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順聽聞這話,這纔看了跟前的李紹明一眼,對於李紹明的脾氣,他是清楚的,若是想要糊弄過去,怕也是沒有那麼簡單!當即他頓了頓,才踟躕說道:“小的方纔見着那人隱約是朝着後山走去,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段主子了。”
段主子!這三個字已經好久沒有人在寧王府中提起過了,就是素來與她交好的王妃娘娘也不敢在李紹明面前貿然提前,如今再次聽到這三個字,李紹明臉上的神色當即就變了,在晦暗的月光下閃爍着一種陰冷的光芒。
永順從未見過這樣的李紹明,當即便有些愣住了,忙說道:“因着天色晚了,小的看的並不清楚,說不準也不是段主子,而是段主子身邊的丫鬟下來了也說不準,王爺,您莫要多想……”
說着說着,連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他雖與傾城交情不深,但對於傾城的性子卻還是有幾分瞭解的,怕是段主子聽聞了楊主子瘋了的消息,急匆匆趕下山來了吧!至於方纔的事兒,連他都想得清楚段主子是故意避着王爺,王爺又怎麼會不清楚呢?
這樣想着,他更是小心翼翼擡頭窺了李紹明一眼,卻見着李紹明臉上的神色依舊難看得緊,但李紹明卻是什麼話都沒說,擺了擺袖子就走了。
只是有些話不說並不代表着心裡沒有想法,此時此刻,李紹明的心裡就好像用細細的銀針一陣陣紮下去,痛楚雖來的不甚深,但卻是一陣一陣的,延綿不絕,永遠沒有盡頭,這大半年來,他刻意不去想遠在瀟湘苑中的傾城,也勒令身邊的人不準提起段主子這三個字,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傾城那淺淺的笑靨,蹦出傾城那輕柔且不卑不亢的語調……這樣一來,他卻是怎麼也睡不着了。
這樣想着,他腳下的步子倒是愈發快了,以至於他到了瑞祥居的時候,臉上依舊是方纔那副緊繃着的樣子。
王妃娘娘見了他,也是嚇了一跳,忙問道:“王爺,可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兒?您這是怎麼呢?”
李紹明這才察覺到自己臉上的神色未免太嚴肅了些,當即卻是扯出一個微微有些難看的笑容出來,端起早已準備好了的大紅袍,小啜了一口,平素最愛喝的茶水,現在嚥到了肚子裡卻是卻是覺得一點味道都沒有,頓時眉頭又皺了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沒出什麼事兒,就是方纔與如晦談論朝中大事兒的時候爭執了幾句,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當時說的話只怕明兒就忘記了,你就放心吧!”
王妃娘娘有些欲言又止,但她跟在李紹明身邊這麼些年了,知道若是李紹明不想說的話,無論她怎麼問都不會說的,若是李紹明想與她說的話,那不用等她問,李紹明自然便說了,怕是這會兒子時機還不成熟吧!
這樣想着,她臉上噙着一抹笑容,輕聲說道:“既然王爺心中沒有什麼不快的事兒,那切身便就放心了,先前妾身進宮的時候,皇后娘娘說咱們寧王府子嗣單薄,說要咱們府中再添幾個人來,妾身也覺得甚好,不知道王爺覺得怎麼樣?”
對於這件事兒,起先韋主子不知道在李紹明耳畔旁敲側擊過多少次了,可他每次都選擇裝聾作啞,可如今王妃娘娘卻是提及這件事兒,而竇皇后也有這個意思,當即他便不能繼續迴避下去了,當即淡淡說道:“王府中如今倒是挺安逸的,到時候人多了,也是鬧騰的很,就先這樣子吧!”
這下子,倒是王妃娘娘有些爲難了,說起她也是挺爲難地,這幾年來竇皇后後見着皇上年紀大了,太子不爭氣,齊王好玩樂,朝堂上很多擔子就壓在了李紹明的身上,竇皇后對李世民盯的倒是愈發緊了,總想找人在秦王府中盯着守着,就怕李世民有什麼歹心,所以纔會對她步步緊逼,偏偏李紹明嘴上不說,心裡卻是什麼都知道,所以每次面對着竇皇后這樣的要求,總是推脫,只是她倒是左右爲難了起來。
其實,王妃娘娘心裡對竇皇后也是有些責怪的,起先在李府的時候,竇皇后很多時候已經做得夠明顯了,沒想到現在依然這般,處處提放着李紹明,就是她這個當兒媳婦的看了,心裡也有時候會不舒服!
