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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燕的速度越來越慢,高和平關心地問:“是不是走累了?”“好像是腳上起泡啦。”白曉燕苦着臉答道。“沒事,等回到連隊後,我給你把泡挑一挑就好了。”高和平說完,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發現一棵大樹底下,趴着一隻動物。高和平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是一隻沒有長大的黑瞎子。她倒退着往回走,白曉燕剛要問個究竟,她迅速地捂住白曉燕的嘴,擺手示意後退。她們後退了數百米以後,高和平才停下腳步說:“多虧你剛纔沒有說話,前面有一隻黑瞎子,在樹下睡覺呢。要是驚醒了它,它肯定會獸行大發,我們就危險了。”白曉燕驚恐地抓住高和平的手,顫動地問:“那我們怎麼辦?”“不要緊,那還是一隻小黑瞎子,攻擊性不大。就怕它的爸爸媽媽回來,我們就難以對付了。我們現在只能順原路返回,另外找下山的路。如果老黑瞎子追來,你不要管我,你先跑,我在後面擋住它。”“和平姐,你說的什麼話,我怎麼能自己跑呢。我們一起走,我是不會自己先跑的。”“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是不可能一起跑的,黑瞎子一定會窮追不捨的。你一定要先跑,不然,我們誰也跑不出去。”“都是我連累了你。”“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保證你的安全,是指導員交給我的任務。也許,情況沒我們想得那麼糟糕,黑瞎子沒有發現我們,我們不去惹它,它就不會攻擊我們。”

高和平和白曉燕,小心翼翼地順着原路往回走。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白曉燕驚呼道:“和平姐,不好了,我們迷路了!”高和平納悶地問:“你怎麼知道迷路了?”白曉燕用手指着地上的一小攤血,和一把剛剛拔下來的帶有血跡的小草說:“這不是我們剛纔來過的地方嗎?”高和平愣怔了一下說:“看來,這裡是盤山路,我們先不要走了,在這裡等一等。” 白曉燕不太明白高和平的意思,她不解的問:“等什麼?”高和平不慌不忙地說:“我們在這裡等汽車的聲音。我覺得,我們離公里的距離不會太遠,只要聽到汽車行進的聲音,就知道公路的方向了。”白曉燕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那要是沒有汽車路過怎麼辦?天馬上就快黑了。”“應該會有的。你還記得吧?早晨我們出來時,有好幾輛汽車,開往邊境運送物資,晚上肯定要回來。”白曉燕感慨地說:“和平姐,我特敬佩你,你是在連隊裡,我最佩服的女同志。剛纔那麼危險,你都能臨危不懼,捨身爲人。你真偉大。你還時時護着我,你就是我的姐姐。”高和平摟過白曉燕的肩頭說:“看你說的,我還能和‘偉大’沾上邊?我就是普通的知青。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姐姐嗎?哪有當姐姐的,在危險的時候,不護着妹妹的?”“和平姐,和你在一起工作真幸福,我真想一輩子都想和你在一起工作。”白曉燕說完,幸福地依偎在高和平身上。“好,那我們就一輩子在一起工作。”高和平說話的語氣,好像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姐姐。

夕陽收斂了最後一縷餘暉,躲到山背後去了。天漸漸地黑了下來。能聽到汽車的行駛聲,對於在城市裡的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可是,在人煙稀少而且運輸工具不足的北大荒來說,卻是難得碰到。而對於困在山裡的高和平和白曉燕,簡直就是關係到生死安危的天籟之音。她們望眼欲穿地等待着汽車的到來。

兩個人坐在盤山小路上,互相依靠着,靜靜地等待着。白曉燕靠在高和平的身上,信心十足,心裡特別坦然。她認定了,高和平是她今生永遠的朋友。千金難覓的朋友。她和宋振國一樣,是她不能缺少的精神支柱。

果然如高和平所說,十多分鐘以後,遠遠的聽到了汽車的行駛的轟鳴聲。高和平和白曉燕激動地跳了起來。出乎她們的意料的是,汽車就在距離她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開了過去。她們狂奔到公路上,這才發現,原來她們剛纔跑過的地方,是一片一人多高的荒草。公路對面,也是長着一人多高的荒草。從直觀上看,是一片連在一起一眼望不到邊的荒草甸子。荒草中間的狹窄泥土公路,被兩邊的荒草遮擋着,根本就看不到。困擾了她們半天的難點,就是這麼簡單。

