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允臻的臉始終是黑黑的。
邱實已經被壓回京城了。
原本允臻是想借着這個笨蛋的手,悄悄的,人不知鬼不覺的,把大事做了。可是沒想到,這個笨蛋不只是沒有把事情辦成,反倒把自己給弄成了階下之囚。
不管如何,自己也得先去看看這個傢伙,至少也要知道究竟他都說了些什麼,沒說什麼。
想見到邱實,理論上說,並不容易。這畢竟是皇上欽命的要犯,但是,既然被秘密解回京城,允臻也能得到消息,那就說明,想見他對允臻而言,並不是困難的事。
但是這件事,還是與太后通個氣的要好,允臻想着,先往宮裡遞了牌子,進了宮。
自從錦瑟的事情之後,允臻很少到太后這裡來走動,突然聽說兒子要進宮請安,太后也是十分的歡喜,忙命人趕緊準備了允臻愛用的茶點和飯菜。
散了朝後,允臻更了衣,來到了太后這裡。
一進門,允臻剛準備給太后請安,只見自己的母親就放下手裡的書,趕緊的站了起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前面的事情很忙吧?瞧把你累的,都瘦了一圈了。”太后不無心疼的說,然後對宮人說道,“快去給王爺準備茶點。這一早就來,只怕早飯還沒用吧。”
“多謝太后關心。兒子還真是有點餓了。”允臻微笑着說道。
看着兒子的這張笑臉,太后的心裡“咯噔”了一聲。要知道,現在這樣皮笑肉不笑的時候,只怕又有什麼大事兒發生了。
太后並沒有直接發問,眼下,自己的宮裡並不算安全,值得相信的人也並不太多,到處都有皇帝佈置的眼線,她也只是笑笑,拉着允臻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兒。
“雖是監國,但是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皇上信你,才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你來挑,明白麼?”
“是,兒子明白。這些天也是太多事情,千頭萬緒的,現在可算是明白了皇上的辛苦。太后最近似乎也清減了,昨兒我還聽宮人們說,太后最近晚上有些咳嗽,可好些了?”
“還好,哀家的身體自然有太醫們照顧着,不用擔心。”
“那就好。現在春日裡,難免有些燥氣,多進些清淡的小食。”
這對母子,你一言,我一語,只是說些家長裡短的話,一團和睦的樣子。等宮人們準備上了點心,允臻也略用了些之後,允臻瞧了瞧周圍,然後對母親說道:“太后,我也有日子沒有御花園走走了。雖然現在不是繁花盛開之際,但是春景也是不錯的。我想着太后也應該有些日子沒有外出了,不如,小王陪太后到御花園裡轉轉吧。”
太后一笑,自己果然是沒有估計錯的,兒子今天過來,絕不會是隻和說些家事的,她點了點頭,說道:“也好。最近身上也是倦的厲害,沒人陪着,也真不愛去園子裡逛。今兒就去走走吧。一會兒回來,你陪着哀家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是。”
允臻微笑着,陪着太后起了身,在一路往御花園走的時候,這母子二人依然談論的還是允臻家裡的事情,還有太后最近都看了哪些佛經,又添置了幾樣首飾之類的小事情。
慢慢的,允臻和太后讓身後的太監宮女跟的遠了些,這時,允臻才低聲對太后說道:“這次皇上外出,兒子給他安排了一場戲,不過,這戲沒演好,惹皇上不高興了。”
“哦?那皇上可知道這戲是你安排的?”太后明白允臻的意思,忙問道。
“目前還不知道皇上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麼。不過,昨兒晚上,那演戲的主角被皇上給送回到京裡來了。”
“居然被抓了!”
“是。兒子也沒想到,那人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用。”
允臻皺着眉,看着自己的腳下,嘆了口氣。
“那可打聽出,他有沒有……”
“小王還沒有去看,不過今兒晚上,準備過去瞧瞧。我算計着,皇上再有個三五日也就差不多快要到了。不管他說了什麼還是沒說什麼,這個人,只怕都是不能留着了。”
太后暗暗的瞧了瞧身後的宮人,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拉起允臻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這些小事兒,你自己瞧着辦就好了。都這麼大的人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就不插手太多了。”
允臻一笑,然後接着說道:“本想漂漂亮亮的一舉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回來,結果……看來兒子的想法還是太過紙上談兵了。不過,太后,若是得了空,我想着,需要聯絡一下週圍的人了。”
太后點了點頭,說:“是啊。也是時候了。這些你不用操心。雖然我現在近身的人裡沒有太多原來的老人兒了,但是,哀家好歹也在這宮裡呆了這麼久,總還是有能信得着的人的。這件事兒,哀家去做。當務之急,是先把那個角兒辦了。”
“是。”
“但是這件事,不能太張揚了……一會兒回去,我給你拿點兒東西,是以前小鄧子留下的。用法也包在裡面。你拿回去瞧瞧,用不用得上。”
“好。”允臻微笑着答道,然後停下了腳步,說道,“太后,今兒風大,咱們這就先回去吧。”
……
入夜的時候,允臻來到了刑部大牢門外。
允臻沒有坐轎乘車,也沒有帶任何的隨從,隻身騎着馬匹來到了這裡。
因爲他披着件全黑的披蓬,帽子也壓的很低,守門的獄吏並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一伸手,把他擋住了。
“什麼人?”
