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煙翠閣的路上,文溪主僕二人一句話也沒有講,直到下了轎子,梧桐才嘟着嘴巴走到了文溪的身邊兒。
“怎麼了?”文溪問道,“好好的,這誰又惹着你了。”
“郡主您是心大還是裝傻啊?剛剛同和殿裡的那位,乍一看上去挺和氣的,可是這話裡話外怎麼都是刺兒,不聽說話,只是看她的表情,奴婢就氣的要死……倒是那位王爺,看上去還順眼些。”
“禁聲吧你!”文溪拍了拍梧桐的手,低聲說道,“別說是這裡,就算在家裡,這樣的事還少見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以後這樣的事情只怕還有不少,現在就沉不住氣了,以後可怎麼活呢!更何況,不是有句話叫做‘日久見人心’麼,哪能只憑一面就下了定論呢!當着你面和氣的,不見得真心對你好……可記得了?”
聽了文溪的話,梧桐點了點頭,然後接着說道:“不知道,這位左妃娘娘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奴婢聽宮女們說,那位可是當今聖上最在意的一位主子了,但願……”
“別隻是一味的亂猜了,進去瞧了,就知道了!”
正說着,已經來到了正殿的門口,早就有人進去通傳了左妃娘娘,因爲娘娘現在已近臨盆,並沒有親自出來迎接,倒是管事的太監趙吉安已經迎了過來。
“奴才給郡主殿下問安了。娘娘剛纔還跟奴才說呢,怎麼郡主到這會兒還沒到,可巧呢,就聽門上的人來報了,郡主快進面請吧。”
“多謝公公。”文溪點了點頭,微笑着隨着越吉安走了進去。
入了正屋,卻並未見左妃娘娘在正位上坐着,文溪有些詫異,卻見趙吉安又把自己向裡讓了讓,她便與梧桐一起隨着進了旁邊的屋子,只見左妃娘娘此時正歪在炕上,眼巴巴的向外望着。一見文溪進了來,忙笑着說道:“才還說你呢,可巧就來了,快過來坐吧。”
“給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文溪新學的客套規矩還沒說完,就聽左娘娘說道:“吉安,快扶郡主起來。”
文溪起來之後,卻不見左妃給自己賜座,心裡正想着,是不是又遇到了位難纏的娘娘呢,卻聽左妃娘娘說道:“別愣着,過來坐着吧。”說着,指着炕桌的另外一邊兒。
“這哪裡可以,我……”
“到了這兒,沒那麼些個規矩的,坐吧。”
雖然並不知道這位左娘娘是假意和氣,還是真心喜歡自己,但文溪還是領了這個情,在炕邊兒搭了個小邊兒坐了下來。
“這些日子,左良那孩子陪着你,有沒有委屈到你啊?那孩子脾氣犟,嘴也冷。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別往心裡去。”
文溪沒想到,左妃娘娘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這個,她有些意外,忙笑着答道:“左將軍,爲人……”
話說了一半,文溪又停了下來,纔不過幾日,自己哪裡就能對這左良的人品下個定論,可是自己就是覺得他好,可是這好究竟在哪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話總不能停在這兒,文溪只好硬着頭皮說了下去。
“他爲人很好……並沒有什麼不周到的。”
左妃娘娘看了文溪的樣子,不禁一笑,說道:“能聽到這樣的評價可是不易。看來,你與那孩子也算是投緣了。”
文溪點了點頭,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下去,她看了看左妃娘娘一直撫着肚子的手,笑着問道:“娘娘的這個孩子,還有多久出世呢?”
“快了,”左娘娘滿臉幸福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說道,“御醫說,現在這孩子已經是足月了,所以,可能就在這幾日了吧。”
正說着,忽然文溪發現娘娘的肚子動了動。她驚奇的看着那個被頂的此起彼伏的肚子,問道:“娘娘,這是……這是……”
“是這孩子在動。”看着文溪滿臉的好奇,娘娘笑着問道,“要不要過來摸摸?”
“可以麼?”文溪一下子來了精神,一躍從牀上跳了下來,一步邁到左娘娘的身邊,單膝跪在炕沿兒上,一隻手支撐着身體,另一隻手輕輕的撫了撫那個正在淘氣的小胎兒。
瞧着這個高危的姿勢,趙吉安真心的捏了一把汗,忙說道:“郡主可小心些,坐着吧。”
看着這個依然帶着孩子氣的郡主,左妃笑了笑,說道:“哪裡就需要那麼些個小心了。”
文溪聽了趙吉安的話,吐了吐舌頭,乖巧的坐在了左娘娘的身邊兒,一邊兒摸一邊兒說道:“小寶寶,你可要聽話啊。娘娘天天帶着你,很辛苦的,可不許淘氣哦。”
肚子裡的寶寶也非常的給這位郡主面子,竟然迴應似的動了動,這一下,文溪更是得意了,說道:“梧桐,快瞧,快瞧,小寶寶應我呢!”
