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倒是沒想到裴蘇御說的“悄悄出去”,就是躲在伯喬回府的馬車裡。
溫熹園東門,守門的侍衛攔下伯喬的去路。
“伯喬大人,今日下值這麼早?”侍衛的語調裡帶着些不屑。
伯喬睨了侍衛一眼,胳膊支在膝蓋上,懶得瞧他似的,“皇上特許爺休息半天,還不開門。”
侍衛望了眼車簾,雙手交疊在身前,“不是卑職不給大人開門,而是商將軍吩咐過了,要羽林軍嚴加看守,不能放進一隻蒼蠅,也不能放出一隻螞蟻。”
侍衛勾勾脣,態度頗爲散漫道,“卑職記得,大人平時都是坐在馬車裡的,今日怎麼親自駕車?難不成是馬車裡藏了什麼人?”
羽林軍便是商康武的部下,而忠勇侯伯氏手掌兵權卻一直不願與商氏爲伍,自然也就成了商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伯喬冷哼一聲,傲然道,“爺自己的馬車,想坐哪裡便坐哪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指手畫腳了?少廢話,快開門。”
侍衛笑道,“大人,不是卑職不給您開,實在是將命難爲,大人就莫要難爲卑職了,給卑職看一看車裡吧!”
叮——
侍衛利劍出鞘,教伯喬攔了個正着,伯喬略施巧勁便將侍衛的長劍揮落,侍衛狼狽地捂住痛麻的手,氣急敗壞道,“大人這般不讓卑職看,莫不是車裡真藏了人?”
“藏了。”伯喬慢悠悠把寶劍收回劍鞘,直截了當道,“爺就是藏人了。”
話音未落,伯喬將車裡的姑娘薅出來,動作甚是粗魯,“爺看中了個宮女,要將她擄回去,怎麼?這你也要看?”
侍衛看了眼伯喬懷裡的人,那宮女整個頭都被蒙着,看不清模樣,身上穿着桃色宮裝,也完全認不出哪個宮的。
侍衛咧嘴笑笑,“想不到伯喬大人還有這等雅緻。”
按理來說,他應該挑開車簾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模樣,可他忌憚着剛剛伯喬那一劍,伯喬畢竟是忠勇侯世子,若他真只是相中個宮女,此刻與他撕破臉面,不划算。
侍衛轉頭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門打開?”
“是!”
車輪滾動,留下長長的兩道車轍,不會就消失在侍衛眼中。
馬車走出好一會,伯喬才放開懷中女子,他忙不迭地解開女子頸上的頭套,露出力拔的臉。
力拔教那頭套蒙的小臉緋紅,額角盡是汗珠,眼下還微微輕喘着,伯喬微微怔了下,道了句“對不住”。
Wшw● ttκan● CO 力拔本是想埋怨幾句的,伯喬方纔的動作忒粗野了些,撞的她肩膀痛,手指又在她脖子上亂撩撥,搞得她心神不寧,可眼下他這麼一道歉,她什麼埋怨也說不出了,只好咽回去。
“無妨。”
力拔坐回車裡,伯喬的脖頸慢慢爬上粉紅,不知怎的,剛剛那一瞬,他的確很想把力拔擄回家去。
這個念頭猛地出現在腦海,伯喬連忙搖頭,懊惱地狠拍腦門,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豈能容許你這般臆想?哪是君子所爲?伯喬揮散腦中的想法,開始專心駕車。
車裡,力拔低首默默地坐在一旁,對面則是梵音,右手邊便是裴蘇御。
梵音和裴蘇御都不說話,車裡的氛圍些微有些古怪。
力拔大體能覺察出因爲什麼,多半還是因爲逸興思,雖說娘娘已用藉口搪塞了過去,可皇上似乎並沒有完全消除芥蒂,而娘娘也好像完全沒有發現皇上不太高興一樣……
娘娘在做什麼呢?
離溫熹園遠些的時候,梵音就把頭伸出車窗外瞧望,眉眼彎彎,喜不自勝。
裴蘇御默不作聲地注視着她,周身散發的氣息越發陰沉。
莫不是見到原身的未婚夫就迷了眼?從前他皺個眉頭她都要哄半天,而今這般不快她竟裝看不見嗎?
裴蘇御胸腔裡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竄。
力拔汗如雨下。
幸而伯喬沒有帶他們去特別遠的地方,約摸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一座酒樓前。
那酒樓看着並不華麗,卻獨有一番韻味,像遺世獨立的畫中仙,飄飄然而脫塵。
梵音瞧着,倒有幾分天上宮闕的味道。
“這是何地?”
伯喬道,“娘娘有所不知,此處名爲‘淘沙春去’,乃上京城最爲別緻的一處酒樓,它雖不比其他聞名遐邇的酒樓,但也頗負盛名,奇就奇在這家的菜品。”
梵音來了興致,“哦?它有何奇妙之處?”
伯喬笑道,“此處有名在它會‘看人下菜碟’,它會單獨給每個人上一份菜式,每人菜式的口味不盡相同,當然也就有好吃和不好吃。”
梵音眸光微閃,“有趣。”
力拔也好奇地掀開車簾望,輕聲道,“若是客人遇見不好吃的食物,該怎麼辦?”
伯喬看她,“那隻能算他倒黴,或者他就該得這份難食的飯。”
這話說的奇怪,梵音把頭探出些,“爲什麼這麼說?”
伯喬道,“因爲後來有人說,淘沙春去會面人善惡,善者無論貧富,得之膳食皆美味,惡者無論權貴,得之膳食皆苦澀。”
梵音輕笑兩聲,“有趣!有趣!”
“咳咳!”
倏地,車裡傳來兩聲咳嗽,梵音和力拔忙坐回去,力拔戰戰兢兢的,梵音恍若未覺,頗爲興奮道,“皇上,咱們到了。”
力拔適時地撩開車簾,由着伯喬給她扶下去。
裴蘇御怡然不動,沉聲道,“在外面,不要喚我‘皇上’。”
梵音想了想,“那喚你什麼?‘裴郎’?‘夫君’?‘阿御’?”
裴蘇御嗓子緊了緊,半晌才慢吞吞道,“‘裴’是國姓。”至於剩下兩個,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梵音就當他是默認了,她急着去見見眼前這座神奇的酒樓,伸手去抱裴蘇御,“走吧阿御!”
一行人走進淘沙春去。
酒樓裡的佈局與旁的沒什麼不同,氣氛倒是比別處安靜,梵音腳腕上銀鈴輕晃,一時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伯喬輕車熟路地要了間二樓廂房,衆人往二樓去。
店小二不似別家諂媚,恭敬有禮得很,“客官,裡面請。”
廂房裡只有一方桌,四張席,再沒有更多華麗的裝飾,伯喬安置好裴蘇御後,給了店小二四錠金,店小二收下道,“諸位稍等。”
力拔看着那明晃晃的金子,倒吸一口氣,“這裡用膳竟這麼貴?”
伯喬笑道,“的確,這也是這座酒樓聞名的原因之一,它剛開業的時候,許多功勳權貴世家子弟慕名而來,結果就教這裡的‘看人下菜碟’擊退了大半。”
梵音壓了壓嘴角,話裡含笑,“他們這麼做,不怕捱打?”
伯喬道,“他們還真不怕,曾有幾名勳貴在這裡吃了癟,揚言要端了這家酒樓,最後都無疾而終,想想這家酒樓的主人還真是位神奇的人物。”
這麼橫?
梵音摸摸下巴,“他們的主人,該不會跟席商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