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芳官一言不合,柳五兒本沒有那麼決絕的,卻被芳官最後所說的幾句話給噁心壞了。;;;;;;;;;;;;;;;;;;;;;;;;;;;;;;;;當下她推開上前挑釁的大花面葵官,直接往梨香院外頭走去。
其他幾個官都嚇傻了。柳五兒身上似乎散發着凌冽的寒意,便沒有人再敢上前攔她。柳五兒便繃着一張臉,獨自走到了梨香院外,與大觀園相連的那扇角門旁。
角門原是何婆子在看守着。柳五兒一時記起將來這何婆子是要做芳官的乾孃的,心裡就憋悶非常。
然而何婆子卻很諂媚地迎上來向她問好,柳五兒這才記起,柳母當上園子裡小廚房的行政主廚之後,向那何婆子顯擺過好幾次,幾令那何婆子口服心服,不服不行。
柳五兒便問何婆子:“媽媽,今日芳官是誰帶着進的園子呢”
何婆子想了一下,說:“那梨香院的芳官啊,她今天在園子門口遇上了的襲人姑娘和秋紋姑娘。?800是襲人姑娘說寶二爺煩她唱曲兒,這才帶了進來的。怎麼了啊”
柳五兒登時心下透亮
這花襲人一黨,向來是將柳五兒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的,而且花襲人自從寶玉被魘魔那次,就一直懷疑柳五兒往寶玉的茶酒裡“加料”。.在此之後,寶玉越是信賴柳五兒,襲人的疑心便越重。這一次,想必襲人曉得芳官與柳五兒交好,因此纔將芳官帶進了大觀園,不曉得怎麼哄的,竟然騙得芳官也來打聽柳五兒的茶酒裡有什麼古怪。
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
柳五兒想到這兒深嘆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辭別了何婆子,徑直往園子裡去了。
待柳五兒走得不見人影,角門旁邊何婆子尋常歇息用的門房子裡走出一個人來。那人穿着梨花青色的小襖,外頭套着蔥綠色的交領比甲,繫着一條鮮亮的柳黃色汗巾,也是賈府中的大丫鬟標配裝束,只是這人,倒不能算是賈府的。
何婆子點頭哈腰地對出來的人說:“鶯兒姑娘,已經都照您說的說與五兒那丫頭知道了。”
出來的人正是薛寶釵的首席大丫鬟黃金鶯,只因寶釵嫌“金鶯”二字拗口,尋常時候衆人只稱呼她“鶯兒”。
鶯兒並無多少表情,只從懷裡掏了一串錢出來,遞給何婆子,說:“我們姑娘賞你吃酒”
何婆子見了那半吊錢,眼神陡然就亮了,忙不迭地接下道謝。
鶯兒見何婆子見錢眼開,也沒說什麼,只冷笑一聲,便往蘅蕪苑過來。
薛姨媽今天不在賈府裡,因此蘅蕪苑裡滿院子都靜悄悄的。鶯兒徑自進了內室,只見薛寶釵只梳了一個家常的纂兒,穿着一身淺藍色的杭綢暗紋夏衣,端坐在一張黃花梨的雕雲紋書案前頭,工工整整地寫着什麼。
鶯兒曉得寶釵的習慣,因此並不敢貿然開口稟報。
寶釵一口氣將手中的書信寫完,尋了個信紙封兒封上了,這才轉頭問鶯兒:“事兒都辦妥了”
鶯兒點頭:“姑娘,都妥了。”
寶釵說:“那柳家的五兒,是否怪上了芳官”
鶯兒繼續點頭:“看她那神氣,心煩氣躁的,應該是在梨香院鬧了一場。按照姑娘說的,我叫那何婆子,將事情都安在那撥子有宿怨的人身上了。那柳五兒應該不會疑到咱們頭上。”
寶釵點點頭,已經伸手又取了一張紙箋,提筆勻了勻筆尖的墨,接着往下落筆,耳畔卻只聽鶯兒說:“姑娘,我瞅着那柳五兒平平無奇,不過仗着有幾分顏色罷了,咱們犯得着忌憚她麼”
寶釵聞言,險些笑了出來,索性擱下筆,好笑地看着鶯兒,說:“你覺得你家姑娘忌憚一個丫頭”
鶯兒自己想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只是看着姑娘的安排,覺得咱們自從進了這園子,姑娘就沒有這麼關照過旁人。依咱看來,這柳五兒還真得算是頭一個了”
寶釵想了想,點點頭,說:“確是如此。姨母曾經提起過這個姑娘,因姨母提起,我才注意起她來的。你想,連太太都能注意到的人,想來一定有過人之處。”寶釵口中的姨母,自然是賈府的二太太王夫人了。只因王夫人偶然在薛氏母女面前提起過柳五兒,寶釵這才注意到,早先那個會沏茶、會做酥酪的女子,已經在大觀園裡開始嶄露頭角了。
“姨母都能注意到,想來有過人之處。你再想想,她那回做那酥酪,一步步有條不紊,將襲人反擊得毫無還手之力。這樣的人,若是能爲我所用,倒也罷了,但若是她起了其他的心思,只怕這大觀園,還留不住她”寶釵嘆道。
旁邊的鶯兒做恍然大悟狀,說:“所以姑娘暗中安排了梨香院的那十二官與柳五兒爲難。我瞅那芳官相貌出衆,心機也不少,若是有機會進園子服侍,未必在那柳五兒之下呢”
寶釵就點了點頭,說:“宮裡的那副光景,上回姨媽探望娘娘回來也都說了。你想,那老太妃年紀大了,又一直病着。老太妃一旦薨逝,便是國喪,戲班子必定解散,芳官等人倒是就有機會進園子服侍。”若是柳五兒在這兒能親耳聽見寶釵說這一番話,一定會感嘆寶釵的見識高明,簡直是目光如炬啊
寶釵見鶯兒臉上冒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便笑着解釋:“你這蹄子,擔的這什麼閒心”
鶯兒欲言又止。
寶釵嘆道:“你幾時見深宅大院裡頭,一個賤籍出身的女子,能夠有什麼作爲的這芳官將來若是老老實實的便罷,若是不老實,便有一萬種手段可以將她打落塵埃。”
鶯兒卻說:“我只是覺得那柳五兒雖然性情暴烈,但總是直來直去,不會一轉身就將朋友給賣了。芳官那樣的柔軟,才叫人覺得害怕得緊呢”
寶釵低頭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賈府的兩處廚房,對我薛家都有些用處。那柳五兒若能收歸我用倒罷了,若是不能,就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