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六年,秋八月。甲,越嶲郡唐菆羌叛,會合登、陷郡治,北犯健爲,益州刺史張壽會寧遠將軍粲平之,斬首三千。秦州金城郡豪強蘇叛,連寇數千,兵犯榆中,左衛將軍徐當平之,斬首五千。梁州刺史、前軍將軍甘兵敗宜陽,退守池,折軍過半——
引言摘述
魚遵在知道甘真實的目的是退守池城後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先甘一步佔據池城,把甘軍一萬餘人晾在野外,然後彙集苻雄的大軍圍殲,到時不管是清蒸還是紅繞都隨他們了。但是探子的回報告訴魚遵,他對面的敵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甘已經派前廂軍全部輕裝,將曾家軍急行軍的特長髮揮到了極限,已經先一步佔據了池城,並開始修茸城池,收攏糧草,嚴陣以待地等待甘的中軍入城。
魚遵聽到探子的回報後,心裡明白了前面這條大肥魚不是那麼好吃的,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讓魚刺給刺着,但魚遵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魚遵下令,將五千騎兵分成五部,輪流襲擊行進中的甘軍,務必要讓他們緩慢下來。
甘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當魚遵的騎兵像蒼蠅一樣飛過來時,甘軍就會分出長弓手,對着人數不多的魚遵騎兵就是一陣直射,然後輪流交替前進。在這種情況下,甘軍中和魚遵騎兵都偶爾有士兵中箭倒地。但是甘軍行軍速度卻依然不減,繼續向池奔去。
魚遵知道自己必須使狠招了,於是下令五千部衆盡數出擊,分成三部分,兩部分分左右襲擊甘軍的左右側翼,前面一支更是拼死在甘軍前面來回晃悠,試圖擋住甘軍前進。苻家騎兵在魚遵地嚴令下不計損失地向甘發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襲擊,終於讓甘軍停下來了。
甘軍的高車在一泉塢損失乾淨。所以必須展開陣形。盾牌手、神臂弩手和長弓手必須一一列隊。這樣才能擋住苻家騎兵暴風驟雨般的進攻。甘軍展開陣形後,損失迅速降低下來,在數千神臂弩和長弓密射下,苻家五千騎兵不可能對甘軍造成致命的傷害,但是甘軍卻絲毫動彈不得,在苻家騎兵這種密集的進攻下,如果還要堅持行軍。就很有可能被衝亂最後甚至潰散。
望着陣外一浪接着一浪的苻家騎兵,甘心裡滿是懊悔和痛恨。他懊悔自己居然如此的莽撞和輕敵,連苻洪兵馬渡河南下了都不知道就貿然出兵河南,結果被人家打了個措手不及。要是對面地苻家騎兵將領沒有後手地話怎麼會這麼攻擊自己呢?看來他是在等苻家地大隊人馬,從洛陽南下援救宜陽的步軍。
自己現在手裡的人馬除去佔據池的一廂人馬,只剩下三廂。加上在剛纔苻家騎兵襲擊中損失了近千人,要是等到苻家大軍一到,自己這七千多人就危險了。只有退到池城去。依託城池才能抗拒幾日。等待接到自己急報的弘農郡趙復出援兵接應自己。
但是現在怎麼撤?甘的眉頭越來越皺,現在懊悔是沒有用的,只有儘量保住這一萬餘梁州子弟兵。自己要是沒有戰死在這裡就直接去長安向軍主請罪。看着天色越來越暗,甘知道機會就到了。
看着越來越濃地夜色,魚遵反而越來越着急起來。天黑了,自己的騎兵部衆更沒有辦法衝過晉軍的箭雨陣了,而且趕了一天的路,打了一個下午,部衆不論是人還是馬都疲憊不堪了。軍士拉不起弓,坐騎越跑越慢,最後成爲晉軍的箭靶子。
爲什麼輔國將軍的大軍怎麼還沒到呀?魚遵只好無可奈何地下令部衆停止進攻,只派少數騎兵監視,其餘大隊人馬離開晉軍三裡駐營。魚遵希望對面的甘看到自己停下來了也會跟着停下休息,這樣的話主動權還在自己這一邊。
甘在黑夜中連連下令,先命令前列兩廂兵馬立即急行軍,向池城奔去,斷後地是自告奮勇地副將李天正和前廂都統領候明帶領的一廂人馬。緊緊地握着李天正和候明兩人的手,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擠了兩個字:“保重!”,然後在護衛地簇擁下策馬緊跟前兩廂兵馬向池城奔去。
斷後的李天正和候明下令部下趁夜將隨軍攜帶的數萬鐵蒺藜在大道、荒野上撒得到處都是,然後列成一個大正方形陣形向緩緩向池城走去。