“郡主……”
看着自家主子如此這般,梧桐忙叫了聲,文溪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舉動太過失儀了,忙又坐好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安份的坐在了左妃的身邊兒。
人們所謂的投緣,大約就是兩個人見面時,毫無理由的喜歡吧。左妃娘娘對這位郡主就是這般。剛纔的舉動,不但沒有讓左妃覺得她不夠穩重,反而因爲她的率真而更加喜歡了。
“說到這個孩子,還得多虧賀大人。對了,你去瞧過他了,他現在的傷可好些了麼?”左妃娘娘問道。
文溪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奇怪,這孩子與賀萱又有什麼關係?這個賀萱,倒真是無處不在,似乎自己現在身邊所有的人都與他有些關係。
見文溪滿臉的不解,左妃便大略的把整個過程說給了她聽。
“這位賀大人,倒真是位異人呢。”文溪低着問邊琢磨着邊順口說道,“難怪左將軍與他之間的關係看上去,是那麼的非比尋常。”
見她的表情,左妃娘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說道:“子卿這個孩子啊,從小就是一副冷麪孔,再加上我們這個家,能與他真心結交的人,並不多,能入得了子卿眼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可是這個賀萱,卻真是與衆不同,聽子卿說,他們也是非常投緣的。”
說着,左妃娘娘看了看文溪,笑着說道:“這人啊,若在低處,難免受人冷落。可若站在了高處,又也會高處不勝寒。總有些,別有用心的人,不知到在何時何處,就會造出一些謠言來,所以,有些話,聽過便當個笑談吧。別當真。”
“娘娘這是何意啊?”文溪雖然聽的明白,卻想把糊塗一裝到底,好聽聽這左良與賀萱之間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關係。
“咱們不說這個了,以後,你會知道子卿是個怎麼樣的人的!”左妃娘娘說着,溫柔的對着文溪一笑。
左妃娘娘看了看時辰,大約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便派人去前面打聽今天皇上在何處用午膳,不多時,一個小太監跑了回來,告知皇上已經在前面與日莊王爺一起在用了,娘娘點了點頭,然後對文溪說道:“今兒,子卿要到下午纔有空。你有沒有功夫陪着我吃餐飯啊?總是一個人吃東西,真是沒什麼胃口。”
被娘娘這一說,文溪滿臉羞的緋飛,低着頭說道:“娘娘說的哪裡話。我今兒本來就是想賴在娘娘這兒的。您就是趕我,我也是不走的。”
正說着話,膳食已經備下了,文溪與左娘娘兩個人面對面的坐好,邊吃邊卿了許久。整餐飯,文溪都在打聽着左良小時候的事情,左娘娘也樂得說給她聽。一則是自己的侄兒,本就值得自己誇耀,二來,她也希望在成親之前多讓文溪瞭解些左良的品性,這樣日後也好磨合。不只這樣,左娘娘也聽了梧桐講了許多文溪小時候的趣事。
總而言之,這餐飯吃的其樂融融,賓主皆歡。
用過午膳,左娘娘到了歇午覺的時候,文溪也識趣的退了出來。
在去宮門的路上,文溪見時間還早,便沒有要轎子,只是和梧桐兩個人走着。
“郡主覺得左娘娘這個人如何?”
“很和氣,很善良也很溫柔……”
文溪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梧桐撇着嘴看着自己。
“你看什麼?”
“剛纔郡主還教我,要‘日久見人心’,還說什麼‘當面對你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心對你好’,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就把左娘娘誇的跟菩薩似的了?”
“你個小丫頭,挖好了坑等我跳,瞧我不打你個小壞蹄子!”
說着,這主僕兩人也不管宮人們異樣的目光,笑着鬧着,一路朝宮門而來了。
她們只顧着自己開心,卻不想她們的情形完全的被皇帝和日莊王爺看在了眼裡。
“請皇上恕罪,這個孩子,在家裡也是野慣了。到了這兒,也完全沒有規矩,回去小王會好好教導她的。”
“哎……你聽聽這笑聲,多好聽啊。這個深宮裡,可難得聽到這樣好的笑聲。可惜啊,朕沒有適齡的兒子,不然,還真是想把文溪留在朕的身邊兒啊!”
兩位長者,相視一笑,目送走了這一片歡樂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