂子在家受了好些個委屈,我也替她難過呢。咱們在外祖母家住着的時候,瞧着璉二嫂子那麼要強的人,偏現在不管家了卻要受下人的閒氣。我因和她說,我近日也學着管家了,所以我們之間很有話聊。這麼一聊開,才知道璉二嫂子表面上看來光鮮亮麗的,可內裡卻是受足了委屈。”

林澤聽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鳳姐一貫是最要強的,在賈府住着的時候,那時鳳姐還和王夫人沒鬧崩呢,就能瞧出來她十分有才幹,而且愛賣弄才幹。可現在一下子撂下了這管家的擔子,雖說是給王夫人添了不少的不方便,可說到底,鳳姐心裡一定也十分失落的。

林澤在心裡一嘆,仍笑着對黛玉道:“既然璉二嫂子懷了身子,想來咱們也該送些東西賀一賀。”正說着,就聽得外面傳來綠柔的聲音,林澤忙笑着說:“綠柔姐姐快進來罷。”

綠柔在外面低聲地應了,掀了簾子進來後就見黛玉和林澤正在說話,便把手中的盒子往桌邊一放,只笑道:“姑娘要我找的東西,我找着了。”

黛玉便笑道:“到底還是綠柔姐姐知道這些物事擺在哪裡,快給我瞧瞧。”說着,便接過那盒子打開了。林澤湊過去看了,只見盒子裡正放着一隻赤金累絲盤螭八寶項圈,同套的長命鎖、手鐲、腳鐲。一套金飾極細巧極別緻,項圈鐲子鎖片都用極細的金絲編就,穿着米粒大的八寶,掂量掂量,一整套不過三兩重,端的玲瓏細緻。

林澤把那長命鎖拿在手裡反覆地看了看,不由地笑道:“這東西,我記得小時候玉兒也戴過是不是?”

黛玉便擡頭看向綠柔,綠柔聽罷只抿了脣笑道:“可不是,姑娘小的時候最喜歡戴這長命鎖的,別的什麼項圈兒腳鐲手鐲的,都不愛戴。”

說得黛玉也抿脣笑了,只說:“這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怎麼偏這時候還拿來說呢。”又笑着問:“怎麼瀾兒沒戴過?”

林澤便笑道:“怎麼沒戴過,也有戴過的。只是瀾兒淘氣,每每給他戴上了,他就要放在嘴裡齧咬,這東西雖是真金白銀打造的,可上面沾了灰塵也怪髒的。況他那時候年紀又小身子又弱,我只好把他的東西都收好了,等日後只給他的小媳婦看去。”

說得黛玉便輕笑起來,又讓綠柔把這一套收拾好了,才笑道:“明日我去榮國府作客,就讓綠柔姐姐和甘草陪我過去好了。紅杏姐姐前日才着了涼,身子還沒好呢,留着青杏在家裡也好照應。”

綠柔便笑道:“雖然是姑娘好心體諒我們,可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既是去作客的,更該把禮數顧得周全些。”說着,便看向林澤笑道:“我便要向大爺討兩個人了。”

林澤因想着綠柔此番要討人必是得青梅和白果了,便也笑道:“隨綠柔姐姐做主就是了,我是不管的。”說着,又瞧着時間不早了,便和黛玉一起去用飯。等到飯畢送了黛玉回去,林澤正要回屋呢,路上卻又碰着了微醺的林如海和沈愈二人。

“老爺,先生?”

沈愈神色還算清明,只是臉上微微有些泛紅,見林澤過來,便笑着摸了摸他的發頂,笑道:“既中瞭解元,也不知道第一個去我那裡,該打該打。”說着,竟真的伸手過來在林澤的背上不輕不重地打了兩下。

林澤苦笑一聲,先生這麼說話可少見的很,必是醉了無疑。又見林如海睜着一雙迷濛的眼睛,便忙過去扶住了林如海,問向沈愈說:“先生怎麼和老爺一起回來了?”

