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真的不能住手嗎?”
“已經晚了……”
她轉過身,從另一個樓梯口下了樓。徐傑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黑暗的天空,就像看着一幅抽象畫--看不懂其中的含義。
夜幕下,一場交易剛剛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結束。這邊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裡就坐滿了人。
經過全局上下研究決定,成立專案組,專門偵辦湘水學院的自殺案件。組長由支隊長老王擔任,各部門都將竭盡全力爲專案組提供便利。
今天的會議顯得格外隆重,第一支隊的骨幹成員全部參加,而且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親自來訓話。前半部分算是動員會,先是副局長講話,接下來由老王發言。
當老王突然宣佈由馬一洛擔任專案組的副組長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按常理說,就憑馬一洛的資歷,根本不具備擔任副組長的資格。
馬一洛正想着手機貼紙的事,有些走神,恍惚中聽見老王念他的名字,也不清楚爲何,便不知所以地站了起來。他看見了很多質疑的眼光,氣氛是莫名的緊張和生疏,只有劉繪澤傳給他一絲信任的眼光。
老王對他說:“小馬,說說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馬一洛頓了頓,講道:“在蕭夏的那段談話錄音中,提到了很多離奇的現象。最典型的就是死人居然會發來短信,而且,只要一退出,短信立馬就消失了。技術科對蕭夏的手機進行了仔細檢查,最終發現,其實這種現象的原因是,手機曾被人動過手腳。
“包括死去的幾個女生,她們的手機無一例外地被貼上了一塊膠質貼紙,而貼紙裡面卻隱藏着兩個極其微小的電路。有了這兩塊電路,就可以實現遠程對手機上的內容肆意更改,而且,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兩塊電路還能把空氣中的電磁波轉化成超聲波,從而破壞人的神經系統。”
老王微微地點了點頭,說:“講下去!”
馬一洛接着說:“我想案情已經很明瞭了。韋佳、唐書惠、于娜,這幾個死去的女孩一定是在恐懼和幻覺的雙重摺磨下選擇了自殺。至於紅雨傘、柯林的來信,還有詛咒,這些都是駭人聽聞的謠言,很可能是爲了誤導警方偵查而設下的干擾。”
老王沉默着,半晌後示意馬一洛坐下。他說:“副組長的這一番分析,個人覺得還是比較到位。馬一洛,你認爲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採取行動?”
馬一洛完全傻了眼,“副組長?我--”
“是啊,你對這個案子的努力和決心,相信大家都看在了眼裡。所以隊裡讓你擔任專案組的副組長,一定是有2道理的。你接着說吧。”
這個令人興奮的消息卻讓馬一洛手足無措起來,“王隊,我不行!我剛調來不久,而且沒什麼偵破大案的經驗,副組長的位子我恐怕難以勝任。你還是換別人吧!”
老王挑起了眉毛,問道:“馬一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自信?”
“不是我沒有自信,而是我覺得這個案子很複雜,光有自信是不夠的。”
“不管多複雜、多艱難,只要你有信心,就算披荊斬棘也一定能把它拿下來。除非,你已經被前方的困難嚇倒。小馬,你明確地告訴大家,你到底有沒有信心?”副局長用鼓勵的眼光看着馬一洛,說道。
馬一洛猶豫片刻後,回答:“我有!”
副局長繼續追問:“有沒有信心把這個案子拿下來?”
“只要大家相信我,我就相信我自己!”
“好!馬一洛,這可是你說的!”老王微笑道,“我想,我們爲副組長鼓鼓掌吧。”
劉繪澤用掌聲打破了沉靜,隨即,一片掌聲響了起來。
老王想給馬一洛一次樹立威信的機會,說:“小馬你接着說吧,說說對於接下來的工作你是怎麼看的。”
馬一洛在大家的注視中再次站起身,清清嗓子,繼續說道:“我覺得,貼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只要我們弄清了貼紙的來源,這個案子想必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小趙笑着說:“蕭夏不就住在你家嗎?問問她,是誰把貼紙黏到她們手機上的,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馬一洛故作輕鬆地跟他開玩笑,“注意用詞啊,什麼住在我家?是暫時借宿!我也想問問她,可我暫時聯繫不上她。”
劉繪澤問:“犯罪分子用這種高科技的東西,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麼?選擇幾個女生下手,是在檢驗他的高科技產品,還是由於心理變態?”
老王回答說:“我看都有可能。經過一番調查,這幾個女生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並沒有與什麼人結怨,所以,仇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馬一洛接過話茬,“兇手的作案動機我們現在還沒有辦法搞清楚。但是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我們只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大益打斷了他,“問題就在於,我們如何才能搞清楚背後是誰在搗鬼?”
馬一洛看向老王,他的眼神表明,他已經制定好了完整的計劃。老王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朝他點點頭,示意他大膽說出來。
“我認爲,接下來我們應該分成兩組人馬。第一組,二十四小時對可疑信號進行監控;第3二組,設法摸清膠質貼紙的來源。蕭夏是他們的目標,可她自殺未遂,對方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因此一定會再次遙控她的手機。第一小組的任務就是配合技術部門,監控可疑信號,並設法跟蹤發出信號的據點。我看,就由劉繪澤負責吧。”
劉繪澤乾脆地迴應道:“沒問題!”
