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也未曾將這些衣裳東西放在心上,反而很是好奇地問:“柳……姐姐,你爲何沒有應下王妃,留在府中當差呢?”
柳五兒搖頭苦笑道:“一朝被蛇咬……”剛說出口,才覺得這話不對,連忙改口,說:“一旦得了自由身,再回頭看以前的日子,便覺得怎麼也回不去了。薄荷妹妹,你若以後有機會,多看了看外頭的世界,你便也會有這種感悟的。”
薄荷似懂非懂,深深看了看柳五兒,然後揮手作別。
柳五兒忽悠完薄荷,看她轉回東平王府的角門,這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她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的她,已經再也不想和任何王府搭上關係了啊!甭管它是義忠親王府,還是忠順王府,還是東平王府。
於是柳五兒便自行回家,剛一進門,便聽見陳氏舅母在院兒裡大放厥詞,說是這兩天與西寧王府負責的採買的僕婦打得火熱。
柳母見到柳五兒回來,自然要過問柳五兒從那月明軒出來以後,這兩天一夜都去哪裡了。柳五兒瞞了絕大部分,只說,在路上遇見了林姑娘,所以順帶幫人跑了個腿,辦了件差事。
柳母的臉又垮了下來。
柳五兒早有準備,她拿出了東平王妃代爲轉交的那個匣子,當然,裡頭就只剩了一件成色最爲尋常的首飾,交給了柳母,說:“林姑娘說了,如今咱們已經不是府裡的人了,自然不能白跑腿的。這是姑娘給我的謝儀!”
柳母一看登時樂開了花,屁顛屁顛地抱了那匣子回到自己房裡,放好,出門,還特地上了鎖,然後過來,得意地拋了一個眼色給舅母。
舅母見自己的小姑子這樣,忍不住也翻了個白眼。
柳五兒開始皺眉頭了。沒想到,才從賈府中出來這幾天,這母親與舅母就開始出現不和的跡象,這令柳五兒很是頭疼。
因爲柳母與陳氏舅母從賈府出來並不那麼光彩,柳母等人又不願面對那些閒言碎語,乾脆眼不見爲淨,一起從賈府後街搬了出來,趕走了租客,然後挪到了以陳巖的名義在外城買下來的那個小院子裡住下。
院子本來並不大,但是因爲陳柳兩家的男人們平時都在鋪子裡住,所以這院子供兩家人擠擠,也儘夠了。
然而院子裡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個女人,平時裡也難免有齟齬口角。如今柳母與陳氏舅母一言不合,便吵了起來。
柳母話裡話外就指責起陳氏舅母來,說她平時吃柳家的住柳家的,可是偏偏手裡捂得緊得很,一個子兒都不朝外拿。
陳氏舅母便不服氣,只說,這院子姓陳,她住進來,到底怎麼了?
柳五兒被兩個女人這麼一吵,頭疼無比。她本來是考慮到院子掛在陳巖名下要方便一點,於是才這麼處理的。她和陳巖兩個早就將這事情都說得明白,當時半點問題都沒有,怎麼到了兩個長輩這裡,爲了這事兒竟能吵得烏眼雞似的。
柳五兒無奈之下,只好拉着陳氏舅母到竈間來聊天,避開柳母,順便給自己做點吃食。
陳氏舅母便得意洋洋地講起她最近在市井之間,所打聽到的京裡達官貴人家中的各種八卦。說了一會兒,陳氏舅母神秘兮兮地湊到柳五兒耳邊,說:“聽說了嗎?如今西寧郡王府卯足了勁兒,想要打史侯府的主意呢!”
西寧郡王府,史侯府?這什麼情況?
柳五兒一愣,手底下登時慢了兩拍。
陳氏舅母見柳五兒吃驚,更是得意了幾分,更是壓低了聲音,說:“聽說西寧王妃在到處找人,看有沒有能彈劾史侯的渠道。”
柳五兒揉揉眉心,說:“這簡直胡鬧了吧!”
是呀,西寧郡王府要欺負史侯府,這事兒叫陳氏舅母這樣的僕婦知道了也就算了,竟然還是西寧王妃在背後操持這事兒。柳五兒不大相信,然而好像又想明白了點什麼。
陳氏舅母湊上來,說:“其實啊,說起來,那史侯府還是咱們府的親戚呢……”陳氏舅母即使是從賈府出來,還是改不了老習慣,所以提起榮國府的時候還是“咱們府”“咱們府”的。
“……這西寧郡主想要打史家那位姑爺的主意,也不是一兩天了。眼看着衛史兩家已經開始籌備親事了,西寧王府怎麼能不急?聽說,那位西寧郡主如今正在絕食,而西寧王妃到處找人,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啊!”
只因西寧王府這事鬧得實在有些不堪,西寧郡王與世子等如今都在邊關帶兵,京中只留西寧王妃與郡主,郡主無人管束,偏偏王妃又愛女情切,關心則亂,屢出昏招,所以這等花邊新聞纔會越傳越遠,竟通過街談巷議,通過陳氏舅母之口,傳到柳五兒耳中來。
“胡說!”柳五兒不知如何,竟然出口斥道,“他們西寧王府就算是彈劾了史侯府,又如何,就算史侯府獲罪,也罪不及他家的姑娘。衛家斷不會爲此事退親的。”
陳氏舅母見柳五兒不信,登時扭過臉去,抱着雙臂說:“你不信就算了。”
柳五兒也不知爲何,心裡就認定這衛府定然不會因爲西寧王府的緣故,輕易退了史家的親事。只是她一想到衛史聯姻,確切地說,她只要一想到衛若蘭的名字,立時就好像被人在心口狠狠紮了一刀,有什麼東西破了,汩汩地流出血來。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心想,就算她再相信衛若蘭品性高潔,相信衛家不畏權勢,可是如今這一切,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陳氏舅母突然拍拍她的肩膀,關切地問:“五兒,你怎麼了?”
柳五兒趕緊伸指,將已經垂到眼眶外的一點點淚水拭去,說:“舅母放心,我沒事兒!”
陳氏舅母卻指着柳五兒身前的爐竈,說:“你怎麼會沒事兒?五兒啊,你將這菜炒糊了啊!”
柳五兒定睛一看,見國內一片焦黑,也是“哎喲”一聲,心想完蛋,今兒個只能吃炒糊了的菜了。她身爲一代名廚,能犯下這樣的錯誤,實在是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