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王爺誇獎,王爺果然文采出衆,不像某些讀書人死讀書,讀死書,白活一世。”吉雅笑道。
王爺一聽這話,以爲吉雅在影射擴廓是個讀死書的呆子,不禁心花怒放,往擴廓那邊兒投去得意的一瞥,喜滋滋地把對子小心地擱置到桌子上,故作瀟灑地一抖衣襟兒,朝吉雅拋去一記媚眼的同時,傲嬌地坐了下來,取出別在腰間的翡翠扇,
驀地“啪”的一下打開,嚇了吉雅一跳,然後搖頭晃腦的扇了起來,一邊搖一邊對旁邊立着的吉雅笑道:“妹妹不必拘束,坐下來吧。咱們且聊聊天,敘敘舊。”
衆人聽了,都在心裡默笑,心說你這話兒的意思,就好像此刻你並沒有在人家相府,倒好像是在你們王府裡似的,竟然堂而皇之地反客爲主了!
吉雅知其就是這樣,也不想與他麻幾,徒增計較,只笑盈盈地附和着,坐了下來,眼睛卻瞅向擴廓。
王爺見她又看擴廓,心中甚是不悅,便打岔道:“妹妹?”
吉雅回過神來:“嗯?”
“自上次在府上聽了妹妹講的小段子,小王甚是想念。”王爺合了扇子,在手掌上有節奏的敲打着。
“啊?”吉雅沒想到對方這麼直白。
“啊不是、不是,小王的意思是甚爲想念妹妹講的小段子。”王爺趕緊解釋。
“噢。”吉雅點了點頭。
“如今正好得了空兒,想請妹妹再給小王講上幾個,不知可好呢?”說完停止敲扇,瞅着吉雅吹彈可破的俏臉,擺出一副甚是期待的模樣兒。
吉雅見他這樣直盯着自己,甚是不舒服,便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更靠近了擴廓一些,王爺見狀,也把身子挪了挪,靠近了吉雅一些,吉雅更不舒服了,心說這傢伙還這麼年輕就如此好色,當真不堪,索性也不坐了,站了起來,略帶輕蔑地瞟了王爺一眼,笑道:“段子倒是不少,不知王爺愛聽哪種類型的?”
王爺見吉雅準備講笑話給他聽,大喜過望,隨口道:“隨便什麼樣的都可以啊,只要是妹妹講的,小王就都愛聽。”說完“啪”地打開扇子,怡然自得地搖晃着,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吉雅剛欲張口,塔娜立了起來,行禮笑道:“奴婢們也期待着,趕緊聽主子講段子呢,只是現在已近晌午,到了用餐時候,暖月閣那邊已經備好了淡酒薄菜,還請主子們移步到那裡,邊吃邊聊,如何?”
還別說,塔娜這一提醒,衆人都覺得有些餓了,於是吉雅笑道:“說的正是,我這光顧着玩呢,卻忘記了招待客人,王爺,將軍就隨小女去餐廳用餐去罷。”
王爺笑着點了點頭,道:“多謝。”
於是在塔娜的引領之下,衆人穿過幾條迴廊,來到暖月閣門前,踏入閣內,頓時覺得這裡十分的素雅清靜,光潔油亮的大理石地面可鑑人影兒,兩套紅木雕花餐桌上,已擺滿佳餚美酒。六人落座,自然還是吉雅、王爺、擴廓一桌,塔娜、秋玉、靜香一桌。
吉雅坐定之後,目光仍然朝四周張望,好像這裡不是她家的書院,倒像是上別人家串門似的,映入滿目的都是新奇。
只見牆壁上雕刻着旖旎的花紋,空白處則懸掛着幾幅名人字畫,筆法或飄逸飛揚,或端莊正統,畫面或是清麗自然的山山水水,或是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使人在用餐時,也能體會到,房主人對文化的不懈追求。
廚房與餐廳中間,用一道珠簾隔開,隱約可見廚房裡面忙碌穿梭的身影,在吉雅看來,雖說這裡被塔娜稱作小廚房、小餐廳,但也足有一百五六十平米。
此時侍女們正蓮步輕盈地,從廚房中端着最後幾道菜,傳了上來。
一切都已備的妥當,吉雅端着酒杯,站了起來,笑盈盈地看着衆人,準備說點兒祝酒詞,剛張開小嘴兒,話還未出口,便被王爺打斷:“講段子聽吧。”說完,自喝了口美酒,有些興奮的樣子。
吉雅一想,也好,就講幾個笑話活躍活躍氣氛吧。
於是開講。
“一個姿色動人的少女,進宮選秀,被皇上看中,封了嬪妃,本來是件高興的事兒,可看着皇上賞賜的封號,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吉雅說着頓了頓,看着衆人的臉色。
塔娜三人都手執筷子側耳傾聽,擴廓一副淡然處之的態度,玩弄着手中的浮雕玉杯。果然王爺最沉不住氣,開始插嘴:“被皇上看中是多麼榮耀的事啊,她爲啥不高興哇?”
