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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冬天好像來的特別快,不知不覺當中,又到了漫長的冬季。牛志強擔任了一排的排長,他們排今年冬天的主要工作任務,是上山採石頭,以保證明年工程打地基和生產水泥之用。

牛志強扛着鐵釺和大錘走在前面,何寶和賀永順跟在後面。全排的同志一字排開,沿着陡峭山坡上的一條崎嶇小路,小心翼翼地前進着。

何寶看到牛志強的揹包裡,有一面小紅旗,就奇怪地問:“哎,我說牛排長,你那個包裡插着一面小紅旗是幹什麼用的?”“是放炮的時候用的。打好炮眼,把**和**放好後,等大家隱蔽到安全的地方以後,晃動這個小紅旗,才能放炮。”牛志強認真地解釋着。“啊,原來是這樣。放炮的時候,是不是和電影裡看到的那樣,震耳欲聾啊?”賀永順又提了一個新問題。“爆炸聲很大,所以大家要捂上耳朵,離得遠一點。”牛志強提醒大家。“你也是第一次幹這活,怎麼聽你說的頭頭是道哇?”何寶疑惑地問牛志強。“是振國告訴我的。”牛志強說着,停下了腳步。“就在這裡吧。大家分散開。炮眼要打得深一點,打淺了,裝不了多少**,威力不大。打好後,我要檢查。”大家各自找好位置,用盡全力幹了起來。

第一批炮眼打好了。牛志強認真檢查過後,大家把**和**放入炮眼之中。全體人員快速地跑下山,找到一個隱蔽的小山包後面,牛志強揮動小紅旗,大聲高喊:“放炮了!放炮了!”按動操縱器上旋鈕,**在一瞬間發揮了作用,轟然爆炸開來。巨大的聲音震得耳膜生疼。炸碎的石頭,順着山坡滾落下來。

“天女散花了!“天女散花了!”何寶興奮地跳起來。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放**的威力,激動不已。“何寶,注意隱蔽。”牛志強按着何寶的肩膀,讓他蹲下。“不是炸完了嗎?”何寶奇怪地問。“我數了一下,還有一個啞炮沒響。”牛志強一邊觀察着動靜,一邊用手示意大家待在原地。

過了一會,牛志強順着啞炮的方向查找過去。何寶追了過去。“何寶,你待在山包後面,不要亂走,這裡危險。”牛志強擺手讓何寶回去,何寶只好退回山包後。牛志強仔細查找後,發現有一根引線,由於被一塊滾下來的石頭壓住,在燃燒的過程中,出現了中斷現象,造成了一個炮眼的**,沒有爆炸成功。牛志強重新點燃了引線,迅速跑下山。回到原來的山包後面,已經是來不及了。牛志強只好躲在一棵大樹背後。爆炸聲過後,石頭的滾落停止了,大家才走出引爆地點。

“牛排長,你這‘英雄壯舉’,我看有點像革命戰爭時期的戰鬥場面,驚心動魄呀!”郎智豎起了大拇指。“你就別大驚小怪的啦。英雄就這麼好當啊。”牛志強淡然一笑。“哎,你還別說,和平時期也有英雄。老牛,你就是英雄。”何寶讚歎道。“就是。你把危險留給自己,就像一個英雄。”賀永順也贊同何寶的觀點。“行了,別扯那麼遠了,抓緊時間,午飯前,還能再打一個炮眼。”牛志強說完,朝山上走去。大家又回到山上,找準各自打炮眼的位置,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之中。

牛志強左手把着鐵釺,右手拿着大鐵錘,用勁地向鐵釺砸着,隨着鐵釺不斷地深入,一個炮眼就要完成了。牛志強熱得滿頭大汗,他摘下棉帽子,扔在地上,接着揮舞大鐵錘繼續不停地工作着。

正當牛志強專心致志的打炮眼時,突然,不遠處的賀永順,在打炮眼時,蹦起的一小塊石頭,擊中了牛志強的頭部。牛志強頓時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這可嚇壞了賀永順和周圍的同志,他們擡着牛志強,快速地跑下山去。

