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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 章

又是一個星期天,知青們都在工地上忙碌着。學校裡不上課,賀永順來到空空蕩蕩的教室裡,靜靜地坐在學生們的座椅上,感到寂寞無聊。他想了想,來到牛志強的宿舍,想借一本書看看。

宿舍裡沒有人,賀永順剛要走出宿舍,無意之中發現王解放牀鋪上的褥子底下,露出一打寫滿字的稿紙,他好奇的拽出看了起來。看見是個手抄本的小說。這一看,賀永順立刻被其中的故事情節,深深的吸引進去,不能自拔。他如醉如癡的看了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何寶的到來。“哎,幹什麼呢?這麼聚精會神?”“別吵吵,描寫搞對象的事,書店裡禁止賣的書,相當有意思。”賀永順壓低了聲音,神秘的招呼着何寶。順手遞給何寶小說的第一頁,何寶疑惑的接過來,讀了起來,“有意思嗎?”“別耽誤時間,一會兒老泡回來,就看不成了。”賀永順自顧自的接着看,何寶也像賀永順一樣,目光定在稿紙上,越看越吸引他往下看,倆個人趴在牀上,賀永順看完一頁,迅速的傳給何寶,何寶看得快,催促賀永順趕緊傳給他,形成了流水作業的格局。他們完全被故事中所描述的情結打動了,臉上不時地隨着手抄本的內容,變化着喜怒哀樂的表情,他們完全忘記了一切。

“何寶,你在這呢!指導員急等着你出車,你倒跑這裡學起習來了。”通訊員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賀永順和何寶一愣,連忙慌亂地藏起手稿,這反而引起了通訊員的疑惑。他向何寶要手稿,“有什麼好文章,給我看看。”何寶推說道:“你不是說指導員着急嗎?我們趕快走吧。”一邊說,一邊連拽帶推地把通信員拉走了。

看着他們跑出去地背影,賀永順長出了一口氣,“真懸哪!”他繼續埋頭苦讀起來。正當賀永順全神貫注的看着手抄本的時候,王解放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賀永順的身後。“賀永順,你爲什麼不經我過允許,就拿我的東西?”王解放的一聲大吼,下了賀永順一跳。“我沒拿,就在這看吶。”賀永順有些低三下四的對王解放解釋着,這是賀永順在和王解放說話時,從來沒有用過的口吻。“那也必須經得本人同意!趕快給我放回去。”“我還沒看完呢,你就借給我看看吧。”“不行,趕快還給我。”“我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看完,保證不耽誤你看。”“我和你,沒有商量的餘地!想借,門都沒有!”“嗨!我說老泡,你還真是個江北的鬍子――不開面是不是?我好說好商量不行,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哇。我還就不信了,我告訴你,你今天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要不然,我就把這些手稿,交到指導員那裡去!”“那你還看了吶,我也揭發你。”“大不了魚死網破!手稿是你的,毒源在你這裡,你是主犯!”“行,算你厲害。我可和你說好了,只能給你一天的時間。還有,決不能借給別人看。”“你要是早有這樣的態度,不就好啦嗎?一天就一天,我一個晚上就看完了,明天還給你。”“記住,千萬不能借給別人看。”“你放心吧,我賀永順辦事,決不含糊。我走了,我得抓緊時間。”賀永順把手稿夾在衣服裡,飛快地跑回宿舍。

何寶出車回來後,還沒等跑進院子,就大喊起來,“玉梅,有沒有飯吃呀?”“就等你回來炒菜了。”“來不及了,有饅頭先給我拿兩個。”“你這倒黴孩子幹嗎去呀?這麼急?”“別問了,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了,到小順那裡去。有點事,說不準幾點回來呢,你就先睡吧。”何寶接過鄭玉梅遞給他的饅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鄭玉梅納悶地嘀咕着“這是爲嘛事呢?飯都顧不上吃了。”

何寶推開賀永順宿舍的門,急切的問:“小順,手稿在你這兒吧?”“你怎麼知道?”“我一猜你就有辦法拿到,你是怎麼說服老泡的?”“別問了,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抓緊時間看,我答應他,明天一早就還給他。”“你這當老師的就是好,一個人一間屋子,看書真方便。”“別說話。”何寶點點頭,不再說話,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天空不知不覺地泛起了魚肚白,何寶和賀永順一夜沒閤眼,賀永順終於先看完了。他打着哈欠說:“我先睡一會兒,要不然,白天上課的時候,就頂不住了。你看完的時候,記得到了七點半,一定招呼我一聲,不然上課就遲到啦,學生們找•••••”賀永順沒等說完,就閉上眼睛睡着啦。何寶看完了最後幾頁,兩隻眼睛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他早把賀永順的囑咐忘到爪窪國去了,一頭倒在牀上,進入了夢鄉。滿牀的手稿,被他們隨手放在牀上,散落的到處都是。何寶沒有枕頭,腦袋的下面枕着一打手稿,睡得昏天黑地。

