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秘劄藏兇機
教坊司,琵琶色樂房內室。
鄒敏兒遞上剛剛整理好的密劄。
“關於孫紹祖的密劄線報都整理妥當,請娘子查驗。”
秘劄上的信息,都是中車司安插在各處的探子,各自上報自身渠道獲取的消息。
這些上報信息的探子,資素不一,大部分人只是粗通文墨,收集消息的角度各不相同,詳略程度也參差不齊。
需要專人進行篩選、比對、分析,才能梳理出想要的事件完整脈絡。
鄒敏兒大家閨秀出身,精通文墨,心思細膩,遭遇大難後,心志和耐心愈發堅韌無比。
所以,她很適合做這種既繁瑣枯燥,但又需極高文墨和智慧的差事。
當初杜清娘在她生死之際救下她,最終以教坊司琵琶樂孃的身份,將她引入中車司,也算慧眼識珠。
只有經歷過生死磨礪的非常之人,纔可以做這種非常之事!
當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一下子淪爲教坊司樂妓,甚至幾乎淪爲權貴牀弟的玩物。
這種刮骨之痛,足可永久塑造和改變一個人。
獨處一室,抽絲剝繭,發現真相,可以讓鄒敏兒得到一種異樣的滿足感。
其實她最想接觸榮國府流出的各種密報,希望從那些紛繁錯落的蠅頭小事中,找到那個人的身影,甚至梳理出某些危險的痕跡。
但杜清娘心智卓絕,胸藏韜略,她自然看得出,在面對那個人時,鄒敏兒身上那種讓人心悸的莫測和危險。
很多事情她都會交託給鄒敏兒協助,唯獨關於榮國賈家流出的線報密劄,卻從不會讓她接觸。
杜清娘看到密劄的前幾頁,問道:“這個孫紹祖和北靜王府也有交接?”
“是的,我們在宏北街酒樓的眼線,記錄到他和北靜王府的長史,在酒樓吃席飲酒,第二天他就離開了神京。”
“孫紹祖還幾次出入宏北街一家皮貨店,這家店的東家是榮國府賈赦!”
杜清娘聽了這話目光一閃,她接到宮中傳信,查探大同一位邊軍子弟的底細。
她知道此人和榮國府小姐有過婚約,但因起了糾紛而退親,雙方已無掛礙,於是便把事情交給了鄒敏兒協理。
沒想到查來查去,還是和榮國府起了關聯。
鄒敏兒繼續說道:“我們在大同的人發來消息,賈赦數次派人至大同商談生意,和他們接觸的是大同邊軍的一員參將。
九省統制顧大人在大同查出軍中舞弊,這位參將牽扯入獄,不過入獄不到一夜,便突然暴斃而亡,其事便沒了線索。”
杜清娘看着密劄,口中喃喃自語:“死無對證!”
鄒敏兒又說道:“孫紹祖突然離開神京,估計是因事返回了大同。”
杜清娘望了鄒敏兒一眼:“你可瞭解賈赦此人?”
