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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各地的知青們都陸續回到連隊,宋振國也從醫院回到連隊養傷。牛志強因感冒發燒沒有上班,高和平給他們送病號飯來了。她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送到宋振國面前,深情地看着宋振國說:“這是骨頭湯,快喝吧,對恢復腿傷有好處。”又用手摸了一下牛志強的頭,燒得燙手,高和平焦急的說;“這可怎麼辦啊?衛生員鄒士飛回上海探親,還沒有回來,高燒要是不快點退下去,那可不行!”高和平跑回衛生室,拿來醫藥箱,找出退燒藥給牛志強服下,又用藥棉花蘸着酒精,爲牛志強擦前胸後背,用手按摩頭部,忙活了一個下午。牛志強的燒總算漸漸退下去了。

牛志強感慨地對宋振國說:“高和平這人,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女同志,她和我讀小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上學。她是我們班的班長,從小就像小大人一樣。她關心和幫助每一個同學,同學們都特別信任她,我甚至可以說是崇拜她。到了兵團後,她更是特別體貼人。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是在叔叔家長大的,我什麼苦都能吃,就是很少得到家庭的溫暖。叔叔常年在外地工作,嬸嬸一大堆孩子,也顧不上我,是高和平讓我感到了溫暖。我上次受傷,是她給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振國,我不想隱瞞你,我這輩子就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可是,我看出她對你有意思,我就無法張口了。”“你怎麼不早說?我和高和平是工作原因,經常在一起,也算是知己,等她再來時,你大膽的表白,我幫你敲敲邊鼓。既然你這麼信任我,我也不瞞你,我已經答應白曉燕了,你不要有顧慮。”“真的?”牛志強喜出望外。

第二天,高和平又端着一盆麪條,來到宋振國和牛志強的宿舍。她一邊拿起他們的小飯盆,用筷子挑着麪條,一邊關心地問牛志強,“好些了嗎?昨天晚上,沒有再發燒吧?你多喝點熱湯,出一身透汗,就徹底好啦。”宋振國用眼神鼓勵着牛志強,敦促牛志強趕緊說出心裡話。牛志強吞吞吐吐地對高和平說:“高和平,你真好,多虧你的照顧,我想,我想,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工作。”牛志強覺得這幾個,是有生以來最難以啓齒的話。自己覺得“永遠在一起”這句話,好像魯文學就是這麼說的,他又補充了兩個字‘工作。’ 說完,用渴求的眼光看着高和平,高和平避開了他的目光,柔聲地說:“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做飯去了。”“高和平,牛志強是一個難得的好同志。你們又是同學,你最瞭解他,你們應該多來往。”雖然,宋振國說的話,有些詞不達意,其實,高和平已經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高和平沒有回答,默默地拿起飯盆走了。

幾天來,牛志強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終於鼓起勇氣給高和平寫了一封信。他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對宋振國說;“請你把這封信交給高和平,我這個人嘴笨不會說。”宋振國拍着牛志強的肩膀笑着說:“你放心吧,信,我一定送到。”“你不怕擔風險嗎?”“不要緊,自從發生魯文學的事情後,指導員對處理青年人搞對象的事,似乎鬆動了很多。只是,我們不知道高和平的態度,等情況摸清了,我們直接告訴指導員,就沒事了,指導員不會責怪我們的。”

高和平又來送飯了。她看牛志強不在宿舍,就問宋振國:“牛志強去那裡了?”宋振國告訴她,“牛志強上班去了。”高和平擔憂地說:“他的身體,應該多休息幾天再去上班。”宋振國趁機說:“可不是嗎,我也是這麼說的,牛志強這個人,你還不瞭解?要強,上進。人品,工作都沒的挑。你覺得牛志強這個人怎麼樣?”“不錯啊,他人正直,誠實肯幹,同志們對他的評價都很高。”高和平由衷地讚道。“你和牛志強的入黨申請書,黨支部已經研究過了,下個星期,就要開發展會。指導員讓我通知你們,到連部去一趟。你和牛志強,在政治上可以說是比翼齊飛,能否在生活上也結成革命伴侶啊?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一封信。”高和平沒有接信,她心裡難過極了,心裡默默地念着,“振國,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的心裡只有你。”她淚眼模糊的轉身跑出宋振國的宿舍。宋振國愕然地愣在那裡。