沈愈揉了揉額角,又瞧了瞧四周的景色,果然這裡並不是蔚陽書院。便指着林如海笑道:“還不是你老爺硬要拉着我一起喝酒,說是同進了內閣,好好兒地要喝酒慶祝一番。可你瞧瞧,你家老爺素來也不是個能喝的,才幾杯陳釀下去就已經醉得暈暈乎乎的了。我又不放心別人送他,只好親自送他回來了。”

正說着,林福已經帶了林成過來,見林如海已經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樣子了,忙伸手扶住他,幾人一起把林如海送進了主院。林澤見這裡有林福打點,一切得宜,便回頭看向沈愈道:“先生,都這樣晚了,今日不如就在這裡住下,等明日一早再回去書院就是了。”

沈愈正要說話,林福那裡已經收拾好了林如海,回頭也對沈愈道:“沈先生,客房都是乾淨的,只叫人拿了被褥過去就行了。您住在這裡也十分便宜的。”

沈愈聽他們二人這樣說,便也點頭同意。三人正要去客房的時候,就聽得已經睡在牀上的林如海突然哼了哼,揚聲道:“沈先生,咱們再來一杯。如今同在內閣,可是緣分啦!”

林澤這下心裡也是微微一驚,老爺如今竟然已經升了內閣嗎?再看沈愈時,就聽沈愈笑道:“不過是內閣學士罷了,值當什麼。”

林澤便先按下了心裡的疑惑,只等第二日清晨,林如海和沈愈皆是一夜好睡,見着林澤的時候,卻都有些拘謹起來。想是因爲昨晚喝多了酒在自己的兒子/學生面前有些失態的緣故。林澤也不拆穿,只是笑道:“給老爺、先生賀喜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沈愈笑着對林澤說,“賀的什麼喜,說來聽聽。”

林澤便笑道:“昨晚先生不是說了麼,老爺和先生現在同是內閣學士,這豈不是該我做晚輩的賀喜了?”

說得林如海和沈愈都笑了。等用罷早飯,黛玉去了賈府,沈愈也自回了蔚陽書院,林如海這纔對林澤把昨日朝堂之事一一道來。

原來,昨日上朝時,林如海被今上任命爲吏部右侍郎兼內閣學士銜,並出入內閣理事。雖仍是二品官員,可林如海簡在帝心的說法已經不明而喻了。何況朝中都知,如今吏部尚書年事已高,不出一兩年就會告老,這尚書之職會落在誰頭上,還不是可以預見之事。再說,內閣學士雖屬從二品,可單就能出入內閣參事這一項就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了。

林澤聽罷,也不免有些咂舌。這皇上待他老爹也忒好了些罷。

林如海瞧着林澤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拿手一彈他的腦門,只笑道:“我和皇上相識於少時,那時候皇上並非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他也無意於奪儲之爭。我也是因爲他性情淡泊名利又敦厚仁善才與他私交頗深,如今他已經貴爲皇上,我和他往日情誼雖在,可還是以君臣相待的。”

林澤捂住被林如海彈到的腦門,笑了笑說:“沒想到老爺和皇上還有這樣的交情。”

林如海只笑道:“你先生昨日也進了內閣,雖說他當年就已經是太上皇也讚不絕口的人才,可到底年輕氣盛又不肯曲意奉承,所以在朝堂上也不甚得意。”說着,便看向林澤,笑道:“也幸得他朝堂不如意,遠遠兒地往江南去了,纔有你和他師生間的緣分。”

林澤便好奇道:“那先生如今是幾品?”

