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繪澤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含情脈脈地注視着馬一洛,“當初我答應過你,爲了你我會好好的。現在你也要向我保證,爲了我,你也得好好地珍惜自己。你只有向我保證我才答應嫁給你。”
“好,我向你保證,爲了你,我會好好愛惜自己的。”
劉繪澤趴在馬一洛的身上,覺得幸福來得這樣猝不及防。她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把他們緊緊地捆在一起。她閉上眼睛,心中踏實而甜蜜。
“就在你睡着以後,副局和王隊來過了。”劉繪澤擡起頭,看着馬一洛,猶豫着說。
“你怎麼不叫醒我?”
“他們不讓我叫醒你。他們問了問你的傷勢,告訴我好好照顧你,就走了。”
“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說,這些天你只管好好養傷,案子的事……就暫時交給別人。”
馬一洛當然明白,自己副組長的職務已經移交他人,只不過還沒有開會通過,所以只能這樣交代他。但這終究都是遲早的問題。馬一洛反而輕鬆了,雖然心裡還是有點不痛快,但是至少能有時間把一些事好好地想清楚。
劉繪澤注視着他的反應。馬一洛對她笑了笑,說:“看來這傷沒有白受,我還正想好好歇幾天呢。”
劉繪澤知道,馬一洛表面看上去不以爲意,心裡卻正經受着非常大的打擊。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故作堅強,所以,遇上任何挫折都會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這樣反而令劉繪澤很不放心。她陪着馬一洛回了家,安慰他好好休息,就上班去了。
馬一洛待在家無所事事,只好下樓去把信箱打開。這個信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過,裡面早已被雜誌和報紙塞滿了。剛到的報紙有一半還露在外面。他把那張報紙抽出來,看見上面居然有蕭夏的照片。他本能地意識到這是關於“詛咒”的新聞。他猜對了。沉寂了一段時間以後,湘水學院再次發生了死亡事件。只不過這次死的卻是蕭夏。
馬一洛簡直驚呆了。他想不到蕭夏自從外出去爬山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是周曉蓉把這一切告訴了記者。她說,一切都是因爲詛咒,自從她們動過了紅雨傘,已經有兩名室友自殺了。想不到蕭夏也走上了絕路。她還向記者展示了蕭夏死後發給她的短信。句式和蕭夏收到的一模一樣:凡是動過紅雨傘的人都得死,你就是下一個。她悲觀地告訴記者,不知何時自己就會隨她們而去了。
馬一洛替蕭夏覺得惋惜,甚至感覺到悲痛。他曾經千方百計想要保護她,卻最終沒能把她留住。可是很快,他就覺得這條新聞疑點重重。首先,2周曉蓉描述的蕭夏的死亡過程模糊不清;其次,按照慣例,死者的短信只要一退出就會自動消失,爲什麼周曉蓉的卻能夠保存下來?
這似乎很不正常。稍加分析,他就覺得周曉蓉十分可疑。因爲一起去爬山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在途中死了,另一個便有很大的嫌疑。如果是她在搞鬼,那麼很多事情就能解釋清楚了。比如那些被掉包的貼紙,別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還有廁所牆壁中的書稿,不止一次的鬧鬼事件,沒有人比她更符合條件。她就潛伏在蕭夏她們身邊,所以做起來纔會得心應手。
是的,一定是她!她和徐傑合作,通過超聲波干擾導致書惠和于娜在情緒失控的狀態下自殺。最後,她把目標指向了蕭夏。可是就在關鍵時刻,蕭夏把手機交到了公安局,她的病情得以及時遏止。可是周曉蓉不甘心失敗,她一面想別的辦法,一面做出同樣被詛咒的假象,以此博取蕭夏的信任和同情。後來她終於制定了另一套方案,那就是外出爬山,在荒無人煙的深山中對蕭夏下手。
但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馬一洛怎麼樣都想不明白。他在家裡待不下去,他要去把這個重大發現彙報給專案組。
剛進辦公樓,他就看見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他剛剛看過的那張報紙,一臉的悲傷。馬一洛有種預感,可能他們也是爲蕭夏的事而來。他走過去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兩人馬上站起來,女人還在一個勁地抹着眼淚。誰也沒來得及開口,同事蘇燕就走了過來。她告訴馬一洛說:“他們是來報案的。他們的女兒是湘水學院的學生,最近在龍潭醫院看病。前不久醫生給他們打電話,說他們的女兒突然不見了。於是兩人四處尋找,卻看到了這份報紙。我覺得這件事不像一般的失蹤案件,所以剛剛通報給了專案組。”
馬一洛完全明白了,看來他的直覺沒有錯,“你們是蕭夏的父母?”