她們興高采烈地走在公路上,恰巧,公路上又來了一輛汽車,高和平和白曉燕擺手攔車,司機看見她們,把車停了下來,對她們說:“上來吧,捎你們一段路。”高和平和白曉燕上了車。司機好奇地問:“你們是哪個連隊的?怎麼這麼晚纔回去?”“我們是工程連的,因爲在山上迷了路,下山晚了。謝謝你。”高和平說完,感激地朝司機點了點頭。“謝什麼,我們都是知青。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你們聽說了嗎?這一帶經常有黑瞎子出沒。”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和她們聊着天。“可不是嗎,我們剛纔就看見一隻黑瞎子。”白曉燕的聲音有點顫抖,她仍然感到心有餘悸。“是嗎?你們還真是夠幸運的。以前,就在這個山坳裡的一片玉米地裡,一個家屬排的婦女們來掰玉米,碰到了一隻黑瞎子,也來掰玉米。家屬排有二十多人 ,黑瞎子都不放在眼裡,他向家屬們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唯一的男同志,是帶隊的指導員。他不愧是經歷過戰場的洗禮,捨生忘死地保護家屬們。眼看着一名家屬就要被黑瞎子撲到,他衝了上去,引開了黑瞎子。他讓家屬們快跑,自己孤身和黑瞎子搏鬥。那隻黑瞎子體重,有三四百斤重。那個指導員身材瘦小,哪裡能和黑瞎子抗衡,一會就被黑瞎子壓住了身底下。黑瞎子把他臉上的肉,都舔沒了。還把他的四肢分解多塊,扔的東一塊,西一塊的。哎,太慘了!”司機嘆息着。“他真了不起!”白曉燕含着眼淚讚道。“是呀,和平時期也能出英雄。”高和平感嘆着。“那些被救的家屬們,一提起他們的指導員就掉眼淚。”司機傷感的說。“這樣的人,永遠是讓我們懷念的。”高和平崇敬地說道。“那我們以前怎麼沒聽說呢?”白曉燕疑惑地問。“這個事情,是咱們來北大荒以前發生的。那時候,人煙稀少,野獸猖獗。當時,只有少數的本地人,還有一部分轉業官兵和他們的家屬。”司機解釋道。“啊,太驚險了!和平姐,我們逃過一劫。”白曉燕慶幸着。說話間,汽車就到了工程連的路口。高和平和白曉燕從汽車上下來,揮手向司機告別。

宋振國正在路口焦急地張望着,看見她們回來了,鬆了一口氣說:“你們可急死我了!我聽通訊員說,你們兩個和他們走岔路了,就想出去找你們。又不知去哪個方向找你們。還好,你們回來了。”高和平感動地笑着說:“你是怕我們出危險,我們這不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嗎?”白曉燕激動地不知說什麼好,情意綿綿地看了宋振國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高和平把這一幕看着眼裡,心頭一顫,旋即釋然。三個人歡快地走回連隊。

吃過晚飯,高和平打來一盆熱水,放在地上,又拿過兩個小木凳,拉過白曉燕說:“坐下,我給你治治腳。”“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白曉燕很是過意不去。“腳上的泡要是不挑開,明天你怎麼走路?”高和平不由分說,幫白曉燕把鞋脫了下來,一隻腳上露出三個大泡。高和平看了看,把白曉燕的腳,摁進了水盆。拿過穿上消過毒的頭髮的針,然後划着火柴,把針尖燒紅,左手托起白曉燕起泡的腳,把針貼着泡根穿過,把針眼裡的頭髮系起來。高和平一邊做着這些,一邊說:“這樣挑泡裡面的水才能放淨,要不然,針眼就會被堵死,泡越走越大。”高和平伸手拿起白曉燕的鞋說:“走路要把墊放平,鞋帶要系的不緊不鬆,襪子也要穿正,不這樣,非磨出泡不可。今天,我們走的路比平時多了點,所以,你的腳纔打了泡。”說着,高和平又掏出指甲刀,把鞋墊上的線頭一個一個地剪掉,“好了,這樣再走長路就不會起泡了。”白曉燕忽閃着大眼睛,深深地感受到了高和平的關懷和愛護,她心頭一熱,眼睛裡流出了熱淚。“快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我們明天去一個近一點的山。今天,我也有點後怕。我們不能冒險了。”高和平端着洗腳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