允臻低着頭,小聲說道:“來找徐牢頭兒。”
獄吏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允臻,既不有趕他走,也沒有向裡通報,允臻明白,這是在等自己給他們送銀子呢。他冷冷一笑,從懷裡拿了兩塊約有五六兩的銀子出來,分別遞了上去,然後附加了一句:“請兩位代爲通傳一聲兒。”
見了銀子自然是好說話的,特別是在這個沒有銀子想死都不能的地方。
其實一個掂了掂,然後把銀了往懷裡一揣,說了聲:“等着吧。”然後,轉身走了進去。
過了約有一柱香左右的時間,那個姓徐的牢頭兒和着這個守門的獄吏一起走了出來。
“喲,王……”
見到允臻,徐牢頭忙想着見禮,卻不料允臻先給他施了一禮。
“徐老爺,今兒就讓我進去見見吧。”
允臻的話裡,似乎透着某種悲傷之意。
徐牢頭兒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賢王爺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經來過這裡,明白了這層意思,徐牢頭兒又恢復了平時的神氣,點了點頭,說道:“王小……看你也可憐見的,今兒就隨我進去一趟吧。”
“多謝徐老爺。”
說着,徐牢頭引着允臻進了大門,一直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見左右無人,徐牢頭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
“你還算是機警,小王沒看錯你。別多說話,進去看過人之後,我還有事吩咐你。”
徐牢頭看了看賢王爺的這身打扮,琢磨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允臻問道。
“王爺,您這個樣子,實在是有點……乍眼!不如這樣吧,您到我屋子裡,換上身衣服。”
“怎麼?不方便麼?”
“是……因爲那人是上面親自讓人送過來的,所以,眼下守着人裡面,除了這裡自己人之外,還有些不知是哪裡的兵丁。您這是來的快,若是再晚個幾日,他們把這裡的人看遍了,您再想進去,就更難些了。”
允臻想了想,點了點頭,兩人直奔着徐牢頭兒的屋子走了去。徐牢頭伺候着允臻換了獄卒的衣服,又左右看了看,琢磨了一下,隨手從桌上拿了塊大紅的胭脂過來。
“王爺,得罪了。”
“還不行麼?”
“爺,您這樣子,太英武了些,只怕……我們這裡有個孩子,和您的身高體量差不多,但是這臉上呢,有塊紅痣,您今兒就委屈一下吧……”
“沒關係,只要能見到人……可是你說的那個孩子……”
“王爺,您放心,那孩子是我的親外甥……他……腦子有點不靈光……所以……您也不用擔心他會亂說話。”
允臻聽了,心裡有些生氣,但轉念想了想,既然今兒想到這兒來上這柱香,眼下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就不差最後這一哆嗦了。索性自己今兒就扮個傻子,又能如何呢?
他點了點頭,由着徐牢頭兒在自己的臉上用胭脂一按,果然,一個巴掌大小的“紅痣”,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王爺,您記着,我一會兒叫武子的時候,就是叫您呢。”
允臻點點頭,說道:“記得了。快走吧。”
“是。”
讓允臻化妝改扮完畢,徐牢頭兒又從桌子上拿了些東西過來,自己端好了,這才把允臻引向了地牢方向。
在轉彎就到的地方,徐牢頭兒把手裡的東西放給了允臻。
允臻一瞧,上面有水壺水碗兒,還有些製作很糙的點心。
隨着徐牢頭兒,允臻來到了地牢的外面,果然見有些官兵服制的人與獄吏一同守在門外。一見徐牢頭兒,那守門的官兵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啊?”
“你們頭兒不是說了嘛,裡面的那位得讓吃好喝好,別委屈着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要我們全體賠命,我哪裡還敢慢待啊。這不,晚飯我見他也沒吃幾口,若是餓死了,我可是賠不起啊。”
官兵看了看允臻手裡的東西,不知從哪兒弄了根兒銀針過來,水裡也好,點心上也好,隨處插了插。
“進去吧。”
徐牢頭點頭微笑着着就往裡面走,然後還沒忘記叫上一句:“武子,跟着啊。”
“嗯。”允臻只嗯了一聲,然後也準備跟進去。
可就是在他與官兵一錯身的功夫,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喊了聲:“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