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事了生謀逆
金陵,裕民坊。
內院主屋裡,斜射的陽光映照室內,描摹出幾處斑駁溫暖的陰影,一室靜謐,融和安寧。
曲泓秀正在幫賈琮收拾夏裝,她穿着松煙綠暗花對襟褙子,白色交領小衣,象牙白繡辛夷花枝長裙。
裙裳嫋娜,衣帶秀致,往日的英媚帥氣淡了幾分,舉止多了些許居家的嫺雅嬌麗。
賈琮來金陵是正八月,時在盛夏,如今卻已入了初秋。
金陵大案主犯都已歸案,賈琮的差事也已了結,回京復旨已在眉睫。
曲泓秀已開始爲他整理行裝,省得他走時才自己匆忙歸置。
至於杜衡鑫意外被殺,是在賈琮移交人犯之後,所以此事與他並無關礙,誰也不能怪到他頭上。
緝拿刺客是錦衣衛和應天府的事,他自然更不會介入,樂得浮生半日閒。
自那日在港口將杜衡鑫移交,他便脫離俗事,日常都在裕民坊度日,或去明澤巷看望齡官和鄒敏兒。
連工部火器司都很少去,一應衙務雜事都交給手下吏目。
閒暇時便專注閱讀柳靜庵整理的兩冊時文策論,因爲明年春末,便是嘉昭十五年會試之期。
……
此時,曲泓秀將賈琮洗曬過的夏裝,全部整理完畢裝箱。
軒室寂靜,她正要起身出屋,卻察覺身後人影晃動,纖纖細腰,已被賈琮輕輕摟住。
多年來兩人傳藝練功,也少不了耳鬢廝磨,卻並不會如此親暱。
自從下姑蘇途中,兩人在馬車中一番糾纏,那以後單獨相處,賈琮總不自禁做些親密之舉。
曲泓秀俏臉通紅,微微掙扎道:“你現在越來越沒規矩,要說話便是,怎麼又動起手來。”
就像曲泓秀說的那樣,自己好歹還有半師之份,他現在得了機會就親近。
賈琮卻不理曲泓秀的嗔怪,呼出的氣息,讓曲泓秀頸項有些癢癢的,愈發讓她眼熱心跳。
曲泓秀責備道:“你就作怪吧,到時候被可卿撞到,我們哪個好意思……。”
賈琮只覺雙手環抱纖纖一握,柔韌有力,香息隱隱,心中異樣的安逸溫暖。
隨着他歸程在即,又要留下曲泓秀在金陵料理生意,下次見面不知什麼時候,心中愈發捨不得鬆手。
便找話來說:“可卿怎麼一早就帶寶珠出門,是鋪子裡有急事嗎?”
曲泓秀見他不肯鬆手,便也由着他,說道:“你眼看就要回京,可卿出去給你採買禮物。
你來金陵這麼久,家中不少姊妹,還有府上老太太這些長輩,總要帶些隨手禮,不能讓你空着手回去。”
賈琮眉頭微皺,說道:“我那些姊妹又不在乎這些,何必讓可卿這麼麻煩,白白出去跑一趟。”
曲泓秀轉過身子,理了理他的衣領,說道:“我知道你和府上老太太不親,不過如今你開府立居,卻不比以前了,有些禮數不好都省了。
不說墜了伱伯爵府的體面,傳出閒話來對你進學當官,可也不是什麼好事,你們當官的人,名聲不是最重要嗎。”
賈琮笑道:“秀姐如今也會操這些細的心,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當官嗎?”