魚遵聞到急報,連忙下令全軍馬上追擊。又累又餓的苻家騎兵已經人解甲、馬卸鞍,正準備吃晚飯,誰知一道軍令就來了。苻家騎兵一陣忙亂,足足半個時辰才總算整頓清楚,然後餓着肚子又策動着同樣腹響如雷的坐騎向西追去。
剛追到不到五里,只聽到黑夜中不時響起馬嘶聲,接着是轟然倒地倒地的聲音,然後是騎兵的慘叫聲。“不好!不好!地上有鐵蒺藜!”終於有醒目的騎兵喊出聲來。
聽到這話,苻家騎兵們都不由地放緩速度,在這黑燈瞎火的環境中,如果還敢策馬狂奔的話,一旦你運氣十足得好,踩中一顆鐵蒺藜,那麼你和你的坐騎輕者摔一跤,啃上一嘴的泥,重者還是摔上一跤,不過馬摔斷腿你摔斷脖子,下場都是非常的淒涼。
魚遵雖然恨得牙根直癢癢,但卻是無可奈何。正當魚遵帶着部衆小心翼翼地趟“地雷陣”的時候,前面遠遠地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間還摻雜着哭天喊地的慘叫聲。魚遵側耳一聽,頓時知道不好,恐怕是自己的先鋒中了埋伏。
原來苻家騎兵大約
餘人的先鋒先趟過了“地雷陣”,看到前面地晉軍似而逃。一時貪功,拍馬便追,準備追上去活捉幾百個俘虜也是功勞一件。但是斷後的侯明部兩條腿又能跑多遠呢?而且領軍的李天正和侯明又都是膽大包天的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埋伏在前面的大道兩邊,等這五百苻家騎兵衝過來之後左右兜頭就是一陣急射,射得這五百騎人仰馬翻,屁滾尿流。然後等這五百騎兵慌亂不堪的時候。近千朴刀和刀牌手摸黑從後面衝了上去。一聲大吼殺進騎兵隊伍。然後有如一陣狂風左衝右卷,頓時將東奔西突的苻家騎兵殺得丟盔卸甲,最後只剩數十騎丟魂落魄地跑了回來。
魚遵帶着大隊人馬好容易過了危險區,卻看到這數十騎就像一羣被攆出窩的野狗,垂頭喪氣地站在前面。魚遵看了一下,沒有看到領軍地偏將,估計他已經躺在遠處地黑暗中了。連罵人地對象都找不到了。魚遵只好長嘆一口氣,揮揮手讓這數十騎歸隊,然後命令大隊人馬保持警惕繼續前進。
三千多苻家騎兵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在黑暗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邊慢慢地前進,一邊仔細地觀察着前面和周圍的一舉一動,就是一隻蚊子從眼前飛過也要多瞄上幾眼,看看是不是晉軍的探子。
折騰了半夜。似乎能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的雞叫聲。可前面還是什麼都沒有,緊張一夜的苻家騎兵是又累又餓,許多人都伏在馬頸上。以便省點力氣,但是他們座下的戰馬也累得不輕,都在直噗粗氣。
這個時候,只聽到嗡嗡地聲音突然破風而來,許多騎兵掙扎着直起身來,用迷糊地眼睛向四處張望尋找着這聲音的來源。淒厲的慘叫聲終於讓半夢半醒之間的苻家騎兵清醒過來了,他們發現前面的同僚紛紛中箭,正痛苦地捂着傷口向地上倒去。
“有敵襲!”苻家騎兵們紛紛叫嚷着,聲音在黑夜中顯得雜亂無章,一片喧鬧。魚遵大吼道:“不要亂!不要亂!”接着各級將領軍官連忙招呼各自的部屬,收攏隊伍。在黑暗中慌亂纔是最大的敵人。
等苻家騎兵冷靜下來的時候,箭矢嗡嗡聲已經消失在空中,整個黑夜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只有幾隻蟲子在拼命地嘶叫着。苻家騎兵更加警惕地環視着四周,越安靜也意味着越危險。但是當苻家騎兵等待許久,卻再沒有箭矢飛出,也沒有想象中地敵人。
天終於亮了,魚遵鬱悶地發現,這裡離池城不到三十里,看來甘軍已經盡數撤回到城中去了,自己地計劃算是徹底完蛋了。
這時,苻雄領着由於嚮導誤事而晚了半夜的兩萬步軍趕到了,聽完魚遵的介紹,立即下令全軍前進,準備趁甘軍立足不穩一舉攻破不大地池城。
當苻家軍急衝衝趕到池城東時,李天正和侯明領着斷後的廂軍剛好趕到池城下,根本還來不及進城。昨夜阻擋魚遵騎兵也讓他們疲憊不堪,而且打打停停,所以行軍速度也不快,好容易急行到池城下了,這敵軍又追上來了。
李天正轉過頭對侯明說道:“老侯呀,看來我們還得留下來斷後,這樣才能讓兄弟們退回城中去。”
侯明舔了舔一夜未喝水而顯得乾燥的嘴脣,恨恨地說道:“這些苻家的王八蛋,老子們都甩了他們一晚上了。看來他們還是要上來討老子一刀,他孃的,他們不讓老子的刀開葷是不會放老子回城!”