正當他們睡得鼾聲如雷的時候,通訊員跑了進來,用嘴對着何寶的耳朵大喊;“何寶,何寶,你快醒醒,副連長讓你趕緊拉石頭送到工地。等着裝車的同志,都在停車場等你呢。”何寶睜了睜眼睛,又閉上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我再睡五分鐘,你先回去吧。”“工地等着石頭急用,快起來吧。”通訊員急得用手抓住何寶的衣領,何寶這才睜開了雙眼。何寶想起了賀永順的囑咐,趕緊推醒了賀永順,“小順,小順,過了上課的時間了,你快起來上課去。”何寶看見賀永順迷迷糊糊的不願意起牀,又推了他一把,“我走了,你趕快去上課。”

何寶跑了,通訊員拿起手稿看了起來。“我說你們那天怎麼那麼神神密密的呢,原來你們在看小說呀。借我看看。”通訊員說完,收拾起牀上的手稿,拿着就要走。“不行,不行,不行。我答應今天還給人家。”賀永順急忙搶過手稿。“哎,我說賀永順,你也太小氣了吧?借看看都不行啊?”“這手稿不是我的,我得講信用,還給人家。”“那行,你告訴我,這是誰的,我朝他借去。”“是誰的,我不能告訴你。”“那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內容,怕我看。”“沒有。”“那爲什麼不能讓我看?”“你別耽誤我上課去,趕緊走吧。”“不借給我,我就是不走。”“你這個人,真是賴皮!行,你看吧,但是,今天晚上,你一定要還給我。你白天有時間看嗎?”“有時間。指導員昨天在團部開會沒回來,我躲到山上去看,晚上一定還給你。”“你可一定還啊。而且不能給別人看吶。”“知道了,你都快趕上我姥姥家毛驢拉的那個磨盤了,轉着圈的磨磨唧唧,你可真能磨叨。”通訊員拿着手稿跑了。“我還成老太婆了,真是。”賀永順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跑步上課去了。

晚上,賀永順拿着手稿交給王解放。“你不是說今天早上還給我的嗎?”王解放拉着臉不高興的問賀永順。“我這不是白天上課沒時間嗎?”賀永順笑容可掬地解釋着。“就你一個人看的嗎?”王解放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就我一個人看的,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這個秘密。”賀永順信誓旦旦地回答。

過了幾天,在全體職工大會上,指導員嚴肅地環顧了全場一週,然後嚴厲地開始講話:“同志們,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在我們連隊裡,最近出現了一股逆流,有人攜帶進來一本手抄本的小說。這本亂七八糟的小說,在我們青年當中到處傳看。這個小說的作者,道德敗壞,是一個教唆犯。已經被咱們公安機關抓起來了,這個人已經判刑入獄了。這本小說的內容極其反動,是一棵大毒草!嚴重地腐蝕青年們的思想,內容低級下流,不堪入目,亂搞男女關係。我們各班各排都要嚴查,每個人都要互相監督,發現有偷看這本毒草的人,一定要向組織上彙報。在這個大是大非問題的面前,黨團員要站穩立場。還有,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把攜帶這個小說的人挖出來!誰要是知情不舉,組織上要對他進行處分。是黨團員的,要考慮他的黨團員資格。不是黨團員的,今後在入黨、入團和評選先進、參軍、上學等方面,黨支部都不予考慮。情節嚴重的,要送到團部保衛股去,追究法律責任。這是在我們連隊思想領域裡,爭奪青年的新動向。我希望看過這本毒草的同志,要幡然醒悟,主動到黨支部坦白,並積極揭發傳播人。對於把這本毒草攜帶進我們連隊的人,我們要視本人的檢查的態度來定。我們這次呀,要下狠茬子,決不能讓資產階級的壞思想,在我們連隊氾濫,蔓延,毒害我們的同志。散會後,各班要積極地行動起來,查找散發毒源的人,及時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