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薛門紫雲閣
金陵,薛家大宅。
薛寶釵正坐在繡凳上,繡一幅三色牡丹彩蝶圖樣。
上身穿玫紅撒花緞面對襟上襦,扎着金色合歡雙花腰帶,下身是一套粉色繡花百褶裙。
微微伏低着身子,玉指輕挑,一根綵線在繡絹上來回穿梭,纖腰欲折,膚光晶瑩,脈脈生香。
“鶯兒,前日讓外頭準備的,送賈府琮兄弟的幾色禮物可都得了。”
“上午就送來了,太太已看過了,都覺得挺好,就讓管家送去興隆坊了,還帶了太太的請帖,說是要請琮少爺到家赴宴。”
“太太說上次的事,雖是請榮府二老爺幫忙了的事兒,但是琮少爺給知府去信,也少了大爺好幾天的苦頭,這人情得記着,還說要讓大爺給琮少爺敬酒呢。”
“這個纔是正理,哥哥平日在外胡混,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正該和自家這些上進的兄弟多親近些,也好得些近朱者赤的好處。”
“姑娘,那日琮少爺上府拜訪,我是沒看到人,但府上的丫鬟婆子都在傳,說再沒見過這麼標準的哥兒,果真長得這麼得意?”
薛寶釵臉色一紅,嗔怪道:“小丫頭也不害臊,盡打聽這些事。”
鶯兒見自己小姐有些羞紅的臉,暗自偷笑,說道:“這有什麼的,我不過是好奇罷了,等太太請了來,我悄悄去瞧瞧。”
“琮兄弟長得好倒是其次,讀書上進,才學出衆才叫了不起。”
這時外頭丫鬟來傳話,說管家去了興隆坊賈府剛回來。
讓告訴太太姑娘知道,禮送進去了,但那位琮少爺沒在家,聽府上說琮少爺忙公務,好幾天沒回府了,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準信。
寶釵聽了這話,停住了手上的針線,臉上流露出些失望。
……
金陵,水監司大營。
一名百戶快步走入水監司千戶大帳。
“啓稟千戶大人,我們的人用了不少法子,都沒辦法查到府衙大獄的到底關了什麼人。”
“據他們說,是寧王屬官楊宏斌,親自帶着寧王親衛看守大獄,閒雜人等一律不讓靠近。”
水監司千戶鄒懷義,今年正好四十歲,入金陵衛所二十年,從一名小旗,累功升遷至水監司千戶,是金陵衛所中的老人。
他擔任水監司千戶多年,在水監司中威望極高。
在整個領軍過萬的金陵衛所中,雖還有其他品級高於他的武官,但身爲掌控金陵水道海貿之責的水監司主官千戶。
就手中實職權柄來講,他也僅次於都指揮使杜衡鑫。
鄒懷義問那百戶:“你見到賈雨村了嗎?”
“見過了,按大人的吩咐,以他夫人生辰的名義,送了那對上等的羊脂玉如意,東西他也收了。”
“屬下問起府衙大獄之事,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是寧王意外拿住了隱門一個要緊人物,所以纔會對府衙大獄嚴加看守。”
鄒懷義臉露疑惑:“寧王是來金陵督查龍潭港一案,怎麼就抓起隱門餘孽了?”
那百戶說道:“屬下猜測應該是湊巧抓到那人的,龍潭港一案,首尾乾淨,那寧王還能查得出什麼。
估計是知道自己要無功而返,沒辦法和朝廷交代,又湊巧抓到個隱門餘孽,這才奇貨可居,嚴加看守,好拿來和朝廷交差。”
鄒懷義聽了這話,覺得情理上也通,總之不與自己相關就好,但是心中還是不放心。
又說道:“小心無大錯,你派人盯着府衙大牢,還有金陵寧王行在,發現風吹草動,立即上報。”
“另外大慈恩寺營造工地的情況怎麼樣,那些浪人有沒有露出破綻,是否安然無恙,我有點擔心劉海這傢伙,那可是個刺頭。”
“大人請放心,幾天前我派人去看過,一切正常,黃有安爲人機敏,做事妥當,這都一個月時間了,沒露出絲毫破綻。”
“過兩天你再派人去看一下,以策萬全。”
那百戶回道:“屬下明白,下面的兄弟都願爲千戶大人效死,這些小事必定會辦得妥當。”
鄒懷義聽了臉上一鬆,問道:“夫人和敏兒如今到哪裡了?”