團部醫院的外科手術室裡,醫生們緊張地研究着搶救方案。他們尋找不到治療方位,只看見太陽穴處有一個小面積的外傷。經過處理後,牛志強仍沒有清醒。醫生們制定不出下一步治療的措施,只好把牛志強推進觀察室,二十四小時進行觀察。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牛志強仍然是昏睡不醒。賀永順寸步不離地照看着牛志強,對於牛志強的受傷,他感到很內疚。宋振國也每天在病房內外,焦急的追問醫生,“病人什麼時候能甦醒?”幾個醫生每天會診,也得不出結論,他們沒接觸過這樣的病例。醫生建議他們去師部醫院看看,那裡的條件比團部稍好一些。

正在這時,高和平來了。她趴在牛志強的耳旁,帶着哭腔喊着牛志強的名字:“牛志強,牛志強,你要堅強!你快醒醒吧,我是你的同學高和平,我們在一起上軍訓課的時候,你從單槓上掉下來,受了那麼重的傷,你都挺過來了,現在你一定能醒過來!”奇蹟出現了,牛志強微微睜開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大家,最後,把目光定在高和平的臉上。在場的人都萬分激動,賀永順激動得跳了起來,高和平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宋振國走上前去,高興地喊着:“你不愧是牛志強,有志氣,真堅強,好樣的!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牛志強張了張嘴,發出含糊不清的語音,似乎還想着擡一下自己的手臂,但是,沒有成功。看到這些,大家轉而大失所望,每個人的心又揪了起來。醫生說,這樣的情況,只能回到連隊慢慢恢復,醫院也沒有特效藥。大家只好把牛志強拉回了連隊。

連裡安排賀永順照顧牛志強的生活起居。半個月下來,牛志強的病情不見起色,不能自主活動,不能清晰的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願,只會搖頭和點頭。大家都很着急。牛志強更是煩躁不安。宋振國每天都過來看看,高和平也時常過來詢問。

這天,高和平又來看牛志強了。賀永順發現,每當高和平來時,牛志強都特別高興,每當高和平離去時,牛志強的眼睛裡都流露出戀戀不捨的目光。賀永順讀懂了牛志強的心,每當牛志強情緒特別低落時,都盼望着高和平的到來。

這天,高和平單獨給牛志強做了一碗麪條,還放了兩個荷包雞蛋,這可是知青們難得吃到的。她對牛志強說,“快趁熱吃了吧,這雞蛋是連長家送的,我用小鍋做的。”牛志強眼淚汪汪地看着高和平,搖着頭。賀永順用詢問的眼光問牛志強;“你是想說,不用太麻煩,不要別人的特殊照顧,對吧?”牛志強點了點頭。“好,今天就特殊一次,明天賀永順照樣去食堂打飯,賀永順,你快去吃飯吧,我來喂牛志強吃飯。”高和平滿臉笑容的說。賀永順答應着,走出了宿舍。高和平太瞭解牛志強了,雖然,他的性格從外表上看,內向,老實,骨子裡卻很堅強,倔犟,認死理,一根筋。他認準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高和平早就隱隱約約的覺察到了,牛志強對她超乎別人的關心和熱情,高和平並沒多想,因爲他們是同學。可是,這次牛志強受傷後,對她表現出的強烈依賴情緒,不得不讓高和平產生聯想,她敏感地感覺到了牛志強含情的目光,也體會到了牛志強想表達,而又不知如何表達,這樣進退兩難的尷尬境況。這和自己一直想向宋振國表達,而無法表達的左顧右盼的情形,是何其相似。高和平知道,她既不想答應牛志強,也不能傷害牛志強,這讓高和平處在了兩難的境地,苦於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她想快刀斬亂麻,不讓牛志強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可是,看到牛志強現在這個樣子,她怎麼能忍心開口呢。

高和平搬過小凳子,坐在牀邊,用筷子夾起了幾根麪條,小心翼翼的送進牛志強的嘴邊,看牛志強吃完,又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湯,用嘴吹了吹,慢慢地倒進牛志強的嘴裡。她剛要把夾起的雞蛋,遞給牛志強,牛志強使勁地搖着頭,不肯張嘴,高和平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問牛志強:“你不喜歡吃雞蛋嗎?”牛志強仍然搖了搖頭。牛志強用眼神示意讓高和平吃,高和平心頭一熱,她對牛志強說:“你吃了身體會恢復的快一點,吃吧,別讓了。”牛志強執意不肯吃,高和平沒辦法,只好說:“這樣吧,你吃一半,我吃一半。”牛志強點了點頭,高和平象徵性的吃了一點,牛志強還是不肯吃,高和平只好吃了一半,牛志強這才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高和平被牛志強的真情,深深地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