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七皇子啊,若是有朝一日,陸弦思恢復了從前的記憶,再憶起今日種種,她會不會想要親手將你,除之後快呢?”
裴蘇御動作一滯。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他也清楚瞭解梵音的性格,之前種種不過都是他的猜測,可究竟結果如何,或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梵音的眼中容不得沙子,是非對錯在她心裡自有一套原則,這些東西不會因爲他是裴蘇御而改變。他想要事後請求她原諒的做法,不過是他仗着她對他的喜歡,可這些都是在他主要坦白的前提下,倘若並非如此呢?他的這些利用和傷害一旦讓梵音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他不敢想,也不能想,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裴蘇御略微計較,措了措辭:“等她回憶起來,一切都晚了。”他摘下青綾,深深地盯着席斯幽。“你的人已經動手了吧?可別像上次在淘沙春去一樣,失了手。”
席斯幽錯愕在裴蘇御的真容下,哪怕她曾見過裴蘇御的容貌,然而再見時,還是會被他“世無其二”的容顏驚豔。原本她是不想跟他吐露分毫有關此次行動的事的,但她鬼使神差地還是說了句:“不會,這一回保準萬無一失。”
裴蘇御眉心猛跳,腦海裡不斷浮現梵音的身影。他想盡快結束與席斯幽的糾纏,他要去找梵音。
“眼下兵符就在她的婢女的手裡,而她的婢女正在來臨江仙的路上。”
“二十萬兵力,唾手可得。怎麼樣?可要與我平分?”
他的眼裡寫滿慾望和貪婪,幾乎毫無破綻,饒是如此,席斯幽聽後卻是又一次大笑:“十七皇子啊,你這段時間的皇帝還真是沒有白當!看來回京登基的這段時間,十七皇子沒少長進嗎!”
裴蘇御的手已經摸到了梵音之前送給他的手銃,然而聽到席斯幽忽而話鋒一轉,他又是一頓。看着裴蘇御不解的眼神,席斯幽好心道:“皇上,您這麼說話,商娘子可是要傷心的!”
她故作悲慼地用着尊稱,裴蘇御狐疑一瞬後立時打通所有疑惑的關節,儘管他已猜到此刻即將推門而入的會是誰,可見到她的那一刻,裴蘇御仍忍不住震驚。
商棲遲踏步而來,凝視裴蘇御的面容,眼底帶着不易察覺的痛色。
裴蘇御的視線來回流轉於席斯幽和商棲遲間,她們二人不是沒有同時出現過,可眼下這般藏起針鋒相對的氣息的場景,卻是頭一回。
她們二人,竟然聯手了!
從前恨不得一見面就撕咬在一起的猛獸,竟也有藏起各自的鋒芒,攜手合作的一天!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商棲遲看着她喜歡了多年的那張臉,話語有些涼意:“很驚訝?”
裴蘇御想起之前周意說皇宮有動靜,他只讓伯喬留意,卻沒有深查,當真愚蠢大意!他的臉色冷下來,掩蓋不住的憤懣:“的確很驚訝。”
話裡帶着諷刺,諷刺她,也諷刺他自己。商棲遲卻隱隱暴躁。在她進來之前,裴蘇御和席斯幽說話的態度還算溫和,怎麼她進來後,他就明顯表現出怒意和不耐?難道她就真的這麼討人嫌?
“是嗎?是驚訝我爲何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還是驚訝我已經知道了你和陸弦思要盜取兵符的計劃?”商棲遲咬着牙,尖銳地問。
裴蘇御自嘲似的低下頭:“我驚訝在,我的身邊出現了內鬼,可事到如今我竟也想不通是誰?有夠荒唐的。”
“你想知道嗎?”
“你會告訴我嗎?”
“你求我,我就會告訴你。”商棲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連席斯幽都怔了怔。她瞭解商棲遲,倘若裴蘇御真的求她,她真的會告訴他,商棲遲做得出來。
但裴蘇御做不出來。他平靜地看着商棲遲:“你想要什麼?”
商棲遲毫不猶豫道:“你。”
裴蘇御神情未動,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你用兵符做引子,只是爲了我?”
商棲遲重複他的話:“只是爲了你。”
裴蘇御轉頭看向席斯幽:“那麼在這場交易裡,你又會得到什麼呢?”
席斯幽微微昂首:“無可奉告。”
裴蘇御收回視線,旋即落在商棲遲的身上,他想要從商棲遲的身上得到答案,但按照商棲遲和席斯幽的約定,她是不可以說的,可眼下裴蘇御的視線好不容易落在她身上,她不想他離開。
“十萬兵力。”商棲遲在他挪開視線前,搶先說道。
席斯幽語塞地望了眼地。出息。
裴蘇御眸光未動,似調侃般道:“原來我只值十萬兵力。”
“不是——”商棲遲下意識想解釋什麼,卻被席斯幽即使打斷:“商娘子,還是說正事吧!”
席斯幽的語意裡含帶着警告,商棲遲雖是不滿,但她的確險些又一次被裴蘇御蠱惑:“多少兵力都是我與席淑儀的交易,與你無關。眼下你的好師弟就在我們手裡,要是不想讓他繼續受苦,就按照我們說的辦。”
“第一,江原暴亂,此事遲遲未決,還請皇上早日下旨,派忠勇侯領兵前往。”
“你給兵?”
“非也。忠勇侯的伯家軍,足矣。”
裴蘇御靜默不言。
“第二,麒麟書閣大火,皇宮眼下正值修繕階段,中秋過後恐不能立時回宮,還請皇上延長居住在溫熹園的時間。”
裴蘇御嘴角上揚:“也平分?”
席斯幽唯恐商棲遲再暴露什麼:“這不用你管。”
商棲遲繼續說道:“第三,未來一段時間,你都要聽從我們的調遣,如果你不想做,大可想想周意的安危。”
“哦?”裴蘇御問道:“難道說我不按照你們的要求來做,你們就要殺掉他嗎?”
商棲遲陰狠道:“殺掉他太便宜你了,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會砍斷他的手腳四肢,一節一節地送到你的面前,我保證,在送來他的項上人頭之前,他一定會活着,還會清醒地、好好地活着。”
裴蘇御輕笑:“那可要事先說清楚,我到底要聽誰的話?一會是你的話,一會是你們的話,我究竟要聽誰的呢?還是說可以聽你的,也可以聽她的呢?若有一日你們意見相左,我該以誰唯命是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