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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部裡,指導員正在和牛志強談話。“牛志強,團裡對我們的工程很滿意。讓我們把抓質量,保工期的經驗總結一下。你抓緊時間寫一個稿子,寫完以後,連里黨支部還要討論一下。內容嘛,要突出黨支部狠抓思想政治工作,黨支部成員戰鬥在生產第一線,和青年們出大力,流大汗,爭分奪秒搶工期。在工地上開展質量大練兵,嚴把質量關。我們的稿子,要爭取見《兵團戰士報》。”牛志強拿出筆記本,認真地記着。“指導員,有沒有字數要求?”“怎麼也得三千字吧。”“人家《兵團戰士報》能登那麼多字的嗎?”“這你還不知道嗎,長一點的稿子,人家可以刪掉。短的稿子,人家沒法給你延長。這就好比是呀,做衣服時,裁縫裁大了,可以剪去一塊,若是裁短了呢,就不好接上了,是一個道理。”“我明白了。”“好。越快越好。”牛志強點點頭,拿着筆記本走出連部。

在隔壁工作的秀麗,眼神一直順着門縫注視着牛志強。今天是老職工的買糧日。排隊買糧的老職工,幾次和她說話,秀麗好像都沒有聽見。她心不在焉地開出的票據,也總是出現差錯。大家都小聲議論着:“今天秀麗怎麼老是‘愣神’呢?”“這丫頭,有什麼心事了吧?”

下班後,秀麗顧不上吃飯,急匆匆地拿着爲牛志強織好的毛背心,興高采烈地來找牛志強。“牛志強,你看我織的毛背心好看嗎?”“好看。”“你連眼睛都沒擡,就說好看,盡敷衍我。”“真好看。”“那你知道我是給誰織的嗎?”“不知道。”“你呀,也不去想一想,要是給別人織的,我爲什麼要問你好不好看?”“那你就去問別人唄。”“你真是的,我每次來。你都是帶搭不惜理的。還找藉口把我支走。”“沒有哇。”“還說沒有吶,分明就是嗎。”“你別想多了,我今天忙。”“我就知道,你哪次都是以忙爲理由,不想搭理我。”“我今天真的是特別忙。你看,我這不是寫稿件呢嗎?指導員讓我今天交稿。”“沒事,我和我爸說一聲,明天交吧。我們出去轉一轉好嗎?我來到北大荒以後,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過呢。”“你找別人和你去吧,我今天真的沒有時間。”“我不和別人去, 就和你去。我每次來找你,你都推三阻四的。”“你還有事嗎?我要寫稿啦。”“秋天到了,早晨和晚間的天氣,開始變涼了。我給你織了一件毛背心,來,你穿上試試吧。”說完,秀麗就把毛背心往牛志強的身上套。“別這樣,秀麗,你聽我說,我不能收你的東西。你還是留着自己穿吧。”“志強哥,我這是照你的身材織的,這是男式背心。是我用心一針一針,連夜趕織出來的,代表我的心。你必須收下!”“我真不能收!這樣,影響不好。”“我纔不怕呢!有什麼影響不好的?誰願意說,就讓他們說去。我就是想和你好,怎麼了?”“絕對不行!我現在,還不想考慮個人問題,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怕什麼?連隊裡不少人都搞對象,這也沒什麼丟人的。”“你趕緊回去吧。我說過,我不能收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吧。你要不收下,我沒法走出這個屋子啦。”秀麗硬把毛背心塞到牛志強的懷裡,牛志強又塞給秀麗。兩個人正在你塞過來,我塞過去的僵持着,指導員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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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怒氣衝衝地來到秀麗面前,氣急敗壞地對秀麗吼道:“我早就發現你這些日子不對勁,你原來是給牛志強織毛背心。你纔多大呀?就想找對象?你趕快給我滾回家去!別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啦!”“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丟什麼人,現什麼眼了?”秀麗也毫不示弱的地和父親對視。“還反了你了!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不讓你吃飯。”指導員叉着腰,瞪着眼,惱怒地看着秀麗。“不吃就不吃。”秀麗倔犟的答道。牛志強走過去勸秀麗說:“秀麗,你先和指導員回家去,有什麼意見回家交換,別在這裡大喊大叫,這樣對指導員的影響不好,也解決不了問題。你父親也是爲你好,快回去吧。”聽了牛志強的話,秀麗虎視眈眈地眼光漸漸地黯淡下來,她被父親強拉硬拽的拉回了家。