說到這裡,侯明轉過頭來對傳令兵吼道:“按營列隊,後營先進城,中營準備進城,前營給老子列好隊!”
李天正接着補充道:“老侯,把你的陌刀隊都給我提拎出來,最後一關由我帶着着陌刀手來守!“
侯明一愣,立即吼道:“你想搶我買賣!”
李天正依然平和地道:“老侯,誰叫老子官職比你高呢!”說到這裡,李天正的語氣變得冷冷的:“侯都統領,你想違抗軍令嗎?”
侯明的眼睛一下子變通紅了,聲音有些哽咽了,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說道:“算你狠!你他孃的就這樣搶老子地功勞,你老想着壓老子一頭!”
李天正嘿嘿一笑:“沒辦法。誰叫你小子和我從南鄭武備學堂一期畢業後就落後老子一截,除非老子死了,你是趕不上了!”
侯明不再理李天正,轉過頭對身後的前營和中營吼道:“弓弩手準備,刀牌手準備!”
這個時候,看清情況的苻雄一揮手,五千苻家弓箭手列隊走上前,對着池城就是一陣箭雨。壓制城樓上的晉軍。而五千家步兵吶喊一聲。向侯明猛衝過去。
侯明繼續吼道:“不要慌。給老子沉住氣!聽命令放箭!”說到這裡,一名長弓手手一軟,箭弦砰的一聲鬆開,箭矢應聲而出,向空中飛去。
侯明一下子跳起來了:“他孃的,誰呀?老子還沒說完你就給我鬆手了!”
“老侯,算了!兄弟們累了一晚上。早沒什麼力氣了。”李天正在旁邊勸道。
侯明點點頭繼續吼道:“告訴你們!再沒有力氣也要給老子強打起精神來,你一鬆懈就能送掉你的命!精神點!”
說到這裡,侯明帶頭吼了起來,兩千軍士也跟着吼了起來,
“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英雄,
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懷抱阿斗得太平。
還有張翼德,當陽橋前等,七啾咔嚓響連聲。
橋塌兩三孔,河水倒流平,嚇退曹營百萬兵。
雲長武藝精,溫酒斬
孟德帳下顯威風。
五關斬六將,保嫂尋皇兄,匹馬單刀千里行。”
話剛落音,侯明接着一聲大吼:“射!”,馬上就有千餘箭矢嗡的一聲向前飛去。
很快,五千苻家軍就和一千晉軍激戰在一起,只見刀來槍往,血肉橫飛。晉軍丟開弓弩,手持腰刀和家軍絞殺在一起,他們大聲地怒吼着,將全身地力氣隨着那聲吼叫運到刀上,然後惡狠狠地砍向對面地敵人。沒有前途,也沒有退路,只有對面地敵人和他手裡的刀槍;沒有慶幸,沒有遲疑,唯一的念頭就是將對手砍倒在地,然後補上一刀砍死他。
雙方都是精銳的勇士,雙方都抱着必勝的決心,只是一方要努力突破敵人的防線,以便全殲這支敵人;另一方卻誓死守住每一寸陣地,好讓身後的同僚安全地退回城中去。不管是遠處地苻雄中軍還是城樓上的甘大軍,都只能用剛開始兩軍還沒有接戰時的一陣箭雨去微弱地幫一下戰友,到了現在就都沒有辦法去幫到近在咫尺的同僚,只能用鼓聲號聲及高呼聲來爲血戰在一起的同僚們打氣鼓勁!
