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雅微微側身,避開跪拜,口中道:“起來吧,叫人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
“是,不知主子還有什麼吩咐?”小斯倒是很懂規矩,又習慣性地問了下。
吉雅想了想,道:“去煮些醒酒湯來,叫侍女分別送到王爺和塔娜房裡,送的時候,可小心着點兒,別驚動了他們,把他們吵醒就不好了。”
這小斯見主子這麼關心人,尤其是關心下人,不禁心中一樂,笑道:“主子不說,小的也都吩咐下去了。這會子,估摸着已經煮好了,小的這就吩咐着給送過去。”
吉雅心說這小斯倒是挺機靈的,於是問了句:“你是這裡管事兒的麼?”
“回主子的話,小的不是管事兒的,只是今日是小的當值,所以就去廚房吩咐了。咱們這裡,都是誰當值誰管事兒,基本上是一人輪一天。”這小斯回到。
“哦?還有這種制度?是誰定的?”吉雅笑問,心中想起,在現代世界裡上初中時,班主任曾經讓班裡的同學輪流當班長。覺得和眼前這制度有點兒類似。
“這……”口齒伶俐的小斯,此時竟然欲言還止了。
“有何不能說的麼?”吉雅有些奇怪了。
“難道郡主忘記了麼?這制度不就是郡主您,定的麼?怎麼現在反倒問起小的了?所以小的有些奇怪……”小斯怯懦道,心說這主子問我這話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吉雅一聽到這話兒,自己也嚇了一跳,看來是自己太過疏忽了,對於這裡的一切,瞭解的還太少太少,得趕緊打聽一下塔娜,可別再出這樣的烏龍事件。
望着眼前有些懼怕的小斯,吉雅從他的身上沒有看出對自己的懷疑,倒好似在認真揣摩主子的意思似的,於是也不擔心什麼了,只笑道:“我說呢,有些日子沒來了這裡了,竟把這事兒給忘到腦後了,今兒個就先這樣吧,你且去忙你的吧。”
吉雅覺得輪流做管事人,這種制度可以用,但也有很多的弊病,比如,做的好便讓衆人信服,做的不好,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得儘快選出一個得力的助手,來管理這個學堂。
邊想邊走到了門口,推門而出,發現天色已近黃昏,遠處的天際,幾片血紅的火燒雲,霎是唯美,勾起了吉雅的喜愛之情,真想順着它們的方向往前走,走到天的盡頭看一看,順便與“紅雲娘子”握握手。
於是眼望着紅雲,信步往前走,覺得這幾朵雲在緩緩變幻着,可以把它們想像成各種動物、植物或者人物,吉雅最喜歡對着自然界的景觀胡思亂想,亂髮感慨,此時便覺得大自然真是奇妙無比。
不知不覺,倒到了一片竹林,只見滿地都是散落的嫩綠竹葉,不禁有些迷惑不解,這葉子纔剛發芽,怎地就落了呢?
拾起一片,仔細觀察,發現斷梗處還冒着新鮮的汁水,好像不是自然脫落的,再看看地面上還有些碎裂的葉子和紛亂的腳印,心說,難道是下人們因爲輪流當班,沒有一個說的算的管事人,所以鬧了矛盾,來這片林子打架了?
想到這,吉雅心中頓時一沉。
於是做了做深呼吸,醞釀了點兒威嚴的氣息,故作生氣地叫道:“是哪些人不知規矩的,在這裡打架鬥毆?還不趕緊給我站出來!”
畢竟吉雅的性子是不喜裝腔作勢,所以這種教訓人的語氣,一聽就像是故意演戲似的,不但沒有威懾力,反而透着點搞怪的意思。
而此時的擴廓,早在吉雅往這裡走的時候。就已經聽見動靜,甦醒過來,只不遠遠望見,來者是吉雅郡主,又是一副癡癡望天的表情,不禁心中好笑,索性也不急着下樹,倒要看看她來這裡打算做什麼。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樹下的吉雅,看着她大呼小叫的樣子,擴廓將軍的臉上不禁露出玩味的笑,好像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在耍賴一樣。
吉雅呼喚了一陣,見無人來應,便推測小斯們應該是在這裡撕打過後,便各自離開了。
於是也只能作罷,準備回去再慢慢調查此事。
驀然發現樹上竟然有腳印,不禁大爲驚奇,順着腳印望去,發現腳印竟然向上延伸了好長一段,就更加驚奇:這是咋回事呀?
