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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部裡,指導員正在接電話。“好,好,好。我們一定儘快讓她去報到。”宋振國走了進來。指導員放下電話, 回過頭來對宋振國說:“你來的正好。剛纔接到團部宣傳科的電話,在麥收期間,團裡要組建一支宣傳小分隊。他們點名要咱們連的白曉燕去。你通知白曉燕,立刻去宣傳科報到。”“這麼急?”“團裡說越快越好,團長和政委對這事都很重視。”

宋振國來到食堂外面,碰到了高和平。“我正想和你說呢,團裡要白曉燕去宣傳隊報到。”“什麼時候走?”“馬上就去。她的工作你先找別人替一下。”“你問過白曉燕了嗎?我想,她一定不願意去。”“組織上調動人員,什麼時候徵求過個人意見?再說,白曉燕是學舞蹈出身,去宣傳隊也是她喜愛的工作。”“我是考慮她曾經說過,再也不願意去工作團部。”“你總是處處爲別人着想。現在她已經走出了陰影。”“那好,我把她叫回到來,你和她說吧。”

從內心來講,宋振國也不希望白曉燕去團部工作。他雖然不能和白曉燕經常在一起交流,但是,他們能夠經常見面。可是,他又覺這是圓白曉燕的舞蹈夢的好機會。何況,組織安排,個人必須服從。

此時,指導員卻在連部裡暗暗得意。他已經多次轉彎抹角地提醒宋振國,不要和白曉燕交往,以免葬送自己的前途。宋振國雖然表面上沒有頂撞自己,可是,卻沒有疏遠白曉燕的跡象。這次,團部調動,解決了自己的難題,這個調動太及時了。

宋振國在食堂外,向白曉燕傳達了指導員的通知。白曉燕睜大了眼睛,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她爲團部能選用自己感到高興。這樣,自己就可以回到自己夢寐以求的舞臺啦。當然,這個舞臺多半是在田間的地頭上。可是,她又爲去團部報到有些忐忑不安。那畢竟是給自己心靈留下過創傷的地方。她更不願意離開宋振國。她矛盾極了。

宋振國看出了白曉燕的心思,親切地對白曉燕說:“曉燕,你就高高興興地去吧。我支持你。”“你和指導員說說,我還是不去了。”“那怎麼行?跳舞不是你的夢嗎?再說,你這不也是爲麥收做貢獻嗎?”“我是捨不得你嘛。”“這是臨時的,過了麥收,你就回來了。”“可我一走進團部,心裡就哆嗦。”“那個害羣之馬已經回農村老家了,你把那一段徹底忘掉吧。”“那你能抽時間看我嗎?”“行,只要我有時間就去看你。”白曉燕剛想依偎在宋振國的肩頭,花杜鵑走了過來。“白曉燕,食堂這麼忙,你是不是幫我們乾點活呀?”“是這樣,白曉燕要去團部宣傳隊工作。”宋振國說完,和白曉燕離開了食堂。花杜鵑含着怨恨的眼光,看着宋振國和白曉燕走遠。

宣傳科辦公室,一位穿着沒有領章軍衣的年輕人,很熱情的接待了白曉燕。他就是宣傳隊的隊長。白曉燕打量了一下這個人,高貴的個頭,矯健的身材,清秀的面龐。舉止投足之間,透露出一種軍人的氣質。他自我介紹說:“我姓李,是剛從部隊文工團轉業回來的。我們今後就要在一起工作了。你是最後一個報到的,我是專門在這裡等你的。走,我們現在就去排練場。”李隊長雄赳赳地走在了前面,時不時地回頭笑着看白曉燕一眼。白曉燕跟在他的後面,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這天,宣傳隊接到通知,要到二連演出。車剛一出團部,天空就烏雲密佈,轉眼就下起了大雨。宣傳隊員們擠在腳輪拖拉機牽引的拖斗上,頭頂上蓋了一塊苫布。“下大雨還來演出。”有人發起了牢騷。“要是不下大雨,人不是都在地裡割麥子了嗎?還能有時間在食堂裡看我們演出?我們••••••”沒等李隊長的話說完,車輪打滑,衝向了旁邊的排水溝裡。猝不及防,白曉燕的整個身軀飛起來砸向車廂板。李隊長見狀,想要起身救援,卻被身旁的一個宣傳隊員壓住了上半身。不容他多想急,他立刻伸出了右腿,正好趕在白曉燕撞到車廂板之前的一瞬間,擋在白曉燕的身體和車廂板之間。李隊長的右腿顯然傷的比較嚴重,他緊皺着眉頭,緊咬着牙關,嘴裡不時地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白曉燕被這突發的情景嚇懵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李隊長。一會,她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聽別人說起過,李隊長在部隊是捨己救人的英雄,曾經多次受傷。如果是輕傷,他不會有這麼痛苦的表情。她爬過去,輕聲地問:“李隊長,你傷的怎麼樣?是不是先上醫院?”李隊長搖搖頭,“不,不要耽誤演出。這兒距離二連的駐地也就剩下二三裡地了,你們馬上急行軍,趕到二連。”“那你呢?”大家一起問。“你們別管我。快走,別讓大家等急了。”李隊長揮着手。“我留下來護理你吧。”白曉燕過意不去地說。“不行,你還有演出任務。我有司機陪我呢。”大家只好冒雨跑向二連。

