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立太子(上篇)
清晨的霜還未乾透,皇輦就到了永福宮前。
“娘娘,皇上來了。”何姑姑進來,施了個禮。
齊悅眯起了笑,抱着懷側的襁褓慎兒擡手道:“我何時才能下牀,這躺牀上只長膘不長個,我以後肯定胖地誰都認不出。”
“呵呵,愛妃可真會說笑。”皇上看了眼越發潤澤的齊悅,越發癡迷了起來。她生了孩子之後身上的女子氣息更是濃厚了。
他抱起慎兒,開始逗弄了起來。“這兩日可是好些了。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齊悅笑了笑,“慎兒有福了,一個月之後皇上的萬壽節也到了。”她也能出月子,不用再躺在牀上度日了。
皇上聽言,樂不可支笑了起來。
這邊其樂融融,坤寧宮那頭卻是鬧得不可開交。
翁公公這邊報了句石妃娘娘求見,那邊石妃已然入了坤寧宮。崔嬤嬤扶着聖母皇太后坐下,見狀只好退下。
“這般莽莽撞撞的,哪裡有一點宮中貴人的樣子。”聖母皇太后低眉,慍怒的話語讓卻沒有讓石妃降低一絲火氣。
“太后,臣妾也是做過皇后的人,宮中的規矩也是曉在心中,臣妾從不知道這打入冷宮的人過得日子還可以那般奢侈。”她眯起了眼,眼前的太后是端足了架子準備要和她撕破臉了嗎?
看來這宰相是要準備棄了自己保他們自己人了!
“她是我們宰相府的人,哀家也只是想讓她在冷宮別過得太苦。”聖母皇太后微微咳嗽了聲,嚴肅了臉,“你現在也不是皇后,無權對哀家所做的事做出質疑。”
好,真好!你們宰相府一個個背信棄義,若不是我不信男人當初差點就孤注一擲,日後,我一定會讓你們宰相府悔不當初!
聖母皇太后看着石妃甩袖離開的身影,她的眉頭微微一跳,棋是下定了,只不過石妃最少有大皇子二皇子撐腰,玉嬪有什麼?她搖了搖頭,來日方長,只要宣兒從南疆平安歸來,宰相再謀大事,何愁不成。
然而,事情何嘗是聖母皇太后想得這般簡單,焦頭爛額的宰相府陷入了沉默。就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宰相也閉口不言,多是嶽達在退朝之後與各位官員周旋。
但是,事情仍舊是一籌莫展。
宰相夫人心急如焚,這都幾天了,宣兒那還未有好消息,到底要如何是好。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的爺倆,心下的怒火砰地就竄了上來,“你們倒是想想辦法,不都是朝野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嗎?難道要讓我這老婦人在家中急死不成?”
嶽達這幾日醞釀的想法豁然而出,“爹,娘,兒子想好了,我們派人偷偷和夜郎王談條件,只要他答應放了宣兒,我們就送出黃金萬兩,破一個口讓他們逃走。”
宰相嶽常輝並不接話,只是略垂着頭,這些日子他彷彿老了幾歲,兩鬢的發越發白了。
宰相夫人聽得一顫,復又眯起了眼,雖是危險了些,但只要有一線生機,都是要好好爭取。
“好,這事你去安排。一切要做得隱秘,帶上我的令牌,與南疆節度使好好配合。”宰相擡眼,那雙渾濁的老眼如今已經紅絲氾濫。“我累了,你去吧。”
“是!”