吉雅笑了笑,道:“這少女很納悶啊,封號不都應該是婉嬪、琪妃、惠貴人這些好聽的嗎?”說着又頓了頓。
王爺一邊點頭,一邊啜了口美酒,表示贊同。
“這少女哀愁的想:皇上爲什麼偏偏給我個尿嬪的封號呢?這是咋回事兒啊,啊啊啊啊,誰把人家的牀弄溼了啊?”
“噗~~~”王爺冷不防地,聽吉雅抖落出包袱,一口酒噴了出來,饒是擴廓一身的武功,可離的這樣近,又是這麼突然,還是沒能躲這一劫,伸手也只護住俊臉,手臂和衣襟兒上,都沾滿了王爺噴出來的酒漬。
擴廓連忙站了起來,無可奈何地張開薄脣,同時皺着眉頭,仰頭望天,微微嘆了口氣——對這個傻呼呼的主子,他已無力吐槽。
吉雅連忙扯出手帕,給擴廓擦拭,離地這樣近,又是這樣的殷勤,這讓擴廓微微有些窘迫,他輕輕地朝旁邊一閃,口中道:“沒事,沒事的。”同時伸手,彈了彈衣襟兒上的酒漬,便在塔娜的引領之下,去隔壁的洗漱室了。
留下王爺、吉雅、秋玉和靜香,
除了王爺,其它人都有些尷尬的樣子,尤其是吉雅,沒想到自己講這麼一則小笑話,給擴廓招來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災難”。於是也不招呼王爺喝酒吃菜,自顧自捧起翠玉琵琶粥吃了起來,這段時間吃葷已經膩了腸胃,所以此時撿些清淡的素菜,吃了幾口。
王爺見衆人皆不說話,也覺尷尬起來,於是飲了口酒,笑道:“吉雅妹妹,剛剛的段子講的實在是太有趣兒了,所以小王纔會不小心……其實小王不是故意的。”
吉雅本來不往那方面想,這時一聽王爺的解釋,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王爺,合着你是故意的啊,嘿——你個、你個缺德玩意兒,看不出來,你肚子裡壞道道不少啊,這會子在這裡等着呢,我也就是爲了活躍氣氛講個笑話讓大家樂一樂,你可倒好,竟然藉機調理人家擴廓將軍,肚子裡還真是文墨沒有,壞水兒多多!不禁對王爺的印象更加的大打折扣了。
於是敷衍地輕哼了兩聲,權作迴應,繼續吃東西,好像很餓的樣子。
王爺見狀,便也跟着吃起來,吉雅吃什麼,他就跟着吃什麼,好像人家吃的東西就是他愛吃的似的。
吉雅讓他整的很是無聊、無奈,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妹妹怎麼不吃了,這才吃了幾口啊,吃的也太少了,你看你都瘦地皮包骨了,再不吃點兒,我都擔心大風一吹,就把你颳倒了,再不吃點兒,我都擔心狼見了你,都得掉眼淚兒,這丫頭不好吃啊,就剩下一把骨頭了。”王爺一邊說,一邊用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不住地往吉雅面前的空碟子裡夾菜,夾的都是葷菜,夾了滿滿一碟,又把吉雅的粥碗裡也塞的滿滿的,堆的跟兩座小山似的。
吉雅本就覺得這些葷菜油膩膩的,不想吃,如今見他不用公共的筷子來夾,卻用自己的筷子給她夾了這麼多肉到碗裡,瞅着這些泛着油光的肉,滴着黃油的肉,想着上面沾了他的口水,禁不住有些噁心,感覺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就要返上來了,趕緊起身,給王爺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吃、喝,然後在秋玉的引領下,也去洗漱室了。
餐廳裡只剩下靜香和王爺了,王爺最是自命不凡,見靜香生的也挺俊俏的,便想趁四下無人,調戲她一番,於是拿眼角瞟了她一下,邊吃菜邊問道:“你叫什麼?”