鄒敏兒回道:“他是賈琮生父,性子貪色少謀,自小對賈琮打罵虐待,父子嫌隙,形同陌路。”
杜清娘見鄒敏兒對答如流,顯然在榮國府人口上,還是下了功夫。
“這件密劄你不用再跟,我會交給其他人,一月後遼東會押解來一名重犯,事關金陵要案,由你來疏導協理密報。”
鄒敏兒聽到金陵要案,臉上神色微動。
……
榮國府,迎春院。
榮慶堂中賈政和賈母的談話,沒多久便滿府都知道了。
這兩天鳳姐安排人幫迎春歸置東西。
閨房裡迎春的衣物、首飾、書籍、棋物及其他物件,都已陸續裝箱入籠,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邊。
丫鬟繡橘穿紅綾襖、青緞子掐牙背心,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正在閨房裡來回忙碌,幫自己姑娘歸置遺漏的東西。
小姑娘這兩天心情非常好,不僅是因爲姑娘要搬去伯爵府。
還因爲琮三爺發了話,讓姑娘只帶自己去伯爵府,屋裡其他的丫頭和嬤嬤都不用跟去,三爺另買了妥當的人來服侍姑娘。
爲了這事,蓮花兩天都沒給她好臉色。
府上的這些丫鬟,如今哪個不想往三爺跟前湊,文武全才,又是個伯爺,長得還怎麼好看……。
不過這些小蹄子都是癡心妄想,也不瞧瞧三爺房裡養的姑娘丫鬟,個個俏得天仙似的,她們給人提鞋都不配。
繡橘又想到姑娘搬到伯爵府做長小姐,三爺單單就讓自己跟來。
三爺這是看中自己對姑娘忠心呢,我可得好好服侍姑娘,也不辜負三爺器重。
想到這些,繡橘愈發得意,幹起活來更加利索些。
迎春看着心情愉悅的繡橘,心中莞爾,怎麼去東府去過,這丫頭好像比自己還高興上心。
那天,王熙鳳過來給她道喜,迎春聽了也很是意外。
那天賈琮遷居,她和姊妹們去伯爵府頑了一天,她也很喜歡那裡的景緻,覺得比西府還要好上一些。
只是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搬到東府去過,能守在琮弟身邊,有這個弟弟的庇護依靠,迎春自然千肯萬願。
期間,邢夫人來了一次,說了幾句不要去東府的話,言辭甚至有些生硬。
迎春以往性子柔弱,一向都有些怕這位嫡母,但這次卻不知怎麼了,心裡有了自己弟弟撐腰,膽子古怪的就大了起來。
竟然也沒什麼慌張懼怕,只是說這事是老太太同意的,還讓二嫂子操辦着送自己去東府。
邢夫人一聽這話就啞了火,老太太對她來說就是鎮山太歲,對她來說是毫無抵抗力的碾壓。
王熙鳳雖然是她的兒媳婦,但那從來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佔了老太太的勢,邢夫人對她也是沒半點法子。
因此,邢夫人來說了一次,便絮絮叨叨走了,再也沒有過來。
迎春把手中的宋代棋譜合攏,剛讓繡橘小心收好。
黛玉、探春、惜春、湘雲等姊妹正好都過來,她們是來給迎春送行的,後面還跟着寶玉。
……
這兩天寶玉聽說迎春要搬到東府,整個人都很不自在,從小園子里長大的姊妹,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
二姐姐又不是出閣,賈琮那人憑什麼把她接到東府去過,事先也沒人和他說過這事,說走就走了,寶玉心中很委屈……。
他上前一臉認真的說道:“二姐姐,伱住在西府這麼多年,大家姊妹日常一起說話頑樂不好嗎。
幹嘛一個人孤零零搬去東府,賈琮只會做官,也是無趣得緊,你一個嬌貴的女兒家,和他一起真真要悶死了。”
一旁的湘雲最是心直口快,不服氣的說道:“琮三哥怎麼會無趣呢,我覺得他有趣得緊,他會寫好字,還能做好詞,都說是大才子;
而且還做了這麼多厲害的事,二哥哥,琮三哥和你一樣大呢,要我說你也該好生唸書,學學做外面仕途經濟的事,也好讓老爺太太歡喜。”
寶玉聽了這話,一臉的不屑神情:“姑娘還是換個地方說這些話吧,仔細我玷污你的仕途經濟學問。”
史湘雲聽寶玉搶白自己,眉毛一跳,不肯認輸,便要和他吵架。
別人都讓着寶玉,湘雲從小得賈母寵愛,卻是不怕他,小時候兩人都是吵吵鬧鬧長大。
“琮三哥可是二姐姐的親弟弟,關係比你可近多了,他接自己姐姐去東府住,別人還能說了什麼去,哼!”
寶玉不服氣,還要再吵,卻見襲人找了過來,說老爺找他過去說話,北靜王派人找他過去會友。
寶玉聽了賈政找他,腿便軟了三分,跟着襲人匆匆走了,至於北靜王找他會友的話,都沒怎麼聽清楚。
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
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
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