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只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喃喃道:“難道竟然真的這樣沒用?都到了陰曹地府了還是不能放下,罷了,罷了,喝了這一碗湯下去,再也不想多餘的人或者事了。”
只是纔剛要擡手,忽然見半空中劈下一道閃電,雷霆萬鈞一般地將整個幽冥地府的陰霾全數照亮!
閻王爺驚駭道:“莫不是皇家子弟親臨呢?”
地府中衆小鬼兒正在驚懼,忽然見一條金龍從霧霾中探身出來,渾身金光燦燦,恍若金光琉璃一樣的耀人眼目。
那金龍揮舞着九個利爪,盤踞在半空之中,口噴烈焰,怒吼道:“閻王爺何在?”
“在,在,我在此。”閻王爺忙迎上去,陪着笑臉,“不知道天子來此爲了何事?”他是仙,自然能夠有未知的能力。
“我問你,你這裡是否剛剛收押了一個叫段傾城的女人?”那金龍盤踞在半空中,昂起碩大的龍首,十分之倨傲,聲音低沉有力,振聾發聵。
閻羅王恭敬地將生死薄遞給金龍看,“我是剛收押了一個叫林傾城的女人,敢問你爲何要尋回此人?因爲我見此人陽壽已盡,註定今日來陰曹地府報到的。”
誰知金龍連看也不看一眼,徑自口出烈焰將那一本厚厚的生死薄焚燒殆盡:“我是皇家子弟,我要保何人,難道還需要閻王你來批准不成?廢話不要多說了,快快將那女子歸還於我!不然待會我定然噴出三昧真火,燒盡你這上下十八層地獄!到時候佛祖怪罪起來,由你們十八位閻王一力承擔!”
“別,別介呀王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閻王不知道爲何也特別懼怕這條金龍,所以無盡的諂媚,立刻轉了風向一般的恭敬起來。
金龍再次怒噴了一口三昧烈火,直接將閻王爺整個罩在其中,“哼,我的時間寶貴,快將傾城交還給我!我沒空跟你在這裡虛耗!”
“哎喲,哎喲,燒死小老兒了!那啥,黑白無常,快,快去將方纔那位姑娘請來!交給王爺速速帶回!”閻王爺從那一團烈火中連滾帶爬的逃出來,忙不迭地朝黑白無常招手,讓他們將傾城帶過去。
“不必了!”傾城在一旁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眼裡浮起烈烈的風霜,她負手挺直脊背站在孟婆橋邊,昂首冷冷地看向盤踞在半空中的那條不可一世的金龍。
“你回去吧!你我已經恩斷意絕,多餘的話再也不必多說!再說也是沒有意義!我瓜爾佳氏初瑾對你已然心死,我是決計不肯跟你回去了!”傾城鏗鏘有力地說完,便端起手中的那碗孟婆湯,打算仰脖而盡,沒想到手腕一陣劇痛,原來卻是孟婆不知道何時用柺棍一下子敲在了她的手腕上,頓時讓她吃痛無比!
孟婆卻是嘆息着說:“這位,這碗孟婆湯只渡有緣人,對於無緣人,是想喝也喝不到的。姑娘你塵緣未了,還是及早回頭是岸吧。”
“不!我寧肯在地獄中永世不得超生,也決計不想再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傾城嘶吼着,趁着所有人都不備的時候,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跑到了奈何橋邊,縱身一躍,毅然決然地跳進了迷津河之中!
“傾城!傾城!”跳下去的時候傾城耳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接着整個地府便都開始震動起來,似乎都能感受到金龍的悲慟一般。
“傾城,傾城,傾城!”此時,傾城感覺肩膀上的力量有些過於大了,讓她有些疼,禁不住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卻赫然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這張臉她看了無數次,又怎麼會不清楚?只是,爲什麼現在她會看到這個東西?她不是,不是已經跳進萬丈迷津裡了嗎?傾城正在迷糊着,耳邊又傳來九福姑姑狂喜的聲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菩薩保佑,主子,您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然後傾城又是迷迷濛濛的一陣兒,眼前閃過幾個人影,她只聽見有人說:“王爺,您先將段主子放下吧,讓微臣等再給段主子把把脈。”
李紹明的聲音很是憤怒,但是憤怒之中卻又帶着點點欣喜,“你們這羣老廢物,纔剛不是說段主子沒得救了嗎?”
