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王妃娘娘的目光早已被吸引到傾城的身上,見她捂着肚子不由得萬分緊張,當即便吩咐道:“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長喜,快去叫孫大夫來瞧瞧,若是有個什麼差池就不好呢!”
“妾身沒事。”傾城勉強一笑,柔柔地看向王妃娘娘,輕聲道:“王妃娘娘不需要爲妾身操心,妾身哪裡就來的這樣嬌氣呢?許是這屋裡太氣悶了,妾身只覺得心頭悶悶的,也許出去走走便就好了,奇怪了,妾身以前沒這樣過,許是剛剛懷孕所以身體特別敏感的緣故吧,連帶着妾身也變得嬌氣了呢。”
說着,她的粉面綻出一絲寧馨的笑意,她極盡清楚地將最後那句話吐了出來,唯恐韋主子沒有聽到她已經身懷有孕的消息。
傾城知道,韋主子久居院子裡恐怕未必會知道她已經有孕的事實,再者韋主子一直瘋瘋癲癲的,神智也可能不會一如此刻這般清明,不過她吐出這樣的一句話,韋主子情急之下也未必能受得了。
果然韋主子牢牢盯着傾城的肚子,剛纔還明淨如水的雙眸此刻卻狂亂了起來。
“妾身先出去喘口氣,王妃娘娘與韋主子恕罪。”傾城柔柔一笑,便在墨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故意伸手撫了撫小肚子,像是對肚子裡的孩子說話一般,輕聲道:“寶貝你要乖,孃親這就帶你出去散散心哦。”
傾城含笑的眼神漫不經心地掠過韋主子的臉龐,在背對着王妃娘娘的地方,她脣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冷冷地看向坐在那裡的韋主子,目光中蘊含着幾分得意!
“小賤人!拿命來!”韋主子終是沒有忍住,霍然而起,從旁邊的侍衛刀鞘中抽出一把長劍,挺身朝傾城刺來!
傾城佯裝驚慌,驚聲高呼:“啊,救命啊,王妃娘娘救命啊!”
傾城她就要靠着這一次賭一把,不是她死,就是韋主子亡。
眼看着劍尖就要遞到傾城的眼前,誰知一個身影卻猛然飛撲到她的身前,一下子替她擋住了那鋒利的長劍。
“噗”的一聲,是劍身刺進人身體的聲音,只見雨花痛楚地連在傾城眼前晃動,鮮血噴濺了她一身。
傾城再沒有料到竟然會是如此的場景,愣在原地的時候雨花卻蹙緊了眉,瞧着韋主子道:“主子,您怎麼又這樣魯莽了?奴婢,奴婢不是告訴過您,您不能——”
她說到這裡嘴巴里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來,頓時,韋主子好像清醒了過來,哭泣道:“雨花,雨花!你爲何這樣的傻!”
“主子——”雨花極其緩慢的吐出這兩個字,蒼白的小臉上擠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忽然伸手將插進自己身體的長劍拔了出來,哀怨道:“奴婢去了,不能再陪着主子了。”
她說完便忽然將那長劍從肋下穿過,穩準狠地朝傾城的小肚子刺來。
“小心!”墨玉在千鈞一髮之時單手抓住了那柄寶劍,不顧自己手上鮮血淋漓,不再讓那寶劍靠近傾城半分!
傾城萬萬沒料到雨花居然還能憋着最後一口氣打算給她致命一擊,若不是墨玉反應快,恐怕就要她的孩子又是凶多吉少了!
墨玉抓住抓住劍身,本是下意識而爲之,現在她見狀,也是慌了,急忙將手鬆開。
只聽見噗嗤一聲鈍響,是雨花自己將利劍刺入肺部的聲音,鮮血比剛纔更加猛烈的噴涌出來,飛濺三丈,潑了韋主子一頭一臉。
頓時,雨花仿若一個紙片人一般地轟然倒塌在地,一襲墨綠色全被鮮血染紅了。
“雨花!”韋主子哀叫一聲,像是再也無法承受眼前的種種血腥一般,終於捧着頭暈倒在地上。
頓時,傾城鼻端間的血氣太濃重,她作勢欲嘔,王妃娘娘早已一疊聲的吩咐素芳道:“快將你家主子扶出去,這裡血氣大,污了你家主子的眼睛!”
說着,又吩咐一旁的侍衛,道:“雨花這賤婢差點兒傷了段主子肚子裡的孩子,來人,將這賤婢拖出去扔在亂墳崗!”
