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藥愈不死心
當晚官船在寶應縣靠岸,賈琮便上岸找了藥鋪,抓了十多貼草藥。
第二天一早,官船繼續南下,賈琮估計還有四五天的水程,就能到金陵。
這幾日他開始翻閱出行前購買的書籍,爲將來秋闈八股與策論打穩根基。
一大早又讓晴雯到甲板上煎藥,昨晚五兒吃了一貼已好了不少。
這幾天賈琮窩在船艙看書,晴雯不知怎麼和秦家丫鬟瑞珠熟絡起來。
可能是船上無聊,兩個小丫頭又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紀,居然還挺投契,常常嘰嘰咕咕的在一起說笑。
五兒在一旁陪着賈琮看書,她自出生就沒離開過神京,不像晴雯從小曾跟着姑舅哥哥流浪漂泊,出門在外百無禁忌的。
五兒上船新鮮了半日,便吃不消暈船,躺了兩天才緩過來,又吹了江風,身子一直不利索。
賈琮見五兒神情還有幾分懨懨的,伸手在她光潔的額頭摸了摸:“昨天還有一點低燒,今天倒是退了,再養兩天就好。”
又下意識在握了握五兒柔嫩纖細的小手,轉身出了船艙,要去看藥煎好了沒有。
身後的五兒卻一臉紅暈,三爺自從那日牽着自己出榮禧堂,倒像是落下根了,常順着就摸自己的手,搞得她羞得慌,又捨不得拒絕。
賈琮出了船艙,就見甲板上一個紅泥小藥爐在冒着煙,爐子前蹲着一個丫鬟,卻不是晴雯,那丫頭又跑哪裡去了。
“瑞珠,怎麼你在這裡看藥,晴雯去哪裡了?”
瑞珠目光靈動,展顏一笑:“晴雯剛走開了一下,我幫她看着。”
自從晴雯和瑞珠熟絡起來,賈琮和五兒也認得了她,畢竟上層船艙就這麼大。
倒是秦可卿從沒出過船艙,已許了人家的小姐,忌諱的事情總是要多些,連他那個靦腆的弟弟,也很少出船艙。
“這兩日總看到你和晴雯一起,你們小姐不要伱伺候?”
“小姐前日吹了江風,受了風寒,一天總有半天躺着,也不要我伺候,老爺說等到了姑蘇,就給請大夫來瞧。”
賈琮並不知可卿突然病了,秦業夫婦都有些擔心,自己女兒身子一向不弱,從小到大極少生病,這好端端就病了。
只是可卿卻說不妨事,只是吹了江風,讓二老不用擔心,自己每日只躲在房中。
賈琮回了船艙,拿了幾包草藥給瑞珠:“江上風大,女兒家體弱,容易受風,五兒也受了風寒,這藥是我在寶應抓的。
藥性清和,煎一劑吃下就有效,比你家小姐熬到姑蘇再看大夫便利。”
……
秦可卿船艙中,丫鬟瑞珠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進來。
“瑞珠,哪裡來的藥湯?”
“是那位賈公子給的,他的丫鬟五兒也受了風寒,這是賈公子在寶應抓的藥,說是五兒吃了就好許多,讓我給小姐也煎一碗。”
“是他。”她想起那個站在船頭宛如謫仙的身影,那個將自家族學貶的一文不值的少年。
“小姐,他這個人還挺好的,對自己的丫鬟都這麼疼。”
自從那日偷聽了父母的談話,可卿心中便悲鬱難平,再加上前幾日貪看江景吹了風,與其說是身病,倒是心病原因多一些。
她喝了藥湯,似乎覺得胸中鬱氣消了幾分,問道:“這幾日你和那個晴雯像是玩得挺好。”
瑞珠一邊收拾藥碗,一邊服侍秦可卿躺下,說道:“嗯,晴雯性子爽利,挺好相處的,就是嘴巴厲害了些。”
“我這幾日都歪着,也不用你一直在身邊,我自己躺着歇就是,你去找晴雯玩吧,到了金陵,也沒時間在一起了。”
瑞珠還有些小孩心性,一臉欣喜道:”那小姐你好好歇着,我就在樓下,每一刻鐘我就上來瞧你。”
再往後幾日,眼看着就要到姑蘇,賈琮送的那幾劑草藥竟很有效,瑞珠煎了兩次給秦可卿喝了,竟就大好了。
瑞珠見小姐氣色好了許多,每次進小姐房間,都看到她在繡棚上繡一塊雨天青的帕子,看來心情也好了許多。
官船到姑蘇時,秦業見女兒的病也好了,便不在姑蘇停靠,沿江直上金陵。
這次陛下對興建大慈恩寺極其關注,他不敢耽擱行程,能早到金陵一日便好一日。
本來經過揚州,出於禮貌,賈琮是想拜會一下黛玉的父親,如今在揚州任兩淮巡鹽御史的林如海。
當年黛玉送他那本林如海的讀書札記,曾對他的學業幫助很大,他和林如海已類同一字師的緣法,過路拜望也是應當。
只是這次是皇差,他一個八品官不好自作主張,行程以此次營造之責的秦業爲準。
也只能等下次機會來拜望林如海了,好在金陵離揚州也不算太遠。
官船過了鎮江,便進入浩浩長江。
這天一早,天色還是半昏黑的,賈琮便拉着兩個丫頭到船頭看日出。
五兒和晴雯都知道,自己這位爺雖愛讀書,卻不是什麼書呆子,自小愛玩,稀奇古怪的花樣還特別多。
在洛蒼山那幾年,不止說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冬看雪,春賞花,夏天釣魚,秋天賞楓,早上會去看日出,晚上還經常說曬月亮看星星的話,她們早就習慣了,也愛陪他玩鬧。
晴雯穿得伶俐,站在賈琮身邊,望着水波濤濤的江面,想起三爺說將來大江上能造出那種怪橋,小丫頭有些浮想聯翩。
五兒外面披着一件立領青緞斗篷,將整個嬌軀裹在其中,更顯膚白如雪,韻致怡人。
東面江水連天之處,露出一點紅光,幾乎在瞬間,讓江水暈上一大片跳躍的金黃,天地在這輝煌燦爛的奇光中漸漸甦醒。
晴雯俏聲嚷道:“三爺,你看多好看呀。”
火紅的朝陽將五兒的臉龐染上一層胭紅,更顯嬌豔,她將身上的斗篷又緊了緊,柔嫩的小手不經意間又被賈琮握住。
船樓二層的窗戶被打開,露出一張清豔絕世的俏臉,似有些陶醉的,望着濤濤江水中那一汪火紅。
她旁邊是目光靈動的瑞珠,望着船頭那三人,說道:“小姐,你快看,這琮少爺可真稀奇,一大早帶了丫鬟看江景。”
可卿將視線從江中火紅奇景中收回,看向站在船頭如玉樹芝蘭般的少年。
朝陽將她的俏臉映得通紅,手中一條雨天青的手帕在江風中飄舞。
她的父親給她選了顯赫豪門,庚帖已換,婚事已立,她這一生已塵埃落地。
一股悲涼落寞充斥在她的心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縱然世間還有美好,卻與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