“也是內閣學士,二品官。”說着,又對林澤笑道:“你好好兒地去念書,等來年春闈別給你先生丟臉。”

林澤聽了,應了一聲就往自己屋裡去了。

卻說黛玉乘了馬車往榮國府來,一時姊妹都歡喜地迎了她進去。又因她如今已經脫孝,身上穿的衣裳也就顏色亮麗了些,雖還甚清雅,可比起孝期的素白寡淡,已經十分亮眼了。

惜春第一個拉住黛玉的手,見黛玉身上穿着蜜合色繡金蓮華紋對襟褂子,蔥黃掐邊洋縐裙,眉如翠羽,肌若白雪,纖腰似柳,貝齒含玉,端的絕代無雙。便笑着讚道:“林姐姐這一身真是又清麗又好看。”

黛玉便點了點她的鼻尖,拉了她的手到賈母跟前來先請了安。賈母擡眼看她烏髮如雲,眉眼若黛,也笑道:“還是四丫頭說的是了,玉兒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正說着的時候,就聽得琥珀打了簾子說:“老太太,寶姑娘和三姑娘過來給您請安呢。”

賈母也笑道:“快要她們進來罷。”轉頭卻對黛玉和惜春說:“你們兩個也別站着了,快坐下。鴛鴦,給她們沏一杯好茶來。”鴛鴦聽着,忙應了,不一時四杯茶水齊備,寶釵和探春也逐一坐下。

她們好些時候不曾見到黛玉,自然都過來噓寒問暖,其中惜春和黛玉感情最好,不免多問了許多。又說起黛玉家中近況,黛玉因道:“因哥哥才中瞭解元,明年春天又有春闈,內宅瑣事須得我打理,故而抽不開身來。”

這話惜春和探春聽了猶可,獨寶釵笑道:“林妹妹最是個細緻妥帖的人,想來在家裡也是萬事都打點齊備的。”因聽得黛玉提到林澤中瞭解元,不免又奇道:“怎麼林大哥竟是赴了秋闈麼?我還以爲須得明年呢。”

黛玉聽寶釵問起林澤的事,心裡就有些不喜,可當着衆人的面,只好淡淡地說:“今年因加開了恩科,哥哥又出了孝期,故而趕了這麼巧的事兒。”說着,便對賈母笑道:“外祖母,我聽說璉二嫂子有了身孕是不是?”

賈母也笑道:“你既知道了,怎麼還來問我。”因又道:“她這幾年身子有些虧損,好容易又懷上了,我是再不肯要她出來管家的。你們姊妹感情好,多來看看她,省得她在屋裡也悶。”

黛玉便掩脣笑道:“正是了,璉二嫂子昨日還去請我來玩,我瞧她臉色還好。”

一時又在賈母這裡說笑數句,就聽得琥珀打了簾子,原來是王夫人進來了。黛玉和衆姐妹忙起身問好,王夫人又給賈母請安。再落座時,便聽王夫人笑道:“大姑娘好些時候不曾見了,如今家裡可好呢?怎麼也不過來走動,年下使人去請了好幾次,都推說有事忙着不好過來。你姊妹們在家也無別處可去,倒是怪想念你的。”

黛玉因笑道:“多謝二舅母掛念。”

王夫人本就不喜歡黛玉這樣的風流嫋娜,便只回過頭對寶釵笑道:“我纔去你娘那裡,還說你怎麼不在,原來是來了老太太這裡了。”

寶釵笑道:“倒是姨媽掛念我,只是我想着林妹妹好容易來一趟,怕也錯過了。”說着,便落落大方地一笑,穩重端莊的模樣兒叫王夫人越發喜歡。就連賈母也側目看了寶釵一眼。

王夫人越發得意,只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大姑娘怕是貴人事忙的,咱們家興興兒地去接人,可大姑娘卻有事忙着不來呢。也虧得你事事都惦記着大姑娘,生怕錯過了。”

黛玉聽得她這樣說,心頭便一陣着惱。這話倒有意思,正好像說得她端着架子不肯過來一樣。見寶釵臉色柔和地坐在王夫人旁邊,王夫人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黛玉只覺得胸口氣悶,只恨不得自己沒來這裡纔好。

