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慈安宮有刺客——快走——”
“快去稟告皇上,有動靜——”
……
“樓主,禁軍來了。”清塵剛出了慈安宮,夜殤便從房頂上飛身而下,低聲說着。
“我們走。”清塵朝着聲音的來源處看了一下,而後領着三人朝着宮廷的西南方向而去。
清塵憑着昔年的記憶和對凝月皇宮的熟悉,帶着夜殤和寧辰等三人去了冷宮的方向,因爲冷宮是最偏僻的存在,先帝妃嬪大多已經離世,就連太后也在不久前死了,蕭凌後宮妃嬪不多,如今也只有已經瘋了的陸香染一個人居住在冷宮裡。
因爲守衛鬆懈,所以沐清塵纔想避開南牆,選擇從冷宮的方向出宮。
清塵和明日他們幾個一路藉着樹色和宮牆陰影的掩映,遮擋住自己的身體和影子,避開宮中巡邏的侍衛,朝着宮外奔去,就在接近冷宮的時候,卻聽到下方傳來一聲冷喝,幾人便停在靜安宮宮牆邊的大樹上,沒再動彈。
“跟我走,那邊有人,給我圍起來——”
“是——”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清塵躲在樹後,看着章靖領着一隊禁軍從樹下呼嘯而過,朝着靜安宮的方向跑去。
就在靜安宮的門口,一個身穿素服的女子跪在地上,側身對着清塵,低着頭,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是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看見她將手中的冥錢不停地往面前的火盆裡丟着,口中唸唸有詞,即便聽到禁軍的聲音,也不爲所動。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犯宮中大忌,在宮中私自祭拜亡魂?”章靖冷聲喝着,便要那女子擡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女子安靜的將手中的冥錢燒完,這才緩緩地擡起頭,看着章靖行禮:“章將軍有禮了。”
女子擡起頭來的瞬間,藉着禁軍手中的火把,那女子熟悉的臉便落進了沐清塵的眼中。這個在宮中祭拜亡靈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葉夕,她祭拜的正是死在沈媛的陰謀和蕭凌野心下的葉氏一門,和她從前的主子,葉傾城。
因爲去年六月的今天,正是葉氏一門被問斬的日子,也是葉傾城中毒身亡的日子,所以葉夕選擇在無人的冷宮門口祭拜亡魂。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沐清塵要選擇今晚夜探禁宮,帶着沈家一門的人頭,向沈媛索命。
“葉夕?”章靖顯然有些吃驚,“你可知道,在宮中着素服私自祭拜亡魂,是死罪!”
“葉夕本來就是戴罪之身,蒙淑妃娘娘不棄,纔有今日,死又算得了什麼。”葉夕語氣淡淡,“葉家一族昔日勞苦功高,小姐爲了皇上殫精竭慮,百般周全,可皇上說殺了便是殺了。今日是葉家一族的忌日,我葉夕身爲葉家唯一的活口,又怎能忘記?”
“你就不怕,朕治你死罪?”黑暗中,一個森冷的聲音帶着寒意,如此問着,正是蕭凌。
秦喜手中提着燈籠走在旁邊,弓着身子爲蕭凌引路,而蕭凌就這樣面帶寒霜地出現在葉夕的面前,目光中盡是殺意。
“如果怕,葉夕就不會這麼做了。”葉夕開口說道,“皇上日理萬機,或許已經忘記了,小姐當年對您是多麼情深義重,可是葉夕永遠都不會忘記,是葉家把我養大,是小姐把我當成親妹妹看待,所以今日無論如何,我也得祭拜他們。”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在提醒朕,朕這個江山,是葉傾城幫朕打下來的,朕能當上皇帝,是葉家的功勞,是不是?”蕭凌一聽葉夕提起葉傾城的名字,臉上閃過一股怒意,一把掐住葉夕的脖子,口中冷冷說出這幾句話。
“是不是,皇上心中有數。”葉夕儘管被蕭凌制住,可還是強忍着吐出這幾個字。
清塵躲在樹上,將所有的畫面收進眼底,不管是蕭凌臉上的嗜血殺機,還是葉夕眼中的大義凜然。
砰——
忽然間,蕭凌放開葉夕的脖子,一掌推出,直擊在葉夕的胸口,只見葉夕的身體在黑暗中劃過一抹弧度,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口中噴出的鮮血,在周圍火把的映照下顯得妖嬈奪目。
“你別以爲你是葉傾城的婢女,朕就不敢殺你。”蕭凌冷冷地說着。
“哈哈,葉夕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皇上是何等梟雄,連小姐那樣的人都能下的去手,更何況是我這個小小的奴婢?昔日太后娘娘留着葉夕一條命,不過是爲了讓我看到葉家落敗後,凝月國依舊盛世的江山,若是皇上高興,大可送我上黃泉路,和我家小姐團聚。”葉夕冷笑着,絲毫不懼地看着蕭凌。