二連的食堂裡,由白曉燕領舞的《豐收舞》正在演出。白曉燕的手中,握着酷似鐮刀的道具,隨着合唱隊員歌聲,有節奏地揮舞着。臺下的觀衆,目不轉睛地看着。舞蹈結束了,大家報以熱烈地掌聲。“這姑娘長得真水靈,舞蹈跳得真好。”一位老職工自言自語地讚歎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舞蹈。”一位老家屬小聲附和着。“哎,聽說是我們北京青年,夠專業水平了。”一個知青議論說。“肯定是學過舞蹈。”另一個青年接茬說。

報幕員走到臺中央,“下一個節目,獨舞《兵團戰士心向黨》”白曉燕模仿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的動作,一個劈叉大跳,上場亮相。震驚了全場。本來,這是她和李隊長的雙人舞,現在,只能由她一個人來完成了。她想起李隊長爲了救自己,受了傷,心裡很內疚。她把這份感激之情融入了舞蹈之中,拼盡全力地跳着。

與此同時,司機也用車頭把李隊長送到了團部醫院。經過醫生診斷,李醫生的右腿小腿部骨折。回到團部後,白曉燕顧不得洗臉,一路小跑來到醫院。

病牀上,李隊長的腿打着石膏,纏着紗布。白曉燕走進病房,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太熟悉了。宋振國的腿受傷後,就是住的這個房間。李隊長睡的牀,就是當時宋振國睡的那張牀。此時此景,讓白曉燕想起了宋振國,想起了她終身難忘的時刻。“白曉燕,進來坐。”李隊長招呼着白曉燕。“哦。”白曉燕從回憶當中回過神來,從屋角里搬過來一個小凳子,坐在牀邊。“李隊長,都是因爲我••••••”沒等白曉燕說完,李隊長笑了,“傻丫頭,我的腿是在部隊的時候受的傷,一直沒好利索。要不然,我哪有這麼不禁折騰。”“那你還能跳舞?”“咱們是宣傳隊,我總不能閒着吧?”“那可以找別人吶。”“你的舞蹈水平,也就是我這個當過幾年文藝兵的,還能將就着和你搭檔。”“那你,爲什麼回到咱們這兒?”“我是從咱們這裡走出去的,不回這裡,回哪呀?我的腿已經不能勝任文藝兵了。”“那你爸媽是這裡的老職工?”“對。”“你的腿,是怎麼受的傷?”“那是在一次去哨卡演出時,我們走的是崎嶇的山路,旁邊是一個陡峭的山坡。走在前面的一個戰士,一腳踩空了,朝山下滾去。我去救他時,一塊鬆動的石頭砸折了我的右腿。”“那不管怎麼說,這次,是因爲我,你的傷又復發了。”“你是爲了誰呀?還不是爲了給大家演出?你就別自責了。”“那我以後有時間就來護理你。”“這倒是可以。我這個人怕寂寞。”

幾天來 ,白曉燕經常去醫院看望李隊長,聽他講部隊的故事,幫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卻沒有看見過他的家人。問起李隊長,他只說父母工作忙。白曉燕發現,一些護士和醫生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她,並竊竊私語。她知道一定是自己來的次數多了,引起了別人的誤會。可是,又不能解釋。看着李隊長孤身躺在病牀上,她又不忍心不來。

這天,白曉燕又來看李隊長了。白曉燕走後,護士進來送藥。“李隊長,這是你的對象吧?可真夠漂亮的。”李隊長沒有回答護士的問話,只是笑着搖搖頭。李隊長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發呆,從第一天見到白曉燕時,他就非常喜歡白曉燕。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更感到白曉燕是那麼可愛。他看的出來,白曉燕對他的印象也不錯。。可是,怎麼向她張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