正生氣着,賈母便輕咳了一聲,道:“你璉二嫂子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你既來了,怎麼不去看看她去?”說着,便對鴛鴦道:“快帶了你林姑娘過去看看你璉二奶奶,她最是個愛熱鬧的,我這裡卻是有些個累了。”

見她們姊妹相繼起身告辭出去,賈母臉色一沉,看向王夫人的神色便有些不善。

“二太太,有些個事兒,你心裡和我心裡再清楚不過的。咱們家是什麼樣兒的人家,薛家又是什麼樣兒的人家。不說他家如今已經沒了老子,只有孤兒寡母的。縱使他家老子還活着,我也斷不許寶玉的親事拴在商戶的頭上。”

王夫人聞言,不由地捏住了手裡的佛珠。

“我知道你中意薛家的寶丫頭,可你也好歹瞧瞧她的出身。皇商皇商,再怎麼着富貴潑天,那也是沾了個商字。如今娘娘在宮裡頭苦熬着,咱們家好歹也要爲着日後打算。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他的親事須得好好兒的相看着。”

見王夫人仍沉默不語的,賈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珠兒已經不在了,日後繼承二房的必是寶玉無疑了。你只看到薛家的富貴,可有沒有想過,寶玉日後出仕須得妻室的孃家幫襯。娶了薛家的寶丫頭,有了錢財,可能買得到前程麼?”

說罷,似是極疲累了,便揮了揮手讓王夫人回去。“你回去仔細的想想我今日同你說的話,有些個心思別亂動亂想。咱們家堂堂國公府,卻要一個商戶之女管家,這話傳了出去,難道是有臉?”

王夫人一愣,看着賈母愣愣地說:“老太太……”

賈母已經合目側倒,只嘆道:“府內上下如今傳出許多話來,有說是寶丫頭比咱們家的姑娘還要好的。這話原我也不計較了,可如今越發傳得沒了章法。咱們是什麼樣兒的人家,被一個商戶之女要了強,你要宮裡的娘娘怎麼自處?”

賈母深知王夫人此人秉性,若非事情沒有牽涉到她的利益,她再想不到那些。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把元春和寶玉拿來做藉口,絕了她要和薛家聯姻的想法。

果然,王夫人聽到這話,臉色就很不好看。只訥訥地說:“媳婦兒知道了,日後定會約束下人,不叫他們胡說。”

賈母便點了點頭說:“正是了,如今鳳丫頭懷着身子,她進門這麼多年了,膝下才有一女。這次好不容易纔又懷上了,你也多幫襯一些。她婆婆是個糊塗的人,你既是做嬸子的,又是做姑媽的,少不得多去看看纔好。”說到底,還是瞧不上邢夫人的出身。

王夫人連忙一一應了,賈母便讓她回去。

黛玉姊妹幾人在鳳姐這裡說笑了一日,臨走時,鳳姐便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妹妹,我如今悶在家裡,哪裡都不得去。昨日去找你玩笑,回來又被好一通說。好妹妹,你好歹閒着就來找我說說話。”

這副可憐巴巴的語氣卻讓黛玉笑了,只拉住鳳姐的手笑道:“璉二嫂子放心,我若得空,必常常來的。”

鳳姐這才放她離去。

果然自此之後,黛玉便常來找鳳姐說笑,雖偶爾也遇上王夫人的冷嘲熱諷,黛玉卻已經不甚放在心上了。

時間飛逝,展眼到了春闈放榜,這日杏花漫天,林成從幾百人中擠了進去,把那牆上的名榜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一看了一遍,終於找到了林澤的名字!

同年四月,林澤殿試入一甲之列,皇上欽賜進士及第。又在一甲之中錄取三名,其中就有林澤。

“林澤……”金殿之上,皇上位處高處,目光從手中的試紙移開,落在殿下那個恭敬肅然的小小少年身上。不禁啓脣一笑,道:“賜,姑蘇林澤,探花及第。”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又名【純屬惡搞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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