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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休息日。進入秋季以來,連裡因爲趕工期,就沒有放過假。聽到放假的通知後,大家欣喜若狂。一部分人,準備補充一下睡眠,睡個懶覺。一部分人,籌備明天的外出。當天晚上,因爲排裡的大部分同志,都想洗完衣服,第二天去團部辦事,或者探親訪友,排裡的兩隻水桶異常忙碌。郎智一直等到了半夜,才輪到他用上水桶。可是,郎智卻精神十足。他要利用這個難得的休息日,去畜牧連探望他的目標——溫馨。

郎智興致勃勃地走在大路上。工程連距離畜牧連三十多裡地。郎智一大早就出發了。他哼着歌曲,歡快地越走越快。“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多麼溫暖,多麼慈祥,把我們農奴的心照亮,我們邁步走在社會主義幸福的大道上。巴扎黑!”“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開紅花呀。郎智我今天心花放,要去找我的心上人,那麼心上人。”

三十里多裡地的路程,沒等到中午,郎智就趕到了。他走進連隊,笑容可掬地問一個女青年:“同志,勞駕,我打聽一下,溫馨怎麼找?”“你和溫馨認識?”女青年疑惑地問。“是••••••是同學。”郎智沒想到,女青年會問這個問題,一時不知怎樣回答,隨口編造了一個答題。“不對吧?溫馨是北京青年。聽你的口音,是天津青年吶。”女青年奇怪地看着郎智。“噢,是他們同學探親回來,他們家給她捎點東西,我路過,順便給她帶了過來。”郎智的反應還挺快,立刻編出一個理由。“啊哦,溫馨出去放豬去了,你把東西給我吧,我轉給她。”女青年還很熱心。“不用,不用。她去哪個方向放豬了?”郎智急忙問。“去十八連方向了。”女青年用手指了指。“好。我正好要去十八連,我順便給她吧。”郎智疾步向十八連走去。“還信不過我。”女青年嘟嘟囔囔地看了郎智一眼。

郎智心中暗暗高興,溫馨不在連隊更好,免得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尷尬。這正好給他們營造了一個單獨接觸的機會。他加快了腳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郎智遠遠地看見了一羣豬,在大地裡悠閒自在地慢慢移動着。走近一看,豬羣旁邊坐着一位姑娘,正是溫馨。郎智深呼吸幾口氣,壓了壓加速跳動的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走到溫馨面前。溫馨很是是意外,她激動地問:“你怎麼來了?”“溫馨,我今天放假。我來看看你。”郎智說話的口氣,有點不自然。溫馨倒是落落大方地指了指她身邊的土包,“看你熱的,頭上都出汗了。快坐下休息一會吧。真不巧,我今天不放假。”“沒事,這樣更好。”“郎智,你沒吃飯呢吧?我帶的乾糧,你將就吃吧。”“不用。我要是吃了,你就不夠吃了。”“那咱們倆一人一半吧。”溫馨不由分說,就塞給郎智一個饅頭。郎智心頭一熱,他接過饅頭,大口地吃了起來。“郎智,你們連到我們這兒,三十多里路,你一清早就趕過來了吧?”“可不是嗎。”“那你早上沒吃飯哪?看你餓的這樣。”“我一邊走,一邊把昨天晚上剩下的半個饅頭吃了。”“那我再把我的半個饅頭給你吧。你們男同志飯量大,你又走了這麼遠的路。”“你看,我來看你,還讓你吃不飽。”“你這麼大老遠的來看我,就跟着我吃饅頭鹹菜,還能讓你吃不飽?”郎智接過半個饅頭,心裡甜蜜蜜的,大口地吃完了饅頭。溫馨遞給他一個行軍壺,郎智喝了兩口水,又遞給溫馨說:“留着你喝吧。”“沒事,離這裡不遠有一個小水坑。”溫馨用手指着樹林方向。郎智深情地看着溫馨說:“溫馨,自從上次看見你之後,我就一直想着你。就是沒有時間來看你。”郎智說着,把身子向溫馨身邊挪了挪。“秋天,大家都忙。上次你幫我,我還沒謝你呢。”“謝嘛,咱們兩個離得太遠,要不然,我會經常幫你。我特別想天天看到你,你呢?”郎智用熱辣辣的目光盯着溫馨。“我••••••我也是。”溫馨羞紅了臉,低下了頭,聲音小的好像蚊子飛過的微小聲。“你可不可以調到我們連隊去?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郎智說着,趁機用右手抓起了溫馨的左手。“這••••••我以什麼理由去呢?”溫馨猶豫不決。“當然是以你是我的對象的理由去。”郎智點破主題。“我們是不是進展太快了?”溫馨覺得和連隊的領導難以啓齒。“不快不行啊,我們見面的機會太少了。這就叫‘一見鍾情’嘛。”郎智把一隻胳膊搭在溫馨的肩上。“我真沒想到,你像是從天上掉下了一樣。”溫馨羞羞答答地看了郎智一眼。郎智心潮澎湃,壓抑很久的情感,如同火山噴發。他側過身,張開雙臂,緊緊地摟着溫馨,溫馨也情不自禁地摟着郎智。久久不願分開。豬兒們也好像很善解人意,靜靜地看着他們。

