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平氏回來,見了柳五兒,急急忙忙地回報,說:“今兒李家的拉了李老三去了鎮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柳五兒微微一驚,“怎麼撿了這個時候去了鎮江”
她本來想着,趁着柳家人對自己還只是口頭上發難的時候,趕緊將手頭上擁有的鋪子轉給李家兩口子。反正她早就有這個打算,想要將鋪子的份子轉出去的。可是沒想到,竟然這兒樣不巧。
算算時間,如果李家兩口子回來,官府也早已經下衙,怎麼趕,也來不及了。
柳五兒冷着臉在廳中坐下來。
陳巖還留在廳中,搓着手看着柳五兒,不曉得該怎麼勸纔好。
平氏也很是心焦,她也被柳家一家人氣得不輕,這會兒聽說陳巖也是柳五兒的“親眷”,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連茶也沒讓陳巖喝一口。
少時,柳五兒擡起頭來,望向陳巖,說:“表哥,有個忙,我確實是再找不到合適的人幫我,只有你了。”
陳巖登時拍着胸口說:“包在你表哥身上。”
“可能要麻煩表哥,去一趟金陵。我想查一下與柳家結親的那家祝家的底細。還有薛家在金陵的近況到底如何。”
柳五兒想來想去,覺得柳大的話裡,還是有些疑點。
依柳大說,薛家在金陵已經經營不下去了,所以纔要將當鋪的生意便宜典賣。
可是薛家人口衆多,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且金陵是薛家祖上發跡的所在,薛家沒有理由連這裡的產業也要拋售啊。而且,如今薛家的當家人,應該是薛蟠的那位堂兄弟薛蝌,薛蝌應該沒有薛蟠那樣吊兒郎當,不像是會那麼快敗祖產的人啊
所以,從金陵那頭着手查起,或許會是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陳巖聽了柳五兒的解釋,當下點點頭,說:“我記住了。我這就跟王爺告假,去金陵一趟,原也不用很多時日。五兒,你等着我的消息就是。”
柳五兒很是感激陳巖的仗義,當下鄭重謝過。
然而第二天頭上,陳巖有些鬱悶地過來尋柳五兒。原來不巧北靜王剛剛交了些公務給他,暫時沒法告假。
柳五兒感激地點點頭,說:“表哥,你有這份心意在,我這心裡,就暖呼得緊呢金陵的事,我再拜託旁人就是。”
陳巖撓了撓頭,說:“你的事,被錢槐聽說了,他已經自告奮勇去南邊了。”
柳五兒一聽見“錢槐”兩個字,臉上就有些發綠。她陡然問陳巖:“錢槐也知道我家的事兒了”
陳巖嘆了口氣,說:“老錢早些時候遇見了你爹孃額,不對,是我姑父姑母,那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對勁兒,所以今天早上特爲尋過來問了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告訴他的,只說了個開頭,老錢就全猜到了”
柳五兒嘆氣,“所以錢槐就自告奮勇地去金陵了”
陳巖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柳錢之間的一段公案,這時候尷尬地撓撓頭,說:“也不是你知道,錢槐他如今在商號裡做着管事,他丈人正好讓他去一趟金陵”
“丈人”柳五兒愣了一下。
“額老錢前些日子成親了,沒沒好意思請你潘家那兩口子倒是都知道,只是你最近都沒見過他們吧”陳岩心裡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錢槐終於還是成親了,而柳五兒眼下看起來還是孤鬼兒一個。
“他他應該是娶了他店裡東家的閨女吧”柳五兒想着,嘴角微微噙了一點笑,隨即又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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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槐
當年發誓非柳五兒不娶的,曾經做過那樣惡劣的罪行,也曾經被柳五兒那樣惡劣地報復過,曾經千里南下尋人,也因此而留下在這座城裡。
如今錢槐也成親了,在京裡的那些事兒,在錢槐心裡,應該都只是年少輕狂時候的一些往事了吧
柳槐,原是一對。
曹公筆下的冤孽,這時候終於可以解開了吧
柳五兒微微閉上眼,心裡卻涌上了一點點感激。即使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她曾經認爲如此不堪的人,竟然也能在她需要的時候,仗義出手相幫。
她不由得擡頭,看向院子對面那株參天而立的老槐樹。
她曾經面對來自“親人”的惡意,也體會過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們給她以溫暖,然而,那個真正在她心中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的人。此刻,他在做什麼
她仰着頭,盯着那株枝葉繁茂的樹,看了好久,眼圈有些發酸,淚意卻被她忍了回去。
她需要援手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難道那是真的,以前的相知相戀,如今都成了過眼雲煙
他曾經是最明白她的人。
而如今,錢槐尚能如此,可見衛若蘭竟然不如一錢槐。
陳巖還在柳五兒身邊,見到這副情形,相勸,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起,呆了半晌,終於提出告辭。
這時候,柳五兒總算恢復了些正常,雖然她的雙眼還有些紅腫。
她將陳巖送出門,再三鄭重道謝。陳巖有些不大放心,於是頂着平氏尖刻的目光,再三請求平氏好生“照看”柳五兒。
一時陳巖離開,柳五兒由平氏陪着,正要回頭,卻有人在柳五兒背後,輕聲喚了一聲:“梅姑娘”
柳五兒轉過身,背後也是一位老熟人醉白樓的家主,袁文彥。
“梅姑娘,別來無恙”
柳五兒與這袁文彥,自從上回在周家,柳五兒大鬧一場,又得了北靜王撐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袁文彥覺得柳五兒有些瘦削憔悴,原本粉色微潤的面頰,這時也蒼白得厲害。
“袁少爺,好久不見”柳五兒聲音也有些發僵,如果不是袁文彥出現,她這時候或許想要大哭一場。
平氏見是袁文彥,知道此人幫過柳五兒幾次,應該沒有惡意。於是趕緊打圓場,說:“袁少爺,請進裡面坐去吧”
柳五兒沒有反對,於是袁文彥帶着七分憂心,三分欣喜,隨着柳五兒的腳步,步入小院。
小院對面的大槐樹,無風卻晃了晃,彷彿人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