曲泓秀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震,突然想起自己房中藏的那副畫像……。
“你這麼本事,又是這種出身,不讓你進學當官,也沒這個道理,須要你自己真的不想了,那纔可以。”
賈琮一直知道曲泓秀不太在意自己爲官,和大多時下女子的想法迥然不同,他也一直不知其中原因。
自己心中揣測,可能是曲泓秀隱門出身,大概和官場有種天然隔閡吧,所以他一向也並不在意。
說道:“不管我做不做官,我都會小心謹慎,讓秀姐心滿意足,一直過這樣的安生日子。”
曲泓秀抿嘴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紅着臉說道:“你不用說好話哄我,也不用這樣寬我的心,我和可卿一樣,身份都見不得太多光亮。
我不奢求什麼,但必定一心待你,你也不許忘了今日之言。”
兩人又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體己話……。
……
這時聽到內院門口傳來腳步聲,曲泓秀紅着臉推開賈琮,又拿出手帕將賈琮嘴上的胭脂擦掉。
秦可卿帶着寶珠進了內院,又讓幾個婆子人擡了三個箱子進來。
可卿見到賈琮和曲泓秀出來,笑着把箱子都打開,明晃晃的陽光下,箱子裡的東西琳琅滿目。
可卿如數家珍般說道:“這一箱裡是上等蘇繡綾羅,文房四寶,裙裳釵環,還有些檀香扇子、揚州香料、惠州泥人、描畫紙傘等玩物。
都是送給府上姊妹的,琮弟,我都已經分好,這份是迎春姑娘的,這份是探春妹妹的,這份是林姑娘的……。
每一份我都加了籤子,不用你自己費腦子,到時讓你的丫頭送去便是。
還有這一箱,是送給府上長輩的,我在府上呆過一段時間,多少知道老太太他們的喜好。
這些東西都是家常用的,並不算熱鬧,但東西都是上好的,送人不張揚,也夠親切。”
……
比起賈琮在裕民坊的溫馨和暖,這幾天整個金陵城卻頗爲動盪。
雖然水監司大案主謀杜衡鑫遇刺喪命,但對大案流毒肅清,並沒有產生什麼影響。
關押在大理寺的周正陽和羅雄,經過楊宏斌幾天審訊,終於被這位大理寺正擊破心理防線,對所涉罪行逐項招供。
他們供詞中牽扯出的內幕,都能和鄒懷義留下的秘帳,能夠相互印證。
鄒懷義留下的水監司秘賬,讓大理寺對審訊口供的可靠性,具備了更準確的判斷。
賈琮根據秘帳梳理的那份詳細名單,也讓大理寺對案情審訊推進,更加事半功倍。
在楊宏斌完成對兩名主犯的初步審訊,金陵城中一場聲勢梟然的大緝捕,以凌厲無前的聲勢展開。
郭霖聽取賈琮的建議,在搜捕期間,令五城兵馬司加對金陵十三道城門的封鎖,防止涉案嫌犯藉機潛逃。
錦衣衛抽調三個百戶人馬,主責大案審訊牽罪官員緝拿,在必要的時候再擴充人手。
應天府衙所有可用的鋪頭和衙役,都被派出參與緝捕。
在接下的幾天時間,錦衣衛宛如閻羅轉世,凶神附體,滿城奔走,所到之處,驚恐不絕。
金陵陪都六部、都指揮使司衙門、金陵衛、市舶司等城內官衙衛所,幾乎都有官員被緝拿。
在錦衣衛對都指揮使司、金陵衛等軍衛官衙嫌犯進行緝拿時,甚至爆發幾次持械拒捕。
這些隱藏在軍衛中的嫌犯,很多都是杜衡鑫和周正陽的部屬,這些人本來就是心懷兇戾之輩。
只是聖旨下達之後,城外有鎮江衛和常州衛大軍壓進,城內有賈琮的八百火槍衛鎮守。
周正陽盛傳遇刺,杜衡鑫出港潛逃,讓這些人羣龍無首,才一時不敢妄動。
如今錦衣衛刀兵加身,讓他們再也沒法顧忌,不願坐以待斃,只能提刀反抗。
好在眼下金陵大勢已定,城內城外皆陳強軍震懾,除非首惡之人,走投無路,纔會孤注一擲。
從屬之輩都龜縮妥協,不願斬盡後路。
因錦衣衛拿人之時,雖悍然遭遇拒捕,雙方發生數次廝殺,在金陵城鬧出不小動靜,但是暴亂的規模在可控之內。
最終還是賈琮調動火槍隊進行鎮壓……。
錦衣衛戰死十一人,應天府衙役死了六人,都指揮使司和金陵衛持械拘捕三十多人,全部死於火槍齊射,一個活口沒留下。
軍衛中發生的小股暴亂,被如此凌厲迅速剿滅,讓大搜捕之下有些騷動的金陵城,受到有力的震懾。
有賈琮麾下的八百火槍手爲後盾,在之後的搜捕中,情況就變得平順很多
一場比兩年前規模更大的內城搜捕,整整延續了三天才結束。
根據周正陽和羅雄的招供,以及鄒華義留下的水監司秘帳,隨着落網嫌犯增多,順藤摸瓜之下,金陵城中越來越多的私隱被揭開。
其狀其行,觸目驚心。
最終涉事的各部官吏,以及暗中參與銷贓五家海商,共計一百五十多名嫌犯,逐一落網。