當嶽達的身影消失在京城米行的時候,一處樓的黑影轉瞬也消失了去,悄悄朝安平侯府而去。
荔園閣的書房拉了簾子,陽光透了進來,卻顯得幽暗。榻上的紫袍男子,玉冠折射出青白的潤澤,殷紅的脣微微勾起了笑,“看緊了,嶽韌宣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他個人贓並獲。”
黑影點了點頭,就出了侯府。
安平侯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地搭在了桌子上,狗急跳牆這道理果然不錯。看來,很快會有好消息了。
他站了起來,走向正屋。
“芙兒,東西可收拾清楚了?”念青笑着問芙兒,不懷好意看了下一邊幫着提行李的蕭昂。“今日,我和侯爺回王府,你怎麼也在這,留下來守護侯府。”
蕭昂立馬一副苦瓜臉,“夫人,一個月快到了,您可是答應一個月後把夫人許給我的,我這不是要跟着回一趟王府,禮數也是要的……。哎呦。”
芙兒這一腳可不輕,可是用足了跺腳的真功夫,疼的蕭昂臉色一變,冷汗涔涔。
“別胡說,誰說要嫁給你了。”芙兒扭開了臉,把最後的一份包袱遞給侍衛就不理蕭昂。
念青看蕭昂那副委屈樣,笑着開口,“好了,一同回去吧。聽說王項陽今日也要去王府,清茶,可別落下了,這可是禮數……”
“小姐!”清茶嘟囔了聲,有些幽怨地看了眼念青,這可不少人聽着呢,好像自己急着要嫁人一樣。
小詞看得笑了笑,轉頭先跟了侍衛走了出去。
念青將小詞的神情收入眼底,那淡淡的,不着邊際的笑,似乎這婚嫁之事於她根本無緣一般,她似乎就像個看客。念青垂眸,小詞是個溫婉可人的姑娘,應該有個硬漢願意爲她化作繞指柔的。
“怎得?媒婆做上癮了?”尉遲將念青打橫抱起,直直走出了荔園閣。
念青皺了下眉頭,“相公,小詞的事你知道多少?她什麼時候起跟着老太君的?”還未得到答案,她的額頭就吃了個爆慄,疼得她嘶了聲。
尉遲將披風拉過來將她包在裡頭,念青只能感覺額頭上一股熱氣噴着,她鑽了鑽,淘氣地在他身上戳了戳。
“別亂皺眉,好好睡一覺,到了我叫你。”今早還是起的早了,丫頭這幾日睡得沉了,想來是懷孕的女子均是如此。他撫了下她的頭,動作輕柔地送入馬車。
馬車停在凌雲王府的時候,這方趙嬤嬤和關媽媽已經命人搬東西。
念青醒來就見關媽媽他們,心裡一嘆,該死的封建禮教,明明就在一座城市,這都一年了,她纔回來幾趟。
“三姑奶奶,這聽雨軒剛刷過,您懷孕了,奴才們收拾了翠玉閣。”趙嬤嬤眼中慈愛一片,誰能知道當初第一次見面二人橫眉冷目,現在又是這樣一般光景。
念青笑着點頭,由着尉遲扶着走了進去。
這剛到院子就見一個小影子竄了過來,念青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身側的男人抱了起來。
“姐姐回來了!姐姐。”奇麟長高了,這孩子越發漂亮了。
他身後跟上來的一對夫婦均笑道:“怎這般莽撞,姐姐懷孕了,不得這般急躁。”雲雙拉開奇麟,笑道:“廚房都燉好了補品,還好你這提早說了,要不然這燉個幾個時辰怕你要喝的時候就是睡覺時辰了。”
端木駿業負手而立,那雙眼裡何嘗沒掛着思念。“好孩子,回來就好。都進去好好歇息。”
念青眼眶微紅,應了兩聲哎,才恍然了起來。父王更是久沒有見過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雲雙讓人弄了火鍋,念青看着那雲霧騰起的火鍋,心下一暖,記得她在宮中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娘卻記得清清楚楚。