“微臣等惶恐!段主子的頭因爲撞上了石頭,失血過多,剛纔確實是已經回天乏術了,沒想到,沒想到王爺心意真誠,段主子求生意志堅定,所以這才,這才死而復生了吧……”太醫的話聽着也有些不那麼確定。
“我不管!快給我將段主子救回來!若是救不回來,你們太醫院上上下下所有人頭,我全都要摘了下來給傾城陪葬!”李紹明的怒吼倒是頗像那條囂張至極的大金龍。
“是是是……微臣等這就……段主子……”
接下來的話傾城卻有些聽不清了,頭上跟身上心口都劇痛起來,整個人就好像被無數的石磨碾來碾去的,四肢百骸全都痛得散了架子一般。
不過耳邊好像一直有一個極其霸道的聲音在不停的嘮叨着:“我不准你死!你休想這樣死了!我還要跟你算總賬呢!你必須要活下來!”
傾城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那聲音厭惡得很。
等她再次閉了眼,再次沉入黑黑一片的世界之中,她還想要再次找到孟婆,喝一碗孟婆湯,可是這一次卻安然沉入了夢鄉之中。
傾城再次醒來的時候卻見天光大亮,一室的清光透過窗櫺灑進來,照得風華居內間裡越發的孤清起來。
風吹動着窗櫺,將一片枯黃的葉子吹了進來,翩然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她心中卻是不禁感嘆着,呵,葉子都黃了,卻原來秋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到來了。
九福姑姑此時正趴在牀邊,傾城稍微有動靜,九福姑姑卻是即刻醒來了,“娘娘,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您嚇死奴婢了都快!”
她眼中的淚水在傾城看來是那麼樣的不真實,便如同這枚枯葉一般,讓傾城覺得似幻似夢。
“主子,您可不知道,您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呀,主子您好幾次都差點,差點救不過來了呢——”
傾城卻是躺在牀上,截住了九福姑姑喋喋不休的話語,“他呢?”
“主子是說王爺嗎?”九福姑姑聽聞這話,聲音也慢慢變低了,“王爺他,他應該在前朝呢,主子也知道最近事情特別多的。”
傾城卻是緩緩搖頭,虛弱說道:“不對,我記得我昏迷之前,好像迷迷糊糊聽到了王爺的聲音,依照我現在的處境,相信如果沒有王爺的命令跟關照,應該不會有任何太醫願意費這個功夫來給我診視吧。”
九福姑姑深深地瞥了傾城一眼,顫聲說道:“是……是王爺叫太醫過來給您診視的,只是,只是王爺說誰也不準告訴,不然就砍了奴婢的腦袋。”
傾城冷冷一笑,笑容中滿是悽楚,“他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不過他既然還有心來給我治病,就必定不想我死,既然不想我死,那麼我就依然有能力挽回局面。九福姑姑,你快出去告訴王爺,就說我快死了,讓王爺來見我最後一面。”
九福姑姑見傾城意志堅定,便也不再說什麼,果然站起身來跑了出去。
傾城自在寬大的牀上躺好了,在枕頭底下摸出了一直藏着的秋水匕首,輕輕地放在袖管中,靜靜等待着李紹明的到來。
果然,一會兒她只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還聽見李紹明有些慌張的聲音。
傾城趕緊閉上了眼,只裝作昏迷的樣子等待李紹明進來。
李紹明腳步匆匆的朝傾城牀邊走來,聲音裡的焦急是無法掩飾的,“傾城,傾城你有沒有怎麼樣?”
傾城能感覺到李紹明在她的牀前坐下,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忍不住厲聲叫道:“太醫,太醫呢,快給段主子看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必了。”傾城抓住機會睜開眼來,一下子握住了李紹明的手,虛弱說道:“王爺,其實妾身並沒有事,只是想見見王爺,所以纔出此下策,想要用這個辦法叫九福姑姑引王爺您過來罷了。”
看到她睜開眼來,李紹明先是鬆了一口氣,但是迅即便冷下臉來,將他的手從傾城的手中抽出去,冷冷地站起身來:“哼,九福姑姑,你家主子生病發暈了,難道你也發暈了不成?竟然敢欺瞞我。”
傾城聽聞這話,卻是冷靜道:“王爺,不關九福姑姑的事情,都是妾身自作主張叫王爺來的,王爺若是要責罰,就責罰妾身就好了!”
“哼,你以爲我真的不敢責罰你嗎?”李紹明背對着初瑾,脊背挺直,雙手揹負在身後,遙望像是一棵青松,風骨颯颯,只是太瘦了些,讓人忍不住心疼起來。
傾城心中莫名一陣酸楚,哀求道:“王爺,王爺若是想要懲罰妾身,妾身甘心情願地領受。只是在懲罰妾身之前,王爺可否解答妾身心中的一個疑惑。”
李紹明冷冷道:“什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