當即,她卻是在心裡長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既然王爺這樣說,那這件事兒就先放一放吧!倒是妾身先前聽韋主子說,她身邊有一個絕好的人兒,想要獻給王爺,王爺不如瞧瞧?若是覺得好得話,就將她留在府中,這樣王爺身邊也能有個可心兒的人呢!”
李紹明卻是想也不想,徑直說道:“算了吧!如今王府中的人也不算少,韋主子,聶主子,暮貴妾,夢貴妾,還有其他幾個人,說起來也不算少了,若是突然來個新人在身邊伺候,倒是毛手毛腳的,沒有老人來的妥帖,更何況現在王府中好不容易沒有什麼風波,也是件好事兒!”
不是沒有風波,而是有些事兒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這樣的話縱然王妃娘娘心裡清楚,但也不會當着李紹明說出來,如今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王爺說的是,只是妾身見着王爺整日鬱鬱寡歡,平日裡也不甚去哪位妹妹那兒坐坐,還以爲王爺對王府中的人不滿意了,既然王爺這樣說,妾身倒是放心了。”
說着,她倒是停了下來,有些欲言又止。
李紹明與王妃娘娘是少年夫妻,兩人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只消一個眼神,李紹明就知道王妃娘娘有些話要說,當即淡淡一笑,輕聲道:“無蓉,你若是有什麼想說的直接說便是了,難不成在我的面前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嗎?”
“妾身的這點小心思都被王爺看穿呢!”王妃娘娘淡淡一笑,可神情之中還是有幾分猶豫,可是想着那日李紹明午間小憩,自己過去爲他披上衣服的時候,他口中喃喃喚着傾城二字,當即懸着的一顆心便微微放實了些,遂輕聲說道:“妾身是想說,段主子在瀟湘苑中將養了這麼些日子,身子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怎麼王爺也不去瞧瞧?段主子年紀不大,難不成王爺還與她記仇不是?”
猛地聽人提到心底裡的這個名字,李紹明微微一愣,腦海中只浮現方纔夜幕之中那個羸弱的身影,一時間倒是什麼話都沒有說起了。
王妃娘娘見着他不說話,更是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勸道:“俗話說的好,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況王爺先前還與段主子這樣好,難不成王爺真的打算以後兩人在府中再也不見面呢?更何況先前玉容丸的事兒,王爺也並未得到確切的消息,只憑着徐貴妾的一人之言就坐實了段主子的罪證,怕是有些太過了些吧?”
如今屋子裡的下人們都已經被譴出去了,所以王妃娘娘倒是與李紹明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是知道李紹明性子的,只要不是在他氣頭上,不管自個兒說出什麼來,只要好言好語,他都不會動怒的。
果然只聽見李紹明長嘆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地說道:“無蓉啊,有些事兒我本是不打算再提的,既然現在你要與我說一說,那咱們今兒就談一談吧,傾城在我身邊伺候也有些日子了,我自詡對她還是有幾分瞭解的,當日她那驚愕的眼神,還有神情都騙不了我,更何況她素來精明,若是真的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怎麼會露出那副呆若木雞的樣子?更何況後來還發生了那樣的事兒,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來面對我吧!”
“既然這般,那豈不是更加好辦呢?”王妃娘娘淡淡一笑,起身爲李紹明倒了杯茶水,輕聲說道:“人這一輩子誰能不犯錯呢?既然是人,就會犯錯,可錯了不要緊,只要改過便是了!更何況那件事兒都過去了快一年了,您和段主子都要學着放下才是,難不成真的打算這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呢?”
“她已經打算這輩子都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啊!”說着,李紹明嘴角更是藏匿了幾分無奈的笑容,若是方纔傾城上前,大大方方的與他問好,說不準今後他會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可是如今,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可王爺又怎麼知道呢?”說這話的時候,王妃娘娘心中已經帶着幾分篤定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有些揚起,通過今晚的徹談,她已經知道了李紹明心中的想法,既然這般,那讓王爺與傾城重歸於好也不是沒有可能呢!
此時,外面的月色依舊帶着幾分晦暗,王妃娘娘的心情卻是與之截然不同,在她看來,王府中已經有了一個蕭主子,斷然不能叫傾城走了蕭主子的老路,若是這般,真的是她的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