時間過得太快了,太陽已經落到了山邊。“我幫你把豬趕回去吧。”郎智說着,極不情願地拉起溫馨。“你回去還有那麼長的路呢。”溫馨一邊吆喝着豬羣,一邊拉着郎智的手。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着,互相傳遞着溫情。

郎智回到連隊時,已經是半夜了。他興奮地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今天的情感之路,如此突飛猛進。

第二天,郎智碰到了何寶。“郎智,你昨天去畜牧連了吧?”“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嘛,我能掐會算。”“嘛事也瞞不了你。”“怎麼樣?‘狼’到成功了吧?”“這你也知道?”“這不都在你臉上寫着呢嗎?行啊,小子,你比坐火箭的速度太快。”“沒辦法。見一面太不容易了。”“距離雖然遠了,時間可以壓縮。客觀條件差點,主觀努力補上。”“你說,怎麼辦呢?你何寶腦子活,幫我想個辦法。”“那你有什麼打算?”“我也沒嘛主意。我要是調動他們連去吧,我捨不得你們。再說了,我聽溫馨說吧,想調到他們連,特別難。他們連的活吧,比農業連隊輕快。還要有一定的飼養經驗。要是把溫馨調動咱們連吧,指導員那一關就過不去。他會支持你搞對象?”“也是。”“哎,難哪!”“哎,你先別嘆氣。我聽說呀,團裡最近要組建一支修鐵路的連隊,從各個連隊抽人。你要是能和溫馨一起去,我能幫你一個忙。”“是嗎?”“那個臨時連隊的指導員,是我一個同學的朋友。我的同學就是他親自點名,去那裡當司務長的。我和他有一面之緣。要不你和溫馨商量一下?”“隔着這麼遠,怎麼商量?”“郎智,你傻呀?用電話呀。”“那電話指導員不讓用。”“我給你看着,趁指導員不在連部的時候用。”“行,何寶,全靠你了。”“可是,有一點,這個工作和生活環境一定很艱苦。”“沒嘛事,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那當然,愛情的力量就是最大的動力。回去等着吧,別激動地睡不着覺。”“睡着了,是不正常的。睡不着,是正常的。”郎智因爲昨天沒睡好,一邊說着,一邊打起了哈欠。他伸了伸懶腰,輕鬆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何寶和郎智來到連部門口。何寶朝裡面探了探頭,看見指導員在燈下看書,就縮回了頭,朝郎智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走出十多米之後,何寶趴在郎智的耳邊,小聲地囑咐着:“你這樣••••••”郎智點着頭。

何寶走進連部,“指導員,我剛纔看見一個男同志,一個女同志,進了木工房。我怕••••••”“你不用說了,你看着電話。”指導員邊說,邊怒氣衝衝地走了。何寶招招手,讓郎智進入連部。“郎智,你快點。指導員一會就會回來。我在門外給你望風。”何寶急切地搖着電話,“請接畜牧連。”一會,傳來了畜牧連的接話,“你找誰?”何寶把電話遞給郎智。“我找溫馨。”“哎呀,這可不好辦呢。她的宿舍,離這裡太遠。”“麻煩你了,我有急事。”“這••••••來回得二十多分鐘呢。你是誰呀?”“你跟她說,我叫郎智。我真的有急事。”“這樣吧,你先把電話放下,在這裡等着,我去找她,讓她給你回電話。”沒等郎智表態,對方放下了電話。

郎智在電話機旁,急得來回度步,終於電話那頭傳來了溫馨的聲音,“是郎智嗎?你有什麼事?”“溫馨,我不能和你多說。我想去修鐵路,你要是也去,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了。”“行。我去。”“那我就幫你聯繫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裡都行。”這時,何寶跑到連部,用手示意,指導員回來了。郎智急忙對着話筒小聲說道:“不說了,我們指導員來了。”郎智放下電話,急忙跑出連部,剛好指導員來到連部門口。“指導員。”郎智慌亂地鞠躬。指導員習慣了別人的恭維和順從,冰冷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問道:“何寶,人呢?”“可能走了吧。”何寶從容地答道。

何寶和郎智走在路上,郎智心有餘悸地說:“真懸呢!”“我說郎智,我看你和指導員說話時,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樣子,就像漢奸和日本鬼子說話時一樣。”“我不是害怕嗎?我這是頭一次打電話。”“怎麼樣?她去麼?”“去,去,去。”“行。去就好。我一定幫你們聯繫好,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幾天後,郎智和溫馨如願以償地借調到修鐵路的連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