激戰一會,中營也已經陸續退回城中去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馬的前營也在侯明的指揮下緩緩向城門口退去。看到這個情景,苻雄不由急了起來,自己五千人馬丟了千餘條性命卻依然突不破晉軍千餘人的防線,眼睜睜地看着後面地兩千餘晉軍安然退回了池城。
魚遵走上前說道:“將軍,讓我帶騎兵立功贖罪吧。”
;;。點頭同意了。
當魚遵帶着休息了一個多時辰地三千多騎兵向前衝去,前面的三千多家步軍紛紛讓開道路來,免得誤傷無辜。
李天正趁着這個機會,拎着陌刀往前一站,身後赫然立着三百餘也手持陌刀的漢子。
侯明一邊指揮部衆扶起受傷地戰友,收拾丟在地上的兵器箭矢退回城中,一邊吼道:“李天正,記得把老子的陌刀手帶回來。”
站在最前面的李天正沒有答話,只是用右手將雪亮的陌刀高高舉起,鋒利的陌刀在陽光中直衝天際,似乎要把天刺破一樣。
轉眼間,越衝越快的苻家騎兵離李天正等三百晉軍也越來越近了,看到晉軍拎着一把長刀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好像自己不是騎着馬衝過去,而是騎着一頭豬衝過去一樣,苻家騎兵心裡不由泛起嘀咕,但是他們手腳沒有因此停下來。由於前面還有自己的友軍正在讓路,苻家騎兵沒有張弓搭箭,只是拔出長刀,在城樓上飛下來的不是很密集的箭矢中準備一刀將那些被嚇傻的晉軍一刀劈成兩瓣。
這時李天正一聲大吼,同時往前踏了一步,手裡的陌刀向前一掃,只見到一道紅色的綢布驟然在空中飛舞,一種熱腥的味道迅速飄散,眼尖的人會看到一個馬頭和半截人身子在空中飄然向後面飛去,而一匹沒有頭的戰馬載着一個只有下半截身子的騎兵向前衝了幾步,然後轟然向前一栽,如同兩堆泥巴一樣疊在一起。
這時,三百餘陌刀手紛紛出手,如同海岸邊捲起的巨浪,將迎面而來的家騎兵拍得支離破碎。旁人只聽到一陣勁風隨着吼聲向前蕩去,頓時一陣馬嘶人叫聲,數百苻家騎兵或頭飛手斷,或馬首橫飛,或身斷兩截,等衆人回過神來時,前面多了兩、三百具不完整的屍首。
在那一瞬間,不但是後來的苻家騎兵,就是那些戰馬也感到一陣恐懼,不由紛紛停住腳步,在那裡嘶叫不已,似乎在悲嘶前面支離破碎的同伴。
李天正大吼一聲,往前連走幾步,然後又是一刀,頓時把一名正踱立在那裡的苻家騎兵連人帶馬劈成兩截,身後的陌刀手也跟着走上前,揮手就是一刀,刀刀中的,頓時又多了百餘屍首。
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苻家步兵被飛濺過來的熱血驟然一激給激清醒了,二話不說拔腿就跑,頓時把後面還在往前衝的苻家騎兵衝散了,頓時慌成了一團。
趁着這個時候,李天正帶着三百陌刀手在城樓上的箭矢掩護下安然退回池城。
看到這裡的苻雄不由鋼牙咬碎,連連下令兩萬軍士砍倒樹木,趕造攻城器械,然後下午開始將兩萬人馬分成三班,不分日夜地攻打簡陋的池城。
甘帶着只有八千餘根本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的梁州軍,依靠着只有一丈多高的池城,拼死抵抗,沒有擂石就用箭矢射,箭矢射完了就用刀槍血搏,刀槍被打折了就用手掐腳踢,手腳不便了就用牙咬,就這樣整整拼了兩天兩夜,一直拼到姚勁帶着一萬五千名羌騎繞了一大個***趕到池城。
;;。自軍裡外裡已經損失過八千人,雖然攻得池城岌岌可危,甘軍也被自己打得筋疲力盡,離潰敗沒多遠了,但是聽到晉軍有援軍過來,清楚自己部下也是強弩之末的苻雄,立即領軍回撤宜陽。
姚勁只是領軍趕來援助甘軍,而且看到其軍打得異常悽慘,所以也不敢遠離追擊苻雄軍,就在池城駐下。
是役,甘帶出來的四廂步軍從宜陽狼狽奔到池,再在池城死守兩天,只剩下不到兩廂人馬,損失超過七千餘人。
看着滿地收拾好的戰友屍體,想起前兩日還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臉龐,現在卻靜靜地躺在那裡,任憑秋風吹拂、陽光普照那雙年輕的眼睛也再也睜不開了。滿臉血跡的甘再也忍不住了,拄着血跡斑斑、滿是洞洞的紅星軍旗,噗地一聲跪倒在地,對着滿目的戰友屍首叩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