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成功借到了北靜王府的車駕,可是她也沒敢真的直接去紫檀堡,而是請北靜王府的侍衛將她送到離紫檀堡尚有二里山路的一處岔路口,自己下車,開11路,往紫檀堡過去。
而北靜王府的侍衛早得了命令,拐上岔路,回京裡王府去。只剩柳五兒一個在山路上,她急急忙忙地趕着路,卻總覺得這最後二里地就和馬拉松一樣漫長。待看到紫檀堡的時候,她已經氣喘吁吁,額頭微微見汗,臉上紅撲撲的,然而卻心中忐忑,不知道在這裡是不是真的能見到衛若蘭。
“你跟我一起走吧!”柳五兒自行排演她想跟衛若蘭說的話,“什麼雄圖霸業,待百年之後再看,都不過爾爾,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
“再說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上一代的恩怨,連我這個王府唯一的遺孤都可以放下了,‘月派’卻爲何放不下?”柳五兒又想了一出,然後搖頭將自己否定掉,說得好無力,自己這個“義忠親王府之恥”,又怎麼能體會“月派”中人那等刻骨的仇恨?衆人都曉得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是古來又有那麼多人,將父母輩的仇怨看得比個人的幸福更加重要。
“唉!”柳五兒嘆了一口氣,爲自己的口才捉急起來。衛若蘭是一介男子,又是月派中頂頂重要的人物,身上的擔子極重,她覺得自己千難萬難,都難勸得衛若蘭跟她走,離開這裡的是非。
那麼,衛若蘭不走,她會留下來麼?
柳五兒表示自己正糾結得緊
她縱身越過山路上的一個坎兒,紫檀堡那稀稀落落的村落便出現在她眼前。村口果然有個人,正杵在那裡,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柳五兒大喜,心想,總算沒有錯過,便趕了上去。
可是越看那人,卻越覺得不對。在那裡等候着的人,身形矮胖,絕對不是衛若蘭,而且光立在那裡的氣度,就與衛若蘭差了十萬八千里。
待柳五兒趕到面前,那人回過頭來,歡然出聲:“五兒”
柳五兒忍不住吞了口吐沫,突然有點兒想揍人的衝動眼前這人,乃是那個死纏着他,陰魂不散的錢槐!
“你怎麼在這兒?”柳五兒走近錢槐,也不停留,腳下生風,往紫檀堡鎮上就趕了過去。
錢槐趕緊從後頭跟上來,討好地說:“有人告訴我說,今天你會來這裡,又說你可能會又危險,要我來護着。我一聽,又到你那間豆花鋪子去問了一聲,知道你把鋪子轉了出去,心裡也挺擔心的,這就來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柳五兒幾乎十分厭煩,當即一轉身,一跺腳,說:“夠了!”
錢槐嚇了一跳,立即閉嘴,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柳五兒在紫檀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她想見的人,又是急,又是氣,心想,老紙放棄了跟北靜王夫婦出京的機會,跑到這兒來赴約,不會反而是那人爽約了吧!
她心急如焚,腳下一刻都不停,轉了幾圈以後,又回到了早先錢槐候着的地方。那是紫檀堡的入口,在這裡可以同時眺望幾條進紫檀堡的山路。
錢槐依舊在她身後跟着,這時候,畏畏縮縮地問:“五兒妹妹,可是要找人?”
柳五兒怒道:“你有什麼話趕緊說,別蠍蠍螫螫的”在這裡見不到衛若蘭,她的心情糟,很糟,非常糟。
錢槐支支吾吾地道:“之前叫我來這裡的人,正在那邊山上候着!”他說着伸手一指紫檀堡旁邊的小山頭,只見一條山路蜿蜒而上,通向山頭之上的一座涼亭。
柳五兒一跺腳:“你怎麼不早說!”
錢槐急了,說:“是你不讓我說的……”話猶未完,已經再度在柳五兒眼刀的威懾下閉上了嘴。
柳五兒一轉身,已經朝着錢槐說的那條山路朝山頭攀了上去。這時候她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又酸又重,擡都擡不起來,可是柳五兒還是停不下腳她一定要見到那個人,將自己的心意說清楚,這是她此刻唯一的信念。
而錢槐,卻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上來,柳五兒一轉身,便皺起眉頭。偏生那錢槐很會看眼色,只要柳五兒一回頭,他便站在原地,轉過身,揹着手,就像是在欣賞紫檀堡風光一般,可是這紫檀堡又有什麼風光可以看了?
柳五兒看在錢槐不敢靠近自己方圓十丈以內的份兒上,不跟他計較,冷哼一聲,繼續向上攀登,可是下一次回頭的時候,錢槐依舊在十丈以外看風景,兩人的距離就沒有改變過。
柳五兒不再理會那錢槐,只顧自己向上攀爬,一邊爬,心裡一邊抱怨,說到紫檀堡相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爬山,爬山也就罷了,都不來接自己一把。她一邊嘟噥,一邊努力攀登,陡峭處手腳並用,再擦擦臉,登時就與一隻小花貓相差彷彿。
可偏偏她想要見的那個人,卻已經立在山頭上那座破舊的涼亭之畔,山風吹過之際,山上的人錦袍玉帶,衣袂飄飄,簡直如同謫仙一般。
柳五兒在這種情形之下,見到這個男人,心裡忍不住揪了一揪,有那麼片刻的自慚形穢。她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往衛若蘭那裡走過去。
衛若蘭聽見腳步聲,側過臉,看見柳五兒過來,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可是不知爲何,柳五兒竟覺得他這幅笑容,竟然有點譏誚的味道。
“我來了!”柳五兒見到衛若蘭,說了這三個字。然後她立定,喘息片刻,原本白皙的面頰此刻漲成粉色,此刻在陽光照耀之下,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幸不辱命!”柳五兒喘着氣想,如果早先她被那些跟蹤她的人拿住,又或是她沒有遇見北靜王府的車隊,再又或是北靜王翻臉不認人,爲防惹禍上身不肯出借車駕,那麼她此刻必然不能站在此處,好好地與面前這個人說話。
“柳姑娘”衛若蘭的話語裡有一番生疏。
“停”柳五兒突然大喊了一聲,“你先別說話,先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