“是的。”蕭父向馬一洛點點頭。
“醫生什麼時候給你們打的電話?”
蕭父略微想了想,回答:“就是在前天吧。”
“這兩天你們都到哪裡找過?”
蕭母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學校、醫院、郊外,能找的地方找遍了,能打聽的人也打聽遍了,就是沒有一點消息--”
“你們找過周曉蓉嗎?”
“找過,”蕭父回答,“可她說,蕭夏在跟她爬山的時候遇上了大雨,回來的途中兩人就走丟了。可是前不久她又跟記者說,蕭夏在下山的路上掉下了懸崖--她一定是怕我們難過纔沒告訴我們。”
馬3一洛聽出來,蕭父和蕭母對周曉蓉的印象並不差。就算周曉蓉的話前後矛盾,嫌疑很大,他們也不願意把懷疑的矛頭指向她。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蕭夏的事還不能聽信媒體的一面之詞。我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謝謝!那就麻煩你們了。”
送走了蕭夏的父母,馬一洛就迫不及待地來到辦公室。可是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又來到會議室,果然看見大家都在這兒開會。他敲了敲門走進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小馬,你怎麼來了?傷好些了嗎?”
馬一洛這才發現原來副局長也在。
“好多了,”他有些侷促地回答,“局長,我有一些重要的情況要向組裡彙報--”
副局長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還是養傷要緊,案子的事,你就暫時不要管了。”
“可是,我還是專案組的一員啊--”
副局長再次打斷他,“那也等會議結束後再說吧。”
馬一洛尷尬地站在那兒。“噢,那就等會議完了再說。”他自己給自己找臺階,然後轉身走出了外面。
站在樓道里,馬一洛無端地感到孤獨,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使他憋屈萬分。幾分鐘過後,劉繪澤出來了。馬一洛明白她一定是不放心自己。
“不在家待着,幹嗎跑過來?別忘了你還受着傷呢。”
“家裡實在待不住。”
“大家正在討論昨晚的行動。”
“我知道。那你不在裡面開會,出來幹嗎?”
“我不放心你,主要是你的傷。”
“我沒事,你快回去吧。”說完,馬一洛就要走。
“你去哪兒?”
“我去找一個人。”
馬一洛等不及會議結束,他決定先獨自去查一查。
劉繪澤站在那兒,看着他一瘸一拐地離開,突然跑上來扶住了他。
“你怎麼沒進去呀?”
劉繪澤回答:“我想跟你一起去。”
馬一洛要找的是周曉蓉。
他們先去學校打聽了情況。得知周曉蓉早已不住在宿舍,她現在住在哪兒,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令馬一洛非常失望。他們只得去找老師。從周曉蓉的班主任口中,他們得知周曉蓉正在一家單位實習,她就住在離單位很近的居民區。
他們抄了周曉蓉的地址,就打車直奔那裡。就在即將走出市區的時候,司機將車頭拐向了右邊。又走了幾分鐘,出租車就在一個小巷口停住了。這個居民區都是些老舊的平房,他們沿着巷子找了很久,終4於找到了周曉蓉的住處。
他們敲門,裡面始終沒有人應答。看起來周曉蓉並不在家。兩人只好在門外乾等。幸虧中午很快就到了,飯點剛過,周曉蓉就出現在了巷口。她看到馬一洛他們,幾乎沒有多餘的表情。她似乎早已知道馬一洛會來找她,所以並不感到驚訝。馬一洛堅信越是滴水不漏的人,嫌疑就越是重大。
“你們是來找我的嗎?”