靜香本也欲陪主子去洗漱室,卻被吉雅臨走時,打手勢阻止了,讓她留下侍候王爺。所以靜香只好留下,在下首的桌邊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是緊張,一聽王爺問話,連忙跪了下來,恭敬地回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名喚靜香。”
王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思忖了下,道:“靜香?於寂靜之中散發陣陣幽香,嗯,好名字!”說完一邊色迷迷地瞅着跪在地上的靜香,一邊飲了杯中酒,然後也不叫人家平身,兀自握着筷子,一口接着一口,吃起菜來。
靜香沒得到允許,就跪在那裡沒敢起身,一直跪着。
王爺吃的差不多了,停下了筷子,仍然沒有叫她起來的意思,繼續道:“你主子平時也給你們講有趣的段子麼?”
“回王爺的話,主子偶爾也給奴婢們講一點兒。”
“那你挑有趣兒的,給本王講一個罷。”
靜香思忖了會兒,道:“回王爺的話,奴婢肚子裡雖然沒什麼墨水兒,但王爺有命,奴婢怎敢不從?姑且就把昨日裡,郡主給咱們下人講的一則笑話,說給王爺解解悶兒吧。”
王爺一聽真的有有趣兒的段子,頓時樂了,催促道:“好啊,甚好,快快說予本王聽聽。”
“是。”靜香也不敢擡頭看王爺,只低着頭,微微頓了頓,就準備開講。
王爺見她要講段子,自然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這才發現她已跪在地上許久了,於是彷彿施了大恩似的,有些傲慢地命令道:“不必拘禮了,且起來講罷。”
“謝王爺。”靜香起身,自然不敢落坐,就躬身立在那裡,短暫地醞釀了下,正欲張口道來,瞥見擴廓將軍、塔娜、吉雅、秋玉四人前前後後陸續從洗漱室時走了出來,連忙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吉雅見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一個吃着,一個看着,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便笑道:“這是怎麼說的,我就出去了這麼一會兒,你們也不好生吃着?靜香怎麼傻站在這兒了,回自己的位置上,吃飯去吧。”
“哎——妹妹。”王爺邊吃邊朝着吉雅打了個阻止的手勢,笑道:“妹妹你不知道,我正想讓這丫頭給我講笑話呢,她說你昨日給她們講了個好笑的的段子,我想聽聽呢,既然妹妹回來了,我自然不用她來講了,你快給小王講講,你昨日給他們講的什麼呀?”
吉雅莫名其妙地看了靜香一眼,心說我昨日給你們講了什麼笑話,我怎麼不知道?
但礙於王爺在跟前,也不好把事情揭穿,便順水推舟道:“我身子有些不太舒服,靜香,你就給王爺講一遍吧。”
靜香早在心底把故事捉摸好了,這會子聽主子讓給大家講一遍,雖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畢竟也是相府里長大的,見過些陣勢,默默做了兩下深呼吸,將氣息調允,面帶微笑緩緩道來:“主子昨日給奴婢們講的小段子是這樣的,說的是一個老大爺,一輩子就幹着一樣活計來維持日子。”說着也像吉雅講段子時一樣頓了頓。
王爺果然打岔了:“什麼活計啊?”
靜香朝着王爺微微施了一禮,回道:“掏大糞。”
此時吉雅、擴廓、塔娜、秋玉都已落座,侍女也陸續上來撤下一些漸漸冷下去的菜色,換了幾盤熱的,正冒着騰騰的熱氣,吉雅用公用的筷子給擴廓將軍夾了幾樣自認爲比較可口的,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裡,葷素皆有,擴廓點頭表示謝意,並很優雅、很有禮貌地夾了幾塊送到口中,吃了,還喝了口熱茶。吉雅看着他,眼裡都是笑,心裡充斥着甜甜蜜蜜,覺得這樣的生活真是溫馨,要是能天天這樣該多好!