應天府衙監牢和錦衣衛大獄,全部人滿爲患。
金陵城在那一刻變得無比清明,但是這種清明能夠保持多久,誰又能知道。
只要這世上還存在貪婪和野望,存在對權勢財富的瘋狂追逐,這樣的事情遲早還是會發生。
曾經轟動天下的金陵水監司大案,雖然就此被肅清流毒,漸漸落下帷幕。
但是一事滅,不是事事皆滅……。
……
金陵西城,應華門。
靠近城牆根有一家吃食店,三個便裝漢子進了店鋪,其中一個正是錦衣衛百戶劉海。
自從那日甄家海雲閣突然走水,有人在劉海眼皮底下,劫走了那批十分可疑的奧斯曼精鐵。
讓劉海大受挫折,好在他是千戶葛贄成的心腹,雖受了上官一頓訓斥,卻也沒有把他怎麼樣。
甄家三公子甄世文,在事發之後,很快就去應天府報案,說店鋪被人劫走財物。
經應天府查證,火災發生當日,街上衆目睽睽,很多人看到火甲隊進海雲閣庫房滅火,也有人在半路看到這些人搬運可疑木箱。
所以賊人僞裝火甲隊,趁亂劫走甄家店鋪財物,毫無存疑之處,整件事倒是甄家是受害者。
甄家是金陵官宦豪門,且在神京和宮中都頗有根底,毫無佐證的情形下,即便錦衣衛也不敢隨意爲難甄家人。
與此事大有關聯的甄世文,又早早和應天府衙報案,完全一副苦主姿態,劉海就想從他身上着手,也無從下手。
海雲閣精鐵之事,一下陷入僵局,讓劉海覺得顏面喪盡,發誓一定要找到劫走精鐵的賊人。
他抽調麾下百戶所可用精銳,每日在金陵東西城尋找線索,連千戶所都沒怎麼回去。
昨日,千戶葛贄成突然急召他回去問話。
劉海這才知道千戶所出了大事,錦衣衛押送欽犯杜衡鑫,竟然在押運中途被殺。
但葛贄成急召他回來,卻不是爲了此事,而是詳細詢問海雲閣精鐵被劫一事。
並且認定那批精鐵本就是存疑之物,如今被人處心積慮劫走,其中必定大有蹊蹺。
他對劉海查探並無進展,不僅不做責備,甚至讓他全力偵緝,一應精幹人手可以隨他調配。
上官對此事的重視,讓劉海信心倍增,對精鐵之事愈發不敢有絲毫怠慢。
既然無法查到劫走精鐵的賊人,他只能絞盡腦汁,另闢蹊徑,目光重新回到甄家最可疑的甄世文身上。
雖然錦衣衛沒有證據拿問甄世文,但卻不影響劉海仔細翻查他的底細,希望能找到一些可疑之處。
這本來是一籌莫展之際,想出來的一個笨辦法,甚至有些刻舟求劍的意思。
可偏偏是這個笨辦法,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些端倪。
他從市舶司調取甄世文兩次私運火槍的記錄,發現他第二次私運三支魯密銃,同船運了個英吉利銀匠入金陵。
這個和走失火槍一同進入金陵的英吉利人,引起了劉海的注意。
他讓人暗中訪查甄家在金陵所有店鋪,都沒發現這個英吉利銀匠的存在。
似乎這人進入金陵後,就奇怪的消失了蹤跡。
這讓他對這個英吉利銀匠,產生了懷疑,雖然這種疑慮,一時找不到支撐的證據。
但在海雲閣精鐵被劫,事情進入死衚衕的時候,這點懷疑也就成爲劉海唯一可抓住的稻草。
後面的街巷查訪中,這件事都被他放在心裡。
……
昨日終於收到相關線報,指明應華門附近這家吃食店,日常經常有西夷白人出入,劉海便帶着手下過來碰運氣。
他在店中隨便找了桌子坐下,又讓手下找了店鋪老闆過來問話。
那老闆看了劉海的屬下出示錦衣衛腰牌,嚇得臉都白了,只是想不出那裡觸犯了這些煞星。
劉海問道:“我聽到消息,說你店裡常有白夷人出入,其中有沒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白夷英吉利人。”
那店主戰戰兢兢說道:“啓稟官爺,這西城的生意不好做,小店爲了混口飯吃,會做些夷人愛吃的胡餅燻肉,來過的夷人可不少。
並不知官爺說的是哪一個?”
劉海從懷中拿出一頁文牘,這是他從市舶司文牘中抽取的一頁,上面詳細描述那英吉利人的樣貌。
隨着大周海政推行,金陵海貿之業大盛,每日都有不少夷人進入金陵,其中良莠難辨。
市舶司爲了加強管控,以防萬一,所有入境的西夷人,必須具備齊全文牘,才能上岸入城,並且要在市舶司進行登記。
這些登記的文件中,不單記錄入城西夷人的名字國籍,還會用文字描述大致相貌特徵。
而這些樣貌描述,也成了劉海尋找這個英吉利銀匠的重要依據。
劉海拿着那頁文牘,說道:“此人體型偉碩,身長六尺,金色捲髮,鷹鼻,藍眼,臉膚微赤,左鼻翼偏下,有一顆黑痣。
這樣的形貌,可曾在你店裡出現過?你可要想好了,如果知情不報,或有意隱瞞,你這家店就不用在西城開下去了!”