“是的,有些情況需要找你覈實一下。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你們進來吧。”
她把門打開,帶他們走進了屋子。這間屋子的房齡估計有二十幾年了,裡面採光很差,整間屋子又舊又暗。
她招呼他們坐下,就開門見山地問:“你們要找我瞭解什麼?”
“我們看了報道,說蕭夏已經死了。這是你親眼所見嗎?”
她突然低下頭,捂住了嘴巴,半晌過後才哽咽着說:“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她去爬山,是我害死了她……”
“爬山是你提議的?”
“是的。”周曉蓉點了點頭。
“我想了解事情的經過,越詳細越好……”
周曉蓉淚眼婆娑地回憶道:“那天我們說好了去爬鶴山,六點鐘就出發了。上了山以後,起初很順利,可是後來,路越來越難走……”
“爲什麼想要去爬一座荒山?”
“因爲有挑戰性,征服一座荒山帶來的勝利感能給我們面對困難的信心。這段時間,我們遇到的事太多了。”
聽上去合情合理,馬一洛說:“接着說下去。”
“爬山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我們沒有想過的情況。但最終都被我們克服了。就在即將到達山頂時,卻突然變了天。這令我們感到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雨就下了起來,而且雷聲像炮彈一樣不停地在周圍轟炸。我們徹底慌了,只好拼了命地往山下逃。就在我們慌不擇路地下山時,我發現蕭夏走錯了方向,她走得很快,那邊是絕路,前方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我使勁喊她,可她根本就聽不見,我只好趕緊朝那邊跑過去。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我看見蕭夏突然滑倒了,然後整個人順着山坡一直向懸崖跌了下去……”
說到這裡,周曉蓉就再一次泣不成聲。
“那你爲什麼不去報警?”
“沒用的,這是詛咒,誰也逃不掉的……”
“蕭夏發給你的短信還在嗎?”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找不到了……”
周曉蓉從包裡拿出手機,再次翻看了一遍收件箱。短信確實不在了。馬一洛5把她的手機拿過來,居然發現後面的貼紙是嶄新的。難道她們的貼紙不是同時被掉包的?站在兇手的角度看,根本沒必要這樣做。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做這一切的就是周曉蓉本人。
蕭夏絕不可能不告訴她貼紙的秘密。她的貼紙絕對沒有理由至今還貼在手機上。她的貼紙一定被蕭夏拿掉了。爲了證明收到過蕭夏的短信,又把一張新的貼了上去。因爲警方早已查明瞭原因。如果手機上沒有貼紙,還說收到過蕭夏的短信,警方一定會懷疑她撒謊。她企圖以此轉移警方的視線。不想恰恰弄巧成拙了。
這絕對是一個重大發現!馬一洛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靜。他站起來跟周曉蓉告別,“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劉繪澤並沒有注意到貼紙。她只是覺得周曉蓉傷心難過,就安慰了她幾句,“蕭夏已經死了,你難過也沒有用。好好保重自己吧。”她握住了周曉蓉的手,突然發現,周曉蓉的手腕上纏着一條紅豆做的鏈子。
馬一洛立刻回到公安局,找老王彙報情況。他向老王講述了他的推斷,最後他建議立刻抓捕周曉蓉,並且立刻派人尋找蕭夏。因爲直覺告訴他,蕭夏沒有死,她應該還活在世上。
老王採納了搜救蕭夏的建議,卻沒有同意立刻抓捕周曉蓉,因爲他們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周曉蓉涉案。貼紙可能是質量問題,紅豆項鍊也不止一條,所以現在抓她還爲時過早。
馬一洛還想與他爭辯,老王卻轉移了話題:“對了小馬,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這也是上午開會討論的內容。鑑於你在這次行動中指揮失誤,所以組裡決定,暫時撤掉你的副組長職務。希望你能理解局裡的決議。”
馬一洛沉默了。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他說:“我服從隊裡的安排。”
“徐傑一跑,我們的計劃就被徹底打亂了。你如果願意工作,就到搜救隊盯着點。今天上午局裡已經請求其他單位協助,在湘江下游段全力搜尋徐傑的屍體。如果不願意,你就先回家養傷吧……”
如釋重負的感覺終於來了。他早就在等着這一天,卻想不到它來得這麼突兀,來得這麼不是滋味。他駕着警車離開了公安局,想要去打撈現場看看。走到半路卻不想去了,折轉方向來到了射擊俱樂部。他要在這兒好好地放鬆一下。
他是這裡的常客,經理早就跟他很熟了。兩人打過招呼,服務生就把他帶到射擊房,拿了一把仿真手槍給他。馬一洛把彈夾裝滿,上了膛,朝着靶心一連將子彈全部打完。屏幕上很快出了成績,全都在九環以上。
6“再來十發子彈!”他朝着服務員大喊,卻看見經理就站在他後面。
經理並沒有讓服務員給他拿子彈,而是徑直走到他跟前:“怎麼,馬一洛,心裡不痛快?”