回到家裡,秀麗和父親爭辯着:“牛志強有什麼不好?我想和他搞對象有什麼不對?影響到誰了?”“影響到我了!我過去沒少教育小青年們,把精力放在工作和學習上,不允許過早的搞對象。沒想到,我們家裡卻出了個給我上眼藥的,你這等於打我的臉吶!” “這是我和牛志強之間的事,別人少干涉。” “我都聽見了,人家牛志強,根本沒有就那個意思。是你硬往人家身上貼。哪有一個大閨女家家的,上趕着人家的?你可真是帶了個好頭!你怎麼那麼不知道廉恥呀!我的臉,往那兒放啊!今後,不許你去找牛志強,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我有我的自由,反正我就去找他。要不然。我就回南方,找我爺爺去,再也不回來了!” “你走吧,等你媽回來,就送你走,早知道你這樣,給我添這麼大亂,還不如不讓你回來呢。”指導員叉着腰,氣得呼呼直喘。“不回來就不回來!怪不得別人說你‘古板,教條!’我要是知道你這樣不講理,我纔不回來呢!我從小長到大,我爺爺和奶奶,從來沒這樣和我大聲說過話。”秀麗也不讓步。“都是讓你爺爺和奶奶慣的,我今天可不能慣着你了。”父女倆的戰爭升級了,指導員拿起掃地的掃把,就要打秀麗,秀麗哭着跑出家門,來到了高和平的宿舍。

高和平耐心地勸着秀麗,秀麗才漸漸止住淚,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何平姐。我今天不回去了,就住在你這裡了。”“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家去,就住在我這裡。等你父親消消氣,再回去。不過,我得去你們家告訴一聲,免得你父親惦記。”“他纔不在乎我呢!我從小就不在他的身邊。他根本就不重視我。”“秀麗,你父親當年是因爲北大荒 的條件太艱苦,才把你放在你爺爺家的。這說明,你父親特別的疼愛你,怕你受苦。你應該理解他。好了,你先睡吧,我要去你們家一趟。”

高和平踏着月光走出宿舍,她心裡有一個無法解開的方程式。每當自己心裡萌發出愛的火花時,自己身邊就會出現競爭對手。而她們又都把自己當成知己,找自己幫忙,或者向自己傾訴情感。難到,自己真的是爲她人做嫁衣裳的使者嗎?自己一生的情愛之路,就永遠走不通嗎?以前,明明自己已經走到了愛的邊緣,張開雙臂就能接到愛,卻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變,讓自己失去了愛的資格。可是,自己又向誰去傾訴呢?

高和平恍恍惚惚地走着,前面的地上橫着一截樹枝,她沒有注意到。一不留神,差點絆了一個跟頭。正當她踉踉蹌蹌地衝了幾步,即將倒地的一剎那,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高和平回頭一看,正是這幾天,在她腦海裡出現頻率最多的牛志強。“晚上走路的時候要小心。”牛志強輕聲說道。“你怎麼在這裡?”高和平奇怪的問。“我出來走走,看見你一個人走路,天太晚了,我不放心,就跟在你後頭。”“那我怎麼沒有聽到你的聲音?”“我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就沒喊你,我就悄悄地跟在你的後面。”“謝謝你!”“謝什麼?你老是和我這麼客氣。你要去哪裡呀?”“我要去指導員家。”“這麼晚了,你去指導員家有事嗎?”“是這樣,秀麗和指導員吵架了,她今天晚上不回家住了,住在我那裡。我怕指導員擔心,去他們家告訴一聲。”“爲什麼吵架呀?”“是••••••是。”“我猜出來了,可能和我有關係。”“你怎麼聯想到你了?”“今天白天的時候,指導員在我們宿舍裡,就和秀麗爭吵過了。我也正在爲這事煩惱呢。”“你想怎麼處理?”“我想啊,最好的辦法就是••••••就是。”“我覺得秀麗挺好的,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高和平,你這是往我的傷口裡撒鹽吶。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你還不清楚嗎?如果我們向指導員聲明,我們有特殊關係,指導員就不會和秀麗吵架了,秀麗也就死心了,你說這不好嗎?”“行了,到指導員家了,我要敲門了。”“我們能不能••••••”高和平不等牛志強說完,就敲起門來。

指導員隔着窗戶問:“誰呀?”“是我,高和平。”“有事嗎?”“沒什麼事。我就是來告訴您一聲,秀麗今天晚上住在我那裡了。”“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牛志強跟在高和平身後,還想說點什麼,高和平轉身衝着牛志強擺擺手說:“天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沒等牛志強接話,高和平快速地走了。牛志強望着高和平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