那店鋪老闆聽了劉海恐嚇,嚇了一哆嗦,連忙說道:“按官爺怎麼一說,店裡還真來過這樣樣貌的夷人。
這人身材比常人高許多,還和官爺說的一樣,左鼻翼下長了顆黑痣,十分顯眼。”
劉海聽了神情一振,連忙問到:“這人何時來過店裡?”
那店主說道:“這夷人半個月前來過店裡,他還很喜歡吃我店裡的胡饢和燻肉,還有煮熟的牛乳。”
劉海聽了這話,眉頭微皺眉,有些質疑的問道:“你這店裡這麼多客人,他半個月前來過,你還能記得怎麼清楚?”
但店主陪笑道:“官爺說的有理,要是尋常時候,小人必記不清半個月前來過的客人,只是這個西夷人有些不同,所以小人才會記得。”
劉海目光一亮,問道:“到底有何不同,趕緊說來。”
那店主說道:“半個月前他第一次來,後面雖然沒再來,但他身邊一個隨從,後面卻來了好多趟。
他說那西夷人吃不慣大周的米糧,只愛吃我店裡的胡饢、燻肉、熟牛乳。
所以每隔三天,那隨從都會來店裡買一次這些吃食。”
劉海一聽這話,神情興奮,一下子站了起來,問道:“那隨從有沒有說,他們住在那裡,他上次是什麼時候來買過吃食?”
那店主回道:“他們住在那裡,小人沒問過,也沒打聽客人住處的道理。
不過那隨從每次買了東西,都從應華門出城,必定住在城西郊外某處,上次他過來買吃食是兩天前,算時間明天應該還會來。”
劉海目光炯炯,他實在沒想到,精鐵被劫之事,自己無計可施之中,胡亂翻查之下,這個引起他注意的英吉利人,居然真被查出了下落。
他望着高大巍峨的定淮城門,口中喃喃自語:“西城郊外……。”
……
西城郊外,巍峨綿延的鐘山山麓,草高林深,樹木扶疏,人跡罕至。
在一個夾山的路口左側,是一大片茂密樹林,林中光線昏暗,黑葵葵的一片,林子外根本看不清林中景象。
林中停着一輛馬車,還拴着五六匹駿馬,在悠閒啃食地上青草。
馬車周圍有五六個佩刀的精壯漢子駐守。
馬車前站着兩人,一個是相貌普通的年輕男子,左手的小指缺了半截。
另一人是個身材高挑婀娜的女子,身後揹着一柄東瀛太刀。
那男子手中拿着一張圖輿在校對地形。
突然林外的夾山路口,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小廝,騎着一匹瘦馬,悠悠緩緩走出山谷。
清越的馬蹄聲在山路上回響,引起林中男子的注意。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圖輿,又看了眼前騎馬東去的少年。
說道:“這種圖輿是杜衡鑫交給我的,前面這處山谷就是圖輿上標識位置。
剛纔那騎馬人就是從山谷中出來,這裡人跡罕至,尋常那裡會有人出沒,這騎馬少年多半就是火器私坊的人手。”
兩人又商量了片刻,那身材高挑的女子,便帶着四名護衛,騎馬進入山谷,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時間過去半個多時辰,山谷中突然發出爆炸聲,驚動了漫山鳥雀撲棱棱亂飛。
樹林的中的男子目光一亮,立刻讓隨從將馬車駕到樹林邊緣等待。
夾山路口處飛快衝出五匹快馬,領頭的真是身背太刀的高挑女子,她身後護衛中一人馬鞍上,摁着個手腳捆綁的男子。
五匹快馬和馬車一會合,便朝着來時的山路,往金陵西城的方向飛馳,轉眼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只是過去了盞茶的功夫,夾山路口衝出七八匹快馬,這些騎士身上竟然都揹着新式魯密銃。
領頭之人勒停馬匹,看着地上混亂的車轍和馬蹄印。
這人二十多歲,身材高大,鼻直口闊,顴骨微突,目光有神,透着精明幹練。
跟在他身邊一位騎士問道:“將軍,會不會是官府發現我們的作坊,纔派人劫走了亨利?”
那年輕人說道:“營造作坊地點隱秘,我們進出十分謹慎,官府根本不可能探知,如果真的是官軍,他們不會只劫走一個亨利。
作坊的地點,除了我們自己,只有杜衡鑫才知道,他也有一份作坊的圖輿。”
那騎士說道:“昨天城外傳來消息,杜衡鑫已遇刺身亡,如何還會劫走我們的火器技師。”
那年輕人說道:“杜橫鑫雖然死了,但此人曾經位高權重,手下爪牙頗多,這事必定是他的人做的。
不然這些人怎麼會清楚作坊火藥收藏何處,如果不是他們引爆火藥,引起混亂,亨利也不會被劫走。
一定要把人搶回來,不然走漏風聲,我們都要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