“護送同行的幾個兄弟,其中一箇中午回來報信,說夫人和小姐天沒亮就出發了,戌時可到金陵,正好趕得及大人壽宴。”
鄒懷義這才笑道:“好,後日是我的壽宴,伱帶着兄弟們早些到,一起熱鬧熱鬧。”
……
金陵成賢街的紫雲閣,是金陵薛家經營了數十年的老字號,專賣高檔的衣履服飾。
此刻紫雲閣的門口停着兩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馬車旁邊還守着幾個衛所兵卒。
鄒敏兒前次在紫雲閣看中了一條玉版革帶,今天準備過來買下,送給父親做四十大壽的壽禮。
她在店裡看了一圈,才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總算還沒被人買走,正要開口讓店裡夥計拿貨。
突然聽身邊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夥計,給我拿一下那條玉帶。”
鄒敏兒頓時傻了眼,這不就是自己看中的那條嗎?
她回頭看去,忍不住心中一跳,那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風姿絕俗,樣貌異常俊美,只是有些風塵僕僕,像是從哪裡遠道而來。
那夥計笑道:“這位公子當真好眼光,這條虎紋玉版革帶,用了十二塊上等和田白玉,雕工細膩,是店裡的上等貨。
配上公子這等人物,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旁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問道:“夥計,店裡這種玉帶還有嗎?”
“這位小姐,這條玉帶只此一條,不巧這位公子先看上了。”
鄒敏兒雖父親是金陵城中的實權人物,卻也沒有官家千金的傲慢,自然不會向這外鄉少年強要玉帶,只能作罷,心中多少有些遺憾。
“我倒是不一定非要買,既然這位小姐喜歡,就讓給你吧。”
鄒敏兒一愣,見那少年笑着將那玉帶遞給了他。
兩人目光相碰,那少年眸光清澈透亮,深如秋潭,似乎能定人心魄。
她有些愣愣的接過那玉帶,還沒想到要說些什麼,那少年已經翩然轉身離開。
紫雲閣對面的街邊,一個二十多歲的精壯青年蹲在路邊,見那少年過來,便迎了上來。
“賈公子,我剛繞到後面,和店裡的裁縫打聽,那兩輛車是鄒懷義府上的,進店的那個婦人和小姐,就是鄒懷義的夫人和女兒。
說明天就是鄒懷義四十歲大壽,他的夫人和女兒是來取定做的壽袍的,順便採辦些壽禮。”
凌晨時分,賈琮才帶着八百鹽兵到了金陵城外,他讓都尉鄭勇先在城外隱蔽處紮營,以免大量鹽兵入城打草驚蛇。
自己帶了這個叫劉小永的鹽兵伍長,及其他二十多個鹽兵,更換便裝入城,準備先到寧王行在覆命,再商量對策。
賈琮剛入城不久,就看到路邊停着兩輛由水監司兵卒看守的馬車,心中便留了意,自己進店探聽虛實,又讓劉小永去附近打聽。
沒想到事情這麼巧,竟是鄒懷義的夫人和女兒出行,還打聽到鄒懷義要辦四十大壽的消息。
劉小永見這賈公子盯着紫雲閣的門口看,這時店裡出來一個婦人和小姐,那小姐長得可真叫俊。
再看身邊的賈公子,眼神定定的,像是看直了眼睛。
便自作聰明問道:“賈公子,莫非是那小娘子長得好看,你動了心。”
賈琮眉頭一皺:“胡說什麼呢,我是在想,明天怎麼去給鄒懷義拜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