吉雅轉了轉身子,朝四周望了望,發現不少竹竿上都有腳印,不禁更加疑惑了,這竹子個個高聳參天,且沒有多少可以供攀附的樹杈,什麼人能爬地這樣高?
看來這打架的人不但能打架,還是爬樹高手。
想不到學堂裡竟然藏龍臥虎,吉雅不禁好奇心大發,心說,我也來爬一爬吧,看看這竿子到底好不好攀爬,權作鍛鍊身體了。
於是雙手攥住竹竿,用力向上,同時雙腳蹬住樹幹,開始了蝸牛一般地攀爬秀。
這一切都看在擴廓的眼裡,不禁眼裡臉上都是笑,同時搖了搖頭,心說這妮子真是調皮。
只是吉雅費了不少勁兒,卻只爬了五、六米而已,更糟糕的是,她有輕微的恐高症,眼見着再也爬不上去了,就準備往下退,於是向下一望,這一望,心中倒抽一口冷氣:這麼高哇!這可怎麼辦哪?下不去了呀!
吉雅這一害怕,手腳都跟着抖起來,戰戰兢兢地,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失手掉下去,摔個狗啃屎,況且這樹下可不是什麼軟棉棉的充氣墊,而是硬邦邦的青石板啊!
吉雅看了一眼地面,就不敢再往下看,心兒撲通撲通亂跳,小心翼翼地轉頭,朝四周望了望,期待能看到路人甲、乙、丙、丁從此經過,伸手相助。
怎奈竹林裡除了小鳥的鳴叫聲外,再無其它動靜。
看來,只有鋌而走險了,自己慢慢往下挪吧。
於是,手腳並用,向下邁了一步,還好,沒有什麼大問題,於是勇敢邁出第二步,這一邁,許是不夠謹慎,出事兒了,踩了個空,手上的那點兒力氣根本就沒有用了,只剎那間,吉雅就已心知不好,這下定是要死翹翹了。
於是心兒一冷,眼睛一閉,擎等着厄運的降臨。
那一瞬間,她的思緒卻是極活躍的,她想到了死,沒有想像之中的極度恐懼,反而有些期待,期待着自己在墜落的過程中,再次遭遇意外,同時飛速地穿回現代。但更她更理性地認爲,自己多半不會穿越回去,而且極有可能摔個生活不能自理。
紛亂的思緒只在須臾之間,吉雅便感覺自己着陸了,而且是——安全着陸,而且是——軟棉棉地安全着陸。
好吧,我可能已經穿越了,因爲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只有疼、更疼、非常疼纔對,怎麼也不可能會是現在的感覺,所以在那一刻,吉雅得出了一個很有邏輯性的結論,那就是她一定是穿越回現代了。
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心說:好,太好了,我真是個幸運兒,oh,Iamaluckydog!哈哈,早知如此,早就該來這片林子爬竹竿子玩了!吉雅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樂不可支。
“很好玩麼?”一個溫柔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連喘息的氣流都能感觸到。
而吉雅卻在喜悅情緒的干擾之下,順口回答了一句:“是啊,確實很好玩。”等說完這句話後,才立刻覺得有些不對勁,誰在和我說話啊?哪來的人啊?
於是慌忙轉頭,就在轉頭的一瞬間,一件更爲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由於轉速過快,沒有注意,竟然就那麼巧合地碰上了對方的……性感薄脣,在觸碰的一剎那,二人的身子都是一緊,僵在那裡,彼此睜大眼睛瞪着對方的瞳孔,感覺瞬間裡,有股奇異的電流自對方脣間傳遞過來,在自己的周身,上上下下,竄了個來來回回,說不出是緊張、溫暖、期盼、激動還是……舒服。
也許,這些感覺都有一點兒吧。
明明知道這是荒唐的,二人看着對方的眼睛,卻都沒有馬上離開對方的柔軟,吉雅感覺身體彷彿要失去了控制,爲什麼自己很想親吻他,想要更進一步,再用力些,用力去索取他的誘人滑軟?
