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辦公室裡，局長對宋振國說：“小宋啊，你這幾年，幹得真不錯。工程質量越幹越硬，名氣越來越響，活是越幹越多，隊伍是越幹越大。可是，我們局裡的國營工程隊，卻是每況日下。現在是市場經濟了，活呢，要靠自己找。工程隊的任務不飽滿，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開工資了。百十號人，是整天價到我這裡鬧，我已經吃不消了。這不，我們局裡實行招標，可是，沒有人揭標。我想把這百十號多人哪，都歸你。你有沒有勇氣，到國營工程隊揭標呢？”看看宋振國沒有說話，局長又繼續笑着說：“看來，你是對局裡的招標的政策不摸底啊。改革開放可是給你提供了施展拳腳的機會啊，你若承包的話，我給你人、財、物的大權怎麼樣？”“局長，我可不是來要權的，國營職工長期吃大鍋飯，有少數人都變懶散了，一下子能適應新的機制嗎？現在，建築業競爭如此激烈，我們如果不保證工程質量，就會失去信譽，也就會失去市場。國營工程隊裡，吃閒飯的人太多，大多數都是領導幹部的親屬，要是動了大手術，那是要引起劇痛的。” “我給你做主啦，工資可以上不封頂，下不保底，幹部由你定，工程技術人員由你聘，但是，你可是要交風險抵押金的嘞。你要是完不成任務，風險抵押金，你可就拿不回去了。這就叫挑戰與機遇同在，風險與收益共存。責、權、利相結合呀。” “既然如此，我願意立軍令狀！”“軍中無戲言！”“好，無戲言。”宋振國滿懷信心地走出局長辦公室。
職工大會上，宋振國正在講話，他慷慨激昂地說：“我們要實行全面的承包，層層承包，一包到底。打破以往的分配形式，工資上不封頂，下不保底。你要是有力氣，你就甩開膀子幹。可是，我們要牢牢的把握住一點，在提高工程進度的前提下，必須保證工程質量。有了質量，纔有信譽，有了信譽，纔有出路。質量和信譽，是我們的命根子。我們要讓我們施工的每幢樓，都要成爲金字招牌。勝人者力，自勝者強。讓我們自力建築公司的名字，走到哪裡，就要響到哪裡。爲社會主義大廈的建設，增磚添瓦，貢獻我們的力量。讓每一個公司的員工，發揮最大的潛能，儘快地讓每個職工的兜裡，都鼓起來。”會場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在宋振國的辦公室裡，宋振國把一份職工名單，遞給何寶說：“何寶哇，你把這份名單登記表，交給牛志強。讓他逐一進行覈實，必須要有本人簽字。如果有願意到外面自謀生路的，我們就請他們和公司簽訂合同，我們給他們，按月交納勞動保險和醫療保險費。”何寶不解的問，“振國，你這不是找包袱背嗎？他們不上班，去外面自己掙大錢去了，我們還得給他們交保險費？”宋振國誠懇地說：“何寶，他們在國營單位幹慣了，一下子不適應新的管理機制，也數正常。還有一些，過去憑關係進來人，養尊處優慣了，現在精簡到他們頭上，必然有牴觸情緒。有些人，沒有一技之長，在我們這裡也不好安排具體工作。我們一方面要做好安置工作，讓他們安心工作，一方面給他們自由和出路。要不然，我們現在的工程量不飽和，人員超編不說，他們也不會在這裡踏踏實實地工作，心不在這裡，必然影響工作情緒。思想工作也不是一下子能解決問題的，還不如讓他們各盡所能，自闖天地去。這也是符合現行政策的。我們要讓這部分人，老有所養，病有所醫，心情愉快，心裡踏實地自謀生路。這就是‘雙向選擇’的機制。剩下一心一意要在公司奮鬥的同志，纔是我們工程建設的主力軍。”“振國，我明白了，這也是策略。這個主意好，我這就去辦。”何寶拿着登記表，走了
工地的一角，擔任工程總隊隊長的牛志強，正在認真的檢查工程質量。他發現有一段牆砌的不合乎要求，明顯不在一條直線上。他氣憤地批評這名工人說：“你這砌的是意大利的比薩斜塔呀？啊？你自己看看，拆了重砌！這不是以前吃大鍋飯的時候了！經理在會上，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我們是按砌的磚數和原材料的消耗，來計算當日工資。你今天不但沒工資，連你今天浪費的水泥、沙子、磚，還有輔助工的工資都由你支出。” “你一個大集體的，來管理我們國營職工，還這麼神氣！”被批評的工人不服氣的嘟囔着。賀永順聽見了，用手指着他的腦門質問說：“你說什麼呢？你再給我說一遍！大集體怎麼了，你做的不對，大隊長就要管你。不論是國營的，集體的，誰不能保證工程質量，就罰誰。不能因爲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牛志強拉住賀永順，對這名工人心平氣和地說：“國營職工和集體職工，都是幹四化的，你的觀點要轉變。不符合工程質量的活，就得重幹。誰也不能砸咱自立公司的牌子。快乾吧，我來幫你砌，你來遞磚。你要認真地學習瓦工技術，今後，都要憑本事吃飯，混日子的年代過去了。”那個工人理虧地低下了頭。