終於不用再在人前裝腔作勢,終於不用將所有的恨意壓在心底,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痛罵這個當今皇帝,因爲他負了葉傾城,他不配得到葉傾城的傾心相許。
蕭凌看着地上柔弱的不堪一擊地葉夕,眼中充滿了深意,葉夕如今這寧折不彎的性子,和當年的葉傾城何其相象。有其主必有其僕,更何況是被葉傾城當成親妹妹一樣的葉夕。
“看在傾城的份上,朕不殺你,留你活着,但倘若你再不識好歹,就別怪朕心狠手辣。”蕭凌說道。
“皇上後悔了吧?後宮紛亂,朝綱不穩,葉沈兩家先後滅族,已經讓宮外百姓流言四起,說皇上兔死狗烹,排除異己。沒有小姐替皇上來揹負着,這些罵名,就要皇上自己扛着!”葉夕緩緩從地上起身,眼中露出悽然的笑意,即便蕭凌已經說了不殺她,可她卻還是說出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似乎是一心求死。
“你找死!”章靖一聽葉夕的話,忽然用手中的佩刀打在葉夕的腿彎處,讓葉夕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章靖身邊的禁軍見狀,將手中的佩刀拔出,忽然架在葉夕的脖子上,似乎只要葉夕再開口說什麼,便會身首異處。
“放開她。”蕭凌愣愣的吩咐着,隨即轉頭看着葉夕,“朕已經說了不殺你,朕就不會食言,不管你說什麼都沒有用,識相的,就安安分分留在宮裡,朕看在昔日和葉傾城同甘共苦的份上,保你終老。”
“小姐已經死了,死在皇上的手中,死在沈碧環送上來的兩杯毒酒裡。皇上口口聲聲念及小姐的名字,也不怕午夜夢迴,小姐和葉家滿門的冤魂,回來向皇上索命!”葉夕再次開口,言辭一次比一次犀利。
蕭凌怒急,又一掌揮出,打在葉夕的身上。
清塵看着這一幕,心中一動,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似乎就要跳下樹去,將葉夕從蕭凌的手中救出來。
初到凝月時,她對葉夕還不敢相信,可是現在,她卻絲毫不曾懷疑,眼前的葉夕,還是當年那個心甘情願跟在她的身邊,永遠恭順有禮的葉夕。
昔日她和葉夕名爲主僕,實爲姐妹,一起長大,心意相通,葉夕是什麼性子,她清楚的很,因爲葉夕就和當年的她一樣,帶着血性的剛烈,固執的堅強。
就像葉夕明明對沈媛和蕭凌恨之入骨,可爲了向沈家討回血債,她還是幫着蕭凌出謀劃策滅了沈家,在蕭凌提起葉傾城的時候,絲毫不懼地說出冤魂索命四個字,語言淒厲,讓蕭凌無端端生出了些許蕭索之感。
看着葉夕在這深宮之中委曲求全,先是被沈媛折磨,後是被蕭凌重傷,再加上她本來就身中劇毒,此刻看起來竟是奄奄一息,性命垂危。
葉夕蒼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跡被清塵看在眼裡,眼睛睜地老大,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現身。若非寧辰和明日兩個人察覺了清塵的不對勁而死命拉着,清塵說不定早就已經出現在蕭凌的面前。
正是這一瞬間的憤怒,讓沐清塵心緒不穩,內息紊亂之下,身形微微搖晃,樹枝搖曳,樹葉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
蕭凌猛然間轉頭,朝着清塵藏身的大樹看過來,目光灼灼,似乎透過那重重疊疊的樹葉,看到了藏身於樹上的人。
清塵等人屏住呼吸,身體緊繃,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錯覺。
“什麼人——”
忽然間,一道黑影從蕭凌的背後閃過,禁軍統領章靖見狀,大喝一聲,將蕭凌的注意力轉向身後。
就在這一瞬間,沐清塵和夜殤幾人,便從樹後飛身而出,躍下宮牆,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很快躲進宮牆之外的小巷子裡,不見蹤影。
等蕭凌回過神來發現不對勁,掠身而上朝着清塵原本藏身的大樹擊過去,卻見樹後早已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樹枝在這個無風的夜裡搖搖晃晃,提醒着他,方纔並不是他的錯覺,這裡真的藏了人。
蕭凌站在宮牆之上,極目四望,饒是他武功高強,目力過人,卻也只能看到有限的範圍,清塵和夜殤幾個早就在夜色的掩護下走遠,消失在蕭凌的實現內。
“剛纔你看到了什麼?”蕭凌躍下宮牆,走到章靖的面前,問着。
“卑職看到了一道人影,不過那人輕功極佳,速度極快,卑職也沒看清楚是男是女。”章靖拱手回答着。
“輕功極佳……”蕭凌口中重複着這四個字,腦海中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即又看了地上的葉夕一眼,轉身拂袖而去,將重傷的葉夕一個人留在這冷宮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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