馬一洛解釋說:“沒有,只是好久沒玩了,隊裡配槍又不能隨便亂開,手有點癢。”
“一看就知道你在撒謊!”
馬一洛有點不耐煩了,“老兄,有錢賺你還不樂意啊?磨磨蹭蹭的,快拿子彈!”
經理只是微笑,他說:“我也曾在部隊裡待過幾年,對這玩意兒也不陌生。要不這樣,今天咱們乾脆比一比,誰如果輸了,誰就請客吃飯。你看怎麼樣?”
馬一洛來了興致,輕蔑地看着經理,問:“此話當真?你不會是有錢沒地兒花吧,想出這麼一個既賠夫人又折兵的主意?”
經理指着他,“你小子可別囂張!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說完一揮手,服務生就把槍和子彈拿了過來。兩人都把彈夾裝滿,站在那裡準備比賽,看樣子誰都不服誰。
“那我們就開始?”
“少廢話,來吧。”說完,馬一洛手裡的槍便像機關槍似的,突突幾聲,十發子彈已經打光了。
“你倒夠快啊!”經理也毫不示弱,一擡手也把十發子彈打完了。兩人緊盯着顯示屏,這一局竟然打成了平手。
“再來?”經理問。
“奉陪到底。”
經理向服務生招手,照例又有子彈端過來。兩人再次把彈夾裝滿,經理說:“這次我先來。”說罷,他朝着靶心連開數槍,就一心等着屏幕上出成績。
“該我了。”馬一洛也拿起槍,照舊當作機關槍使,一瞬間十發子彈已經悉數用盡。幾秒鐘過後成績就顯示在了屏幕上,他以一環的優勢勝出了。
經理看着他,由衷地讚歎道:“你可真是個神槍手!看來今天是我自找沒趣。也罷,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請一頓飯也值了。”
馬一洛把警車停在射擊俱樂部,想着吃完飯再回來取車,他坐經理的車來到一家酒店,兩人先泡了腳又去做按摩,一直折騰到晚上纔去吃飯。經理是交際老手,把客套話說得像發自內心一樣誠懇。馬一洛因爲心中發堵,倒覺得很受用。只是今天他特別不勝酒力,只喝了幾杯頭就有些暈了。劉繪澤下了班給他打來了電話。他看也不看,只管照着紅色的按鍵按下去。兩人繼續端起酒乾杯,這一杯酒喝下去,他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馬一洛終於醒了。他感覺頭很痛,看看屋子也不像是自己家。走出臥室,才發現這是一間套7房,想必喝醉以後經理把他弄到了這裡。
那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馬一洛急忙打車離開了酒店。回到家,掏出鑰匙開了門。一開燈,頓時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劉繪澤歪在沙發上睡着了,她已經做好了一桌子飯菜,一直都在等着他回來。小說.紅雨傘下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