這邊的靜香繼續講:“這掏大糞的老大爺有一天來到長城下掏大糞,一邊掏,一邊欣賞着周圍的景色,覺得長城真是壯觀雄偉啊,感覺祖國的強大無比,很是興奮快樂。”靜香講到這,又頓了一頓。
其他人倒也沒什麼,只等着罷了,王爺又插嘴了:“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靜香又朝着王爺施了一禮,笑回道:“接下來,掏大糞的老大爺看見兩個衣着華麗的書生,從身邊走過,一人手裡握着一把扇子,正在遊覽長城。”靜香又頓。
“哦?”王爺一聽有書生遊覽長城,眼睛一亮,便胡猜起來:“他們遊覽長城都幹了什麼?對着長城賦詩了吧?”
靜香正欲解答,吉雅也插嘴了:“沒有賦詩,而是對了對子。”
“哦,對了什麼樣的對子,妹妹說來聽聽。”王爺好奇心更甚。
“靜香接着講。”吉雅把繡球拋回給靜香。
靜香朝着主子回了聲“是”,笑道:“正如郡主所言,這兩個書生遠眺綿延的長城,頓生靈感,其中一個書生提議道:‘賢弟,你我二人苦讀寒窗十餘載,如今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正是施展才華之時,不如就對這雄偉壯觀的長城做一副對聯如何?”靜香說到這,再次停頓了下。
王爺果斷插嘴:“此提議甚妙哇!不知他們都對的什麼呢?快快道來。”
“其中一個書生指着遠處一排排的城牆感嘆了陣,道出了上聯:“遠看長城鋸齒齒。”靜香道。
“說的好啊,長城的豁牙兒可不就像鋸木頭的齒子麼?果然是觀察入微啊。”王爺一臉正色地讚歎道。
靜香見王爺如是說,不知該不該講下去了,朝吉雅傳去了一抹乞求的眼神,吉雅會意,卻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末了,“撲哧”一笑道:“要講便講,看我做什麼,快講了去吧,左右講的好壞,王爺也就當一段子聽着,解解悶兒罷了,何必拘緊?”吉雅這邊兒先旁敲側擊地給靜香吃了杖定心丸。
“吉雅妹妹說的沒錯,你且接着講罷,說壞了本王不怪罪於你,說地好了本王還要獎勵你呢!本王還急着知道那另外一個書生對的下聯是什麼呢!”王爺有些急了。
“另一個書生冥思苦想了一番,終於對出了下聯:近看長城、齒、齒、鋸!”
“妙哉!妙哉啊!”還未等靜香停頓,王爺突然迫不急待地敲打着扇子讚了起來,並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這下聯對的太妙了,諸位看這個韻壓多麼恰到好處,這個對仗是多少有序整齊!這意境是多麼貼切長城的外形!果然從這副對子當中,我們可以聯想到長城當時的情景。”王爺說着輕敲着扇子,閉上眼睛,放低聲音,道:“太、妙、了。”
這邊兒吉雅聽着王爺不切實際地讚歎,早都忍受不了了,她扭動着身子,胳膊肘兒支着餐桌,不斷地變換托腮的姿勢,心裡祈禱着他能快點結束這讓人抽瘋的點評。
靜香見王爺如此評價,是真的沒有勇氣講下去了,此刻她早知道郡主是知道這個笑話的,於是憋着小嘴兒,眼睛蓄滿淚水,乾巴巴地瞅着吉雅,好似在說:“郡主,快救救奴婢吧,您再不出手相救,奴婢今天定是要死翹翹了!”
吉雅也在躊躇要不要把故事接過來,講下去,見靜香那樣兒着實可憐,終於挺身而出了。只見她笑盈盈地放下筷子,轉頭對着王爺,撲閃着長長的睫毛,直朝對方拋媚眼,柔情問道:“王爺,您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麼?”
王爺見吉雅對着自己笑顏如花,骨頭早就有些酥了,這會子見她說的鄭重,便放下筷子,也一臉正色道:“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