何寶來到工地上，賀永順和牛志強問他：“你這辦公室的高參，也深入基礎，瞭解民情來了？”何寶得意地對牛志強和賀永順說：“咱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今天，我又洽談了一份工程合同。我到工地，是來給牛志強送登記表的。”賀永順說：“你還真有兩下子。” “那當然。這叫：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羅鍋不是撝（音威）的，對象不是追的。”何寶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狡詐地瞄了一下賀永順。賀永順衝過去，給了何寶一拳。“你小子說話還帶刺。牛志強，你沒聽見他諷刺咱們吶？”牛志強笑着說：“我們正忙呢，沒時間和你扯這些，吹你的牛皮去吧。”何寶回敬牛志強：“你不是說，我是來了解民情的嗎？還有你呢，你還把自己當外人了，你想當老和尚啊？”“這小子，他今天高興，就想拿咱們兩個開涮，修理他！”“對，修理他。”賀永順和牛志強組成了聯合統一戰線。正在這時，何寶的傳呼機響了，何寶看了看說：“是振國傳我回去。”賀永順羨慕地說：“行啊，何寶，你都配上傳呼機了？”何寶得意地說：“我這麼大個業務科長，還能不配一個傳呼機？不過，你們也不用着急，振國說呀，過些日子，給你們這些掛長的，都配上傳呼機。”賀永順瞪着何寶說：“你還這麼大的一個科長，不就是領導小成一個人嗎？你小子罵我們呢？掛掌的是馬。你小子，是不是跑到我們這顯擺來了。”何寶掏出兩張名片遞給賀永順和牛志強，“這是我的呼機號，有事就‘呼’我。”“我們現在就想摢你！”（摢：音呼，土語打的意思）賀永順和牛志強揮舞起拳頭，齊聲說道。何寶一聽，撒腿就跑。賀永順和牛志強哈哈大笑。
下班後，牛志強問賀永順，“我看你平時脾氣挺好的，今天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賀永順小聲答道：“牛志強，你看不出來？我這是爲你樹立威信呢！你現在是大隊長了，沒有威信怎麼行！我這是‘殺一儆百’。先給他亮一亮‘剎威棒’，剎一剎國營職工的銳氣。”牛志強笑了，“我其實也猜到了你的用意，剛開始，我說話的語氣，也是暴跳如雷的樣子。可是，我忽然想起了，振國曾經和我說過的話，要身教勝於言教，要讓人心服口服。不要以官壓人。要想當好領導，也是一門學問。我就壓壓氣，儘量和顏悅色地和那個職工說話了。”賀永順也感慨地說：“是呀，我在北大荒的時候，老是看不慣王解放，總和他頂牛。振國就告訴我，既要學會團結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同志，又要學會團結不同意見的同志。沒想到，後來，我們和王解放成了好朋友。”牛志強點頭說：“我們從振國身上，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你以後的‘剎威棒’，可別隨便揮舞了。”賀永順笑了，“幫你還不領情？行了，‘剎威棒’以後入庫嘍。”牛志強望着天空說：“你看，星星都出來了，也不知道那顆星星是我們？”賀永順看着落下的一顆流星說：“我們都是流星。在歷史的長河裡，我們就像一顆流星。只有名垂千古的人，才能成爲一顆永恆的星。”牛志強不同意賀永順的看法，“一個不同的時代，造就不同的英雄。振國要是生在戰爭年代，肯定是一個馳騁疆場，有勇有謀的愛國將領。你不是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星座嗎？你說，振國算不算一顆永恆的星？”賀永順同意地點點頭說：“當然算。哎，我們要是也生在那個年代，跟着振國打天下，也一定是一個戰將，就不用天天在這裡蓋房子嘍。”牛志強拍着賀永順的肩膀說：“走吧，別想入非非了，什麼時候，都離不開蓋房子。只有安居，才能樂業。是不是什麼星，都不重要，蓋好房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