幾人忙着夾菜,念青吃了幾口,見父王和娘均是笑着看自己,這纔開口,“父王,女兒很想你們,不過這麼一段時間我就捨不得走了,姐姐一定更想。父王,待姐姐出了月子,您去看看她。”
端木駿業一怔,雙眼微微發黯,齊悅嫁入皇宮,父女見面已經是奢求,到底是可憐了那孩子。
念青抿了下脣,夾了只蝦就下鍋了。尉遲笑着幫她擦乾嘴角的醬汁,對着端木駿業笑道:“岳父不必太過介懷,相信不久麗妃就會回來一趟。”
凌雲王點了點頭,便也開始伸筷子。
一頓飯吃完,趙嬤嬤也都上前來,不住地誇這蕭昂是好小夥,說是幫了她做了不少事,芙兒經不住趙嬤嬤關媽媽一夥人調了蜜一般說自己眼光好,只好藉着沏茶遁了去。
雲雙笑着應了,默許了芙兒的婚事。這可把蕭昂給樂昏了。一門心思盤算着這婚改怎麼辦。
“王爺,王大人來了。”水管事進來說了一聲,雲雙就帶着奇麟退了下去。
王項陽來得正是時候,這趙嬤嬤正好要退下,被念青拉了衣角還疑惑了起來。念青輕笑,“這人是清茶未來的夫婿,清茶可等你把關了,可不許走了。”
趙嬤嬤眯起了笑,老老實實站在一旁看了個仔細。誰知安安分分服侍的清茶,這會兒也遁沒了。
“小生見過王爺。”王項陽低頭行禮,這會兒竟毫不遲疑對着趙默默也行了禮,“聽清茶說您待她如親生女兒,多謝嬤嬤照顧。”
趙嬤嬤聽這話,捂着嘴咯吱咯吱笑個不停。
念青挑眉,這小子嘴巴可真是吃了甜果子了。
幾人聊了會兒,趙嬤嬤就見王項陽似乎有話要說就退了下去,兀自去煮了秋日滋補的湯水。
王項陽見丫鬟們都走了,才緩緩開口,“皇上似乎想立太子了。”
這一句話立刻打下了浪,激地在場的人一震。立太子?
王項陽低頭,補充道:“今日早朝過後,皇上就在南書房問了我一個問題,說何人更適合做太子?”
念青憋足了一口氣,這個時候立太子,爲何?
尉遲眯起了眼,看了眼凌雲王,兩人眼裡傳遞着相同的氣息。問題的關鍵是皇上想立誰?有可能立誰?
“我當時回道,皇上年盛,無需爲這種事費神。皇上也只是笑笑,但我看皇上怕是真存了立太子的心思。”王項陽說完,眉頭便是一皺。
念青眯起了笑,王項陽有一句話說對了。皇上正值壯年,過早立太子本就會引起朝野動盪。除非這個太子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威脅。
那麼……
尉遲放下手中的杯子,笑了起來,“我看,這事不用擔心。怕是皇上心中早有了人選。”尉遲笑着拉起念青的手,那雙勾魂的雙眼盯着念青那淺的梨渦,真想一口吞了她。
王項陽點頭,“這事,我晚點會告訴麗妃,讓她有個準備。”
凌雲王細細一想,也眯起了眼。衆人均瞭然於心。看來皇上已經下了決心準備好好應對石將軍了。
念青今天也確實累了,這一躺倒牀上就把芙兒和清茶給轟了出去,就連小詞也給打發了去。倒在牀上呼呼睡了起來。
男人打開門看着牀上的懶豬,便開始忙活着幫着按摩了會兒才讓她安心睡去。
月光照入窗櫺,他靜靜躺在她的身側,大手擁着她綿軟的身子。看來每個月要帶她回來一次。
念青哪裡知道尉遲的想法,怕是知道了此刻就邀蹦起來吧。
尉遲莞爾,笑着睡去。
這幾天,念青就在這吃了睡睡了繼續吃的日子裡度過,她有些怨念地爬起來,讓小詞扶着她在侯府中走一走纔回到牀上。
“芙兒和清茶呢?”念青喝了口牛乳,溫熱的奶煮出來的味道還真是好聞。
小詞笑了笑,“趙嬤嬤上次讓她們兩都好好準備嫁妝呢。這不是看這一個月快到了嗎?”
