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是一時想起了錢槐。當年錢槐不就是受了芳官蠱惑,才意圖對自己不軌的麼而如今錢槐孤身一人離家,卻是爲了追隨自己,保護自己,而且在自己面前膽小如鼠,連動一根指頭的勇氣都沒有
舊年恩怨,她已經打算放下,不過,也得確認錢槐不會再輕易受人蠱惑才行。
尋到了潘又安錢槐所在的那間商鋪,旁人還未見到,司棋就已經先撲了上來。如今潘又安夫婦兩個在商鋪附近置辦了一處院子,安了家,司棋也成了旁人口中的“潘家的”。這會兒見到柳五兒,司棋恨不得直接伸手上來扭她的耳朵,口中說道:“死五兒,臭五兒,你小樣的竟然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柳五兒看看她小腹微微隆起的樣子,吃驚地說了一句:“好快”
“你作死啊”司棋氣吁吁地說,“你這都幾個月沒來過來,自然覺得快”說着,臉上也有些微紅,接着挺了挺胸,露出些初爲人母的驕傲出來。
柳五兒哀求了幾句,耳朵總算擺脫了司棋的魔爪。她趕緊答應,回頭做幾道司棋愛吃的點心,連食譜方子一道送過來。司棋這才饒過她,臉上露出笑來。
柳五兒便問起錢槐,誰曉得司棋撇撇嘴,說:“那個小子呀,不值得你惦記”柳五兒八卦之心頓起,連忙拉着司棋問到底怎麼了。
司棋一努嘴,說:“喏,你自己看”
柳五兒一扭頭,見錢槐和一個年輕姑娘正一起從商鋪裡出來,談談說說地甚是熱烈。那姑娘看着錢槐的眼神甚是深情,而錢槐則回敬予含情脈脈。
“這是商鋪東家的獨女,也不曉得錢家小子狠不狠得下這個心,給人家去做贅婿去。”司棋在旁邊忿忿不平地說。
柳五兒很能理解司棋這等忿忿不平從何而來,可是她卻覺得心底由衷地舒了一口氣。
若是錢槐能另娶個好女子,他應該不會再提什麼“柳槐”纔是一對了吧
一時錢槐往這邊一轉頭,瞥眼見到了柳五兒,大驚失色,幾乎將那姑娘一推,兩人就一起進了鋪子裡。
過了好一會兒,錢槐才面帶尷尬之色出來,點頭哈腰地向柳五兒問好,說:“五兒,什麼風將你吹來了”
“錢大哥,恭喜你回頭辦喜事的時候給我送個信兒,我請幾個有能耐的廚子來幫你家做席面”柳五兒坦然大方地說。
錢槐卻鬧了個大紅臉,摸着後腦說:“不急,不急,八字還沒一撇呢”
旁邊司棋冷冷地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吭氣了。只餘錢槐與柳五兒兩個人相見尷尬。
“五兒,你可好”錢槐搓了半天手,纔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問話。
“我挺好的啊錢大哥,不用擔心我呢”柳五兒微笑着說。
錢槐“哦”了一聲,問道:“上回那個袁袁相公”
柳五兒撓撓頭,說:“袁文彥那個人我好長時間沒見了,怎麼,你尋他有什麼事兒麼”
錢槐趕緊搖頭,他原本以爲柳五兒會和袁文彥在一處的,可是如今看起來柳五兒竟然還是單獨一個。他對柳五兒一番苦戀,不是這麼輕易能放下的,如今好不容易稍稍放下了,卻見柳五兒竟然還是單獨一個人,心裡又有些悔,又有些難過,五味雜陳,不曉得是個什麼滋味。
而柳五兒則大方地說:“沒事兒就好錢大哥,若是你聽說有什麼人要找我麻煩,可得幫我兜着點兒,通個風報個信什麼的。”
“什麼”錢槐與司棋兩人同時跳腳,說:“有人找你麻煩”
柳五兒無奈地點了點頭,再仰起臉的時候,她已經換上了笑臉,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我覺得她應該消停了,只是萬一你們要是聽說有人要找我麻煩,一定要給我捎個信兒啊”說着柳五兒將她家地址告訴了錢槐與司棋兩人。
兩人都是雞啄米似的點頭,說都是榮國府裡出來的人,能在這千里之外相聚也是緣分,這個忙一定會幫的。司棋一面咬牙切齒地說:“什麼人敢上門去惹你”一面還捋着袖管。柳五兒笑着看看她已經微粗的腰身,說:“司棋姐,你還是多照顧照顧我大侄子些吧”說着,她又拉着司棋說了一會兒話。而錢槐則訕訕地裡去,去招呼那商鋪東家的姑娘去了。
閒話畢,柳五兒轉身離去,偶一回頭,只見錢槐和那位姑娘一起,正在朝自己這邊張望,估計那姑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因爲柳五兒目力好,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姑娘手裡好像正捏着錢槐的一隻耳朵。
柳五兒大方灑脫地朝兩人揮揮手,告別“柳槐是一對”這個緋聞的男主人公,心想,有那姑娘幫自己管着錢槐,芳官應該沒什麼鑽空子的地方。
不過,這一回合,芳官會從哪裡下手呢
柳五兒經阮揚提醒之後,行事出入都小心了幾分。若要出門她都有老張小荷等人一起陪着,在外她也儘量避免落單,平時更是深居簡出。她想,在揚州這麼個地界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剪徑大盜,攔路搶劫之類的事情發生吧
可是,越是如此想,柳五兒有時候越是覺得總有人在暗中窺視盯梢。一旦她循着找過去,卻不見有絲毫人影行跡。久而久之,柳五兒也習慣了,認爲反正是自己神經緊張,也不去多管。
隨着時日一天一天過去,芳官始終還未對她出手,這令柳五兒有些鬱悶,好像樓上扔了一隻靴子,另一隻始終不曾扔下來一樣。
然而這一天正午,柳五兒正想起意到自家店面裡去看看的時候,突然有人奔了過來,正是店裡的一個夥計,徑直去找了老張,說:“老張叔,不好了。有人來店裡搗亂,指名要小姐出面,要小姐去哪個大戶人家家裡親手做菜,否則就將咱們的店砸了,將大家夥兒的手都打斷”
柳五兒聽了默然,半晌才嘆了口氣,說:“總算另外一隻靴子扔下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