眼前的面容是那麼熟悉、親切,飽滿光滑的額,挺直秀美的鼻樑,一雙睫毛濃密黑長的眼,瞳孔裡的顏色彷彿一彎深潭,誘人至極,吉雅突然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他,到底是古月還是擴廓?
其實不管是哪一個,此刻她都不想錯過這個美麗的瞬間。
身體的本能傳遞來的慾望,讓她的臉變的躁熱,胸內彷彿有隻調皮的小鹿,不聽指揮,到處亂撞,身子和脣馬上就要失去最後的矜持,纏綿向前,主動出擊。
花癡啊花癡,吉雅在心中自罵。眼前的人就是擴廓將軍,你和人家才認識幾天呢?就這麼無所顧及!
於是,鼓足勇氣,決定離開他溫熱的懷抱,他誘人的……脣。
“謝謝,謝謝你啊。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吉雅將頭向後挪了一寸,並活動着身子,想脫離他的懷抱。
吉雅眼神閃爍地道謝,言語間吞吞吐吐,十分的尷尬,只是話還沒有說完,身子也還沒有掙脫,對方卻突然抱緊了她,很緊很緊,讓她有種要窒息的感覺,同時那對柔軟迅速捱了上來,比適才的蜻蜓點水,來的更爲火熱、激情。
他喘息着,瘋狂地索取她的美好,讓她幾近昏厥,大腦完全是空白的,身子也失去了控制,只能下意識地迴應着他。
迴應?
是的,她有迴應。
雖然不是那麼明顯。
但她的本能告訴她,她是願意讓他吻的,此刻她很享受他給予她的一切。
擴廓一直在索取,彷彿想吞沒對方,又彷彿是想從對方身上得到安慰,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此刻,他只想要這麼做,只願意這麼做,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將來可能成爲誰的女人。
他只知道,只有懷裡的這個女人,讓他產生了這樣的衝動。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他終於放開了她。她感覺自己的脣很熱很熱,有些腫脹。胸脯也因劇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
他的脣放過了她,手臂卻沒有鬆開,雖然鬆了些,卻依然攬她在懷,環着她,包裹着她,好像怕她離去似的。
靠着粗壯的竹竿,他抱着她,倚着竹竿向下順勢滑動,直至席地而坐,將她很自然的擡起,放到他的腿上,寵溺至極。
然後帶着淡淡憂傷,將頭溫柔地、軟棉棉地埋進了她的頸,好似和她認識了千年,那麼熟悉,那麼自然。
吉雅偎在他的懷裡,靠着他結實的胸,感覺此刻好有安全感,就好像有他在,她就什麼都不用害怕,好安心、好安心。
雖然只是這樣抱着,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彼此也不說話,吉雅卻仍然抑制不住呯呯亂跳的心,既期待這樣繼續下去,又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大錯特錯的事。
總之,此刻她很矛盾。
擴廓此刻很安靜,激情退去的他,像是換了一個人,很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他輕輕磨蹭着吉雅的小臉兒,好像在尋求她的安慰。
吉雅想離開他的懷抱,卻驀然感受到他傳遞過來的陣陣憂傷,於是伸出纖指,扳起他的頭,迫使他正視自己,帶着詢問,帶着關切,帶着溫柔,輕聲問:“你有難過的事,對麼?”