“至於第二小組,工作可能有困難。我想先請大家仔細看一下這塊貼紙。”馬一洛把裝着貼紙的小塑料袋傳下去,解釋說,“這種貼紙類的小裝飾品目前很受學生青睞的。但是據我調查,貼紙一般來說都是完整的,並不會在中間留有空隙。請大家仔細看,這其中的空隙也並不是在兩塊電路的長期擠壓下形成的,而是事先就做好了兩個凹槽。做成雙層,還要在中間加兩個凹槽,這樣顯然會增加成本,而且對於飾品本身而言根本沒有必要,所以,一般的生產商絕不會這麼做。很有可能是有人重金委託廠商專門生產的。第二組的任務,就是找到一模一樣的貼紙,然後順藤摸瓜,找到生產商,從而找出委託人。”
小趙對他的安排似乎並不贊成,“這樣的小裝飾品遍地都是,一模一樣的也數不勝數。要是照你說的辦,那得找到什麼時候?”
“儘管這樣的小裝飾品多如牛毛,可是完全一樣的還是很少見的。再說了,出售這種裝飾品的店一般就集中在學校周圍。只要在學校周圍詳細排查,就一定會找出它的來源。我想第二小組,就由大益負責吧?”
大益回答道:“聽副組長安排!”
當晚馬一洛便留下來和劉繪澤一起值夜班。技術科的同事也一直在工作,他們不時進去看看情況的進展,提醒技術科的同事保持清醒。蕭夏的手機放在這兒已經有大半個月,可疑信號卻並未出現過一次,所以,很多人都認爲這種守株待兔的方式收效甚微。
回到辦公室,劉繪澤開玩笑說:“恭喜你!你要升官了。”
馬一洛說:“你就不用挖苦我了吧?你也知道,王隊是在趕鴨子上架--”
“可是人家偏偏願意趕你這隻鴨子。要說咱們支隊裡,你來得最晚,我都比你早來兩年。沒想到最後全得聽你領導。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劉繪澤故意調侃道。
馬一洛連連叫苦,“你以爲這是好差事啊?弄不好案子破不了,還得受一肚子委屈。”
“行了吧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突然,門外傳來這樣的聲音:“這麼巧啊,都在加班?”
馬一洛回過頭,看見韓亦輝正倚在門框上聽着他們倆談話,他馬上便明白了韓亦輝的來意4。卻不知在每個值班的夜裡,劉繪澤早已不堪其擾。韓亦輝把所有值班的時間都和劉繪澤調到了一起。這個不止一次拒絕過他的警花,正逐漸成爲他工作之餘的唯一念想。
馬一洛當然樂意成人之美。好朋友幾乎和他無話不談,在韓亦輝艱苦追逐的過程中,他也曾爲其出過不少主意。可是此刻,當他看着劉繪澤強裝耐心的表情,就覺得死不放手真是件特別無趣的事。甚至,他第一次有了那種兩人並不般配的感覺。
可是韓亦輝不會在意這些,抑或在意,只是認爲結果比過程更重要。
“這次出差夠久的。黃老沒把你怎麼着吧?”馬一洛難以想象,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忍耐力才能跟在黃老身邊這麼久。
“還能怎麼着啊?”韓亦輝倒顯得不以爲意,他是那種爲了達到目標情願忍受一切的人。“老頭也就脾氣壞點,又不會吃人。”
見韓亦輝根本沒心思與他寒暄,馬一洛識趣地站起來,“你們聊,我得去監控室看看!”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劉繪澤疾步走到馬一洛身後。她不想與韓亦輝獨處,時至今日,無論韓亦輝如何努力,她對他的態度從未改變。冷淡是她現在唯一的防衛武器。
韓亦輝感到尷尬。儘管他從不幻想劉繪澤對他會有所改觀,可是,這種顯而易見的躲避還是令他萬分沮喪。
“小澤,我想對你說幾句話。”韓亦輝開口道。
這是讓馬一洛離開的意思。可是劉繪澤卻拽住了馬一洛的胳膊,“有什麼話你說吧。”
韓亦輝看了一眼馬一洛,馬一洛也在看他,這兩個男人的眼神裡都不約而同地透出無奈和尷尬。
“小澤,明天我想請你吃飯,有樣東西想要送給你。”
“對不起!我很忙,再說,我已經約了別人。”
“你約了誰?”韓亦輝本能地將“別人”當成了情敵對待。
“就是他。”這三個字,劉繪澤用了極其少見的嬌嗔的口吻。馬一洛倍感意外,當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劉繪澤時,劉繪澤輕輕地捏了他一下,在她的目光逼視下,馬一洛不知所以地答道:“啊,是……”
“可是,我給你的東西很重要,是我--”韓亦輝有把握,馬一洛一定會把機會讓給他。
劉繪澤卻決絕地打斷他,“我們已經約好了,明天對於我們來說,一樣重要。”她死死地抓緊馬一洛,分明想讓他幫忙到底。
馬一洛只好把頭偏向一邊,極力躲過韓亦輝質疑的目光。
終於,韓亦輝妥協了,他說:“那好吧,我改天再約你。”他轉身離去5。約會失敗了,他覺得已經沒什麼可說,劉繪澤的謊言他已經信以爲真,而且爲此很不開心。
做擋箭牌的滋味多少有一點彆扭。馬一洛沉默了。他願意幫助劉繪澤,卻不想爲此而引起朋友的誤會。劉繪澤也在那裡沉默,此刻,一貫幹練的她卻顯得萬分靦腆。剛纔的謊言貌似信手拈來,實際卻是久已沉澱的真情流露。
馬一洛說:“其實你不該這樣。”他毫無責怪她的意思。
“你生氣了?”
“沒有,只是--”小說.紅雨傘下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