數天後,宋振國的宿舍裡,指導員正在嚴肅地找宋振國談話。“聽說你和白曉燕的關係過於親密,還爲別人傳遞情書!你年齡不小了,考慮個人問題,我不反對。可你不能找一個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我都爲你考慮了,八連的副指導員,總是上咱們連來找你,我都看出來了,她是想和你建立關係。這多好哇!你是黨員,副連長。她也是黨員。你們這纔是革命家庭。你要身體力行,樹立正確的革命戀愛觀,今後不准你和白曉燕來往!我這也是爲你好,對你負責任。你別太一意孤行了,你如果不聽我的勸告,後果你要考慮清楚!”“指導員,本來,我這幾天準備和你彙報的,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張口。我和白曉燕的事情,我考慮清楚啦,她除了家庭出身有點複雜,其它方面表現都不錯。我們要全面地看她,我不怕受影響。我•••••”“既然這樣,就不要說啦,你們看着辦吧。”指導員惱火的一摔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何寶和賀永順碰在一起,召開了情況分析會。“小順,你說,是誰把振國給牛志強傳信的事,給捅出去的?連咱們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在門外,聽見指導員和振國大吼大叫,咱們還矇在鼓裡呢!” “就是啊,就連你活寶這個神探都不知道?” “對了,一定是老泡!我想來想去,一定是他!只有他,經常的泡病號。那天,他肯定又泡病號了,沒有上班,躲在在門外聽見的。對,毫無疑問,就是他。” “何寶,你分析的有道理。這小子平時傲得很。仗着他爸是十三級幹部,見多識廣。經常吹噓,他家有國外帶回來的電什麼箱來着?” “電冰箱。” “對,是叫電冰箱。還有洗衣裳的機器,反正誰都沒聽說過,也沒見過。據他說,那個電冰箱裡,夏天放進剩菜剩飯,都不腐爛變質,還能在裡面放上甜水,凍成冰棍呢!” “他是這麼說的。” “你說,那玩意有什麼用啊?我們家每頓做的飯都不夠吃,回家晚了,都搶不上飯吃,從來都不剩飯,你說,要那玩意幹什麼?”“你說的也是。” “你還別說,我們家吧,就是大年三十晚上那頓年夜飯,必須要剩下一點。” “那是爲什麼呢?” “我們家就是有這麼個講究,過年的年夜飯,一定要剩點菜飯,這樣做,就預示着富富有餘,明年就能不捱餓。我們家把那剩菜和剩飯,往瓷罈子裡一倒,放在屋外邊的煤棚子裡一凍,第二天,再拿鍋熱一熱,就吃得所剩無幾了,還用什麼電冰箱?”“噢,原來是這樣啊。咱們哈爾濱的冬天,就是一個天然的大冰箱。”“就是呢,你說,那電冰箱那多費電哪。我們家吧,平時連電燈都捨不得多點,每天晚上,天剛擦黑,我媽就讓我們睡覺,好早點熄燈,爲的就是省電。哪有那閒錢補笊籬。” “可不是嘛,我們家也和你們家一樣。你說,洗衣機能洗衣服,不用人來洗,誰信呢!騙鬼去吧!” “哎,何寶,我聽他說,他家房子裡就有廁所,裡面還有暖氣,冬天拉屎的時候,都凍不着屁股。” “那屋裡面還不臭死了?” “人家用水衝。” “那多費水呀。” “何寶,還有可氣的呢!咱們全團上下,好幾十個連隊,連一個澡堂子都沒有。聽他說,他們家自己就佔一個澡堂子。”“小順,你說,這也太不合理了吧?咱們全排三十多個人裡,就他有一塊手錶,你要是問他‘現在幾點啦?’他高興時,告訴你,不高興時,就不愛答理你。”“這也難怪人家不樂意,你別說,以前,咱們站崗那會兒,晚上,一個崗一小時,就得撥了人家一回看鐘點,確實是影響人家睡覺,讓人不耐煩。”“哎,畢竟手錶是人家的個人財產嘛。”“哎,何寶,你還同情起他來了?”“平心而論嘛。”兩個人正聊得起勁,牛志強喊他們回屋裡開會,何寶朝賀永順撇了一下嘴,討論只好暫時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