念青輕笑,“小詞,去把我放在梳妝檯下的三個盒子拿出來。”
小詞聽言走了過去,這三個盒子好像是兩個月以前就出現了。因着夫人沒有下令,她也從不曾打開,這裡到底是什麼?
三個紫檀木的盒子均沒有上鎖,但三個盒子樣子都很是精緻。
“兩個盒子夜裡給她們,是我給她們籌備的嫁妝。”念青笑着拿了個墊子墊在腰後,坐了起來。
小詞愕然,她低頭,靜默地看着第三個盒子,這個,是給自己的?她沒有追問,只是應了聲是,便將那兩盒子拿了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輕弱的聲音。
“什麼時候想要這第三個盒子就來找我。”
小詞頓了下,脣角的笑淡然消逝,腳步一擡就去了西廂。
龔媽媽被喚了進來。見夫人把牛乳喝完,才收拾了笑道:“夫人,您吩咐做的蔬菜榨汁都熱好了,是什麼時候吃?”
念青呼出一口氣,即便是豬也不能馬上就吃了。她擡眼讓龔媽媽坐下,“龔媽媽,小詞是怎麼入府做丫鬟的?”
龔媽媽聽到是問這個,心裡也惆悵了起來。小詞的品性衆人皆知,老太君疼她,她性子也掘,凡事只要她認爲是錯的,即便是老太君下了罰令,她也堅決不做。這孩子……
“她家離我家也不遠,她的故事奴婢知道一些。十幾年前,她爹是個賣梳子的,她娘是街上有名的豆腐西施。當時可有不少人慕名想要娶了她娘。她爹當時跳河博得她孃的芳心,當時還美爲佳話。”
只不過,龔媽媽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只不過這樣的美景到她十歲的時候就破了。她娘得了病,她爹日日拿着鄰居送來的錢財置辦新家,只留下那句,她死了這錢還得娶個新媳婦來照顧他。”
自那之後,小詞就……。
念青恍然,原來如此,在小詞的眼裡,她早不相信天長地久,或許,她眼中的男女之情早在十歲的那年就已經判了死刑。
不論是怎樣地轟轟烈烈,在她的眼裡都經不起時光蹉跎。難怪,難怪她總是避而不談。
念青只覺得這孩子,讓人心疼。
“夫人?”龔媽媽問道。“若是沒事,奴婢先下去做事了。”
念青點了點頭,她深吸一口氣,有些煩悶地想,小詞難道要一輩子就這樣下去。念青不知道窗口的一個黑衣男子動了下,悄悄走了出去。
尉遲燁回來正見冷雨朝西廂的方向而去,他但笑不語,冷雨也該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吧。
這幾日倒是相安無事,皇上並沒有提立太子的事情。江前榮的一聲退朝,官員們均退了出去,王項陽也不例外,只不過今日,他的步伐慢了些,經過城門口的時候,他作勢一崴,一張薄短的紙條從他的手上一滑落在了那葉子刀侍衛手上。
這一切發生地極快,人只是過來慰問了下,王項陽也是拱手笑着說,“沒事,多謝。”
冷宮外,秋菊端着盆子,嘴裡唸唸有詞,“入了冷宮,我還得兩頭跑。”自從玉嬪被貶入冷宮,她就被分配到浣衣局,若不是玉嬪是宰相的人,怕是在這浣衣局還不好過了。只不過她兩頭跑也着實累了。
她蹲了下來,有些疲倦地捶了捶腳。不想高高的牆擋住了她的身影。
紅牆的拐角處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把這東西交給麗妃。”
“是。”
小菊捂住嘴,是什麼東西這般神秘還和麗妃娘娘有關。
她身子微微前傾,正想看個究竟,不想那侍衛飛身而逝,她只看到一個宮女鬼鬼祟祟朝着永福宮的方向而去。
她不敢多逗留,立刻衝入了冷宮。
“玉嬪娘娘,好像有什麼秘密,麗妃娘娘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