“是!”侍衛們上前毫不憐惜地拖起了雨花的屍體,像是拖着麻袋一般的拖了出去。
傾城瞧見雨花的腳尖劃出了一路鮮血淋漓的地圖,本該覺得快意的心卻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預想中的痛快。
處理完了雨花,王妃娘娘便叫了孫大夫來好好給韋主子診治,傾城因爲驚嚇不輕,所以便早早的告辭回到了風華居。
走在路上,傾城遠遠地還能聽見韋主子狀若瘋魔的哭喊聲,“林傾城,你這個小賤人,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韋主子瘋癲已久,此刻做此胡言亂語寧王府之中也都是司空見慣,何況韋主子與傾城本就是死敵,所以她就算嚷得再難聽大家也都不置可否。
傾城本來可以不必放在心上,誰知一路走着,心情卻是越發的抑鬱起來。
走着走着,傾城的腳步在麴院風荷那邊停了下來,她極目遠望,卻見一池子衰敗的荷葉撐着自己殘破的肢體孤獨的挺立在瑟瑟西風之中。
“主子,可是要歇息歇息?“此時只有素芳一個人跟在傾城身邊,墨玉因爲護主有功,被小丫鬟們扶着歇息去了。
素芳見着傾城不說話,便吩咐丫鬟們在長凳上鋪上了厚厚的一層兔毛被子,免得傾城坐了着涼。
傾城順勢坐了下來,將身體靠在那烏木的欄杆上,眼睛望着眼前綿延數裡的殘荷,藉此讓一直翻騰的思緒漸漸穩定下來。
昨夜九福姑姑緊急與她相見,說她發現有人偷偷潛入了韋主子住處不知道在找些什麼,她便叫九福姑姑將雨花平日藏得珍珠等東西放在一個明顯的位置。
雨花貪財這是人所共知的,只是她爲人謹慎,東西都藏得很好,可是傾城曾經送給她一個玉鐲子,那玉鐲子除了是珍稀寶玉之外,更加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九福姑姑鼻子最靈,果然憑着鼻子找到了雨花藏匿東西的地方,她將東西埋在了院子裡一顆樹下,平日裡誰人能想到去樹下挖掘什麼東西?
九福姑姑將那包裹放在了雨花的寢室之中,果然再去看就不見了那東西的蹤跡,陰孌知道時候差不多了,便叫九福姑姑這幾日再次給韋主子飲食中下曼陀羅粉,而且分量要加重,務必要求韋主子會再次達到幻聽出現幻覺的地步。
果然傾城沒料錯,那包東西果然被長歌拿去了給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看到那樣豐盛的財寶定然會懷疑雨花收取了別人的賄賂,越發觸動往日心腸,當然會一鼓作氣前來將雨花捉拿歸案。
只是,雨花畢竟只是個奴才,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因爲心軟輕縱了她,那麼死的便韋主子了。
寧肯錯殺一千,不要放過一個。
傾城知道,在位高權重人的眼中,不論是她還是雨花,始終命如草芥罷了,一切進行的都頗爲順利,她便故意刺激韋主子,讓韋主子忽然發狂,就是爲了讓王妃娘娘知道這幾日雨兒不在韋主子的身邊,韋主子的病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反覆,就越發證明王妃娘娘的猜疑是正確的。
下毒的不是雨兒,而是雨花。
可是傾城萬萬沒想到的是雨花竟然還藏了一手,都已經瀕死了卻還是力氣如此之大,若不是墨玉拼命護她,此刻怕她已經成了雨花刀下亡魂了!
只是現在,眼看着雨花已經除掉,韋主子狀似瘋癲,傾城最大的目的已經達到,可是爲何現在胸臆間翻騰的情緒卻一再的提醒她,她其實並不如預想中的那樣快活?
伸出雙手來,她仔細看着眼前這雙瑩白勻潤的纖纖玉手,但是隻有她自己清楚,這雙手自從沾染了鮮血,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雨花何錯之有?她不過是忠心爲主的罷了,錯只錯在她是韋傾城的人,既然動不了韋主子,便只能朝她下手,她何其無辜!
現在,纔剛她鮮血噴濺的畫面還在傾城眼前不斷閃現,傾城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成王敗寇而已。
這樣想着,傾城也想明白了不少,若非她先發制人,此刻喪命的很可能就是她身邊的素芳與墨玉了,而她捨不得素芳與墨玉死,便只能要其他人死!
心扉漸漸地冷的透徹了,就如同眼前這十里殘荷,蕭瑟頹敗地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此時,遠處幾個小丫鬟歡天喜地地往這邊跑來,圓潤的臉上洋溢着潑天的喜氣,傾城不覺得詫異,寧王府之中還會發生什麼好事讓人無端覺得歡喜嗎?
“素芳,他們這是要去那裡?爲何這樣的歡欣?”陰孌忍不住問了問。
素芳卻是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小丫鬟見狀,自作聰明地說道:“主子,今日是王府中的下人們們面見家人的時刻,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主子們都會開恩,叫咱們可以見一見外頭的家人,以此慰藉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