擴廓望着眼前的壁人,眼睛裡閃現晶瑩的淚珠,卻強忍住,沒有掉下來。嘴裡輕輕地道:“沒有。”
“你說謊。”
“我沒有。”
“你的眼睛早已出賣了你的心。”
“……”
擴廓無言以對。
吉雅說的沒錯,向來善於掩飾的他,今天卻在她的面前暴露了。
“以後再慢慢跟你說罷。今日也有些晚了,估計你的丫鬟,我的爺,都該醒了。回去吧,別讓他們好找。”擴廓恢復了平日裡的淡漠,好像剛纔的激情瞬間只是別人的事,自己從來不曾染指過眼前的美人兒。
因爲清醒之後的他知道,她註定是王爺的女人,甚至是母儀天下的那個女人,而他,註定只能是她人生中的匆匆過客,甚至連一彎雨後的彩虹都不算。
他們之間的鴻溝,恐怕這一世裡,永遠都不能逾越。
“今天的事……”吉雅有些心有不甘。
“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擴廓接了過去,眼神裡透着一絲冷意。
吉雅冷笑了下,雖然是無聲無息,卻透着一絲悽楚與無奈,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應了下去:“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感覺自己的聲音,比他適才的還要冷上三分。
這聲音讓擴廓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吉雅一眼,有些失落,有些自責,更有一絲痛苦在心內散開,猶如一絲濃度極高的墨水,滴進了心底,並迅速漫延……
“那,咱們回去吧。”擴廓聽到了自己有些機械的聲音。
吉雅的眼睛像冷嗖嗖的利箭,看向別處,末了,也不去理他,一個人走開去,走了幾步,突然加緊腳步,進而變成了飛奔,好像要儘可能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只是,雖然極力提醒自己,不用悲傷,不用難過,不用在意他的話,這只不過是一場意外,一場意外而已,卻,禁不住淚如泉涌。
擴廓已經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望着逃也似的離去的倩影,感覺心內好像被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卻不能伸手去挪開它,只能這麼無奈的承受着,承受着。
吉雅在到達餐廳門前時,拭乾了面上的淚水,只是眼睛還是紅紅的,難掩哭過的痕跡。況且她的脣……還是腫的,估計這會兒進去了,碰到塔娜她們,問起來,也不好解釋。
於是轉身,去了附近的另一所房子,到了門前,吉雅伸手到衣袖裡,取出王爺今早私下裡,鄭重交給她的一串鑰匙,打開房門,推門走了進去。
這裡的大小比餐廳的二倍還多些,裡面間隔了四五個房間,分別是畫室,音樂室,舞蹈室,文學室,還有實驗室!吉雅看着“實驗室”三個字,禁不住身子抖了一抖。趕緊取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開門,探頭往裡面望了望。
只見屋子的中間有一口大鍋爐模樣的東西,四周幾張長而寬闊的桌椅,桌上擺放着各種用來實驗的器具,雖沒現代世界裡的實驗室種類齊全,但一應該有的東西也都像模像樣兒。
吉雅走進去,反手把門插上,然後面對屋裡的物什,瞅瞅這個,看看那個,眼中閃動着奇異的色彩,彷彿又回到了學校裡的化學實驗課堂。
仔細觀察,發現這些東西上面,都已積了厚厚一層的塵土,好像扔在這裡,許久沒人光顧了。
看着滿室的瓶瓶罐罐,吉雅的心跳速度加快了幾個節拍:看來額祈葛不愧爲一國之相,涉獵的範圍如此廣泛。
又是溫室蔬菜瓜果,又是實驗室研究,又是匡扶社稷,又是大義滅親,堪稱集政治家、農業家、科學家、化學家於一身的“奇才”。
感嘆之後,吉雅繼續掃視着室中的各種物件。
突然她發現窗邊的一張桌子上,擱置着許多外形巨大的罈罈罐罐。
由於外部不透明,便不知裡面盛裝的到底是何物,於是好奇心起,走了過去,便要掀壇一探究竟。
驀然想起,對這東西尚不明底細,或許是什麼危險之物也說不定,畢竟是在實驗室裡,應該小心謹慎些纔是。
於是到處掃視,看看此間有沒有什麼保護措施。
驀地發現,室內靠前面些的一張桌子上,擱置着幾副簇新的絲質手套,便走過去,取過一雙,戴上手上,又拾起手套旁邊的一個銅勾,走回窗邊,小心翼翼地將桌上最左邊的一個罈子的頂蓋兒緩緩揭開。
先是輕輕吸了吸鼻子,覺得氣味上沒有太多異樣,便抻脖朝壇口觀去,一觀,吉雅笑了,裡面的東西不是想像之中的危險化學物質,而是些形狀不一的石頭。
於是有些自嘲地晃了晃頭,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