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把目光投射到面前的木板上,不禁得意的笑了。只見木板縫隙裡隱約露出一塊灰黑色的布條條——真是百密一疏啊……
胖老頭兒扭動着肥腰,湊到木板前,撅起胖屁股,看着破布條,擠着牙縫兒笑道:“小王八羔子?你看是你自——己出來呢,還是我請——你出來呢?”
“嘿嘿,呵呵,還是,我自己......出來吧,嘿嘿。”重八陪笑着,扒開木板,從裡面慢慢挪出來,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一樣立在私塾老先生的面前。
胖老頭兒也不說話,只是繞着戰戰兢兢的朱重八,鐃有興趣兒地轉了一圈,就如同逮着耗子的老貓戲耍爪子下可憐的小老鼠一般。
突然!
他變了臉,朝着小乞丐衝了過去!
“你個臭小子!讓你來偷聽!再讓你來偷聽!看你還敢不敢來了!偷聽去老子多少精華了?不給錢?不給錢也想來學堂?自古以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知道不?啊?你個小兔崽子!你個小王八羔子!打死你個臭叫花子!”
老頭子邊罵邊把掃把狠狠地招忽在重八的後背上,胳膊上,屁股上。
重八隻是立在那裡,任由他的發泄,竟然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哎呀呀呀,這應該是他的性格嗎?這也太窩囊、太完犢子了吧!
估且分析一下。
話說人,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物種,有着各種各樣的情緒,行爲表現,但無外乎一點:即使再堅強的人,也可能會有其脆弱的一面!我們把它稱之爲——“慾望”,或者說是“貪念”重八作爲一個平常人,有平常人的“貪念”,這“貪念”其實並不算大,只要能讓自己和家人吃飽、穿暖、再過兩年有餘錢娶房幹活賣力,能生娃的媳婦,就足夠了。
但給地主劉德家放牛顯然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他聽人說那些大官大將,王公貴族,甚至說皇帝,肚子裡的墨水兒都是很多很多的!
看來,想擺脫現在這貧窮、捱餓的命運,就一定要有知識,懂文化,要識得好多好多的字!
自從第一次來到這座破廟後,就像着了魔兒似的,上了癮......
總要在放牛之餘來這裡偷聽一會兒,只覺得那書上說的東西奧妙無窮,令人嚮往不已,欲罷不能……
此時,他讓勢利的私塾先生暴打、痛罵,卻一聲不吭,只是抱着頭忍受着,忍受着……
他在心裡默唸:你盡情地打吧!你肆意地罵吧!你打夠了,罵夠了,我還是要來偷聽,還是要來學習,無論如何,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哈哈哈哈……
老頭子就這樣邊打邊罵,不一會兒,額頭都冒汗了(果然打人是個力氣活兒……),掄起胳膊抹了一把,額......這麼冷的天裡,嘎吱窩竟然汗溼了一大片……
他終於停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嘴上仍然不依不饒:“老子告訴你,你個臭小子!你如果再敢來聽窗根兒,看老子怎麼、怎麼收拾你!老子打地你滿地、滿地找牙!不拿錢就想、就想來偷聽,想吃白食?告訴你,沒那麼、沒那麼容易!”他斷斷續續地怒喝道。
“噢,小生知錯了,小生再不來了還不行嗎?老先生,您消消氣吧!您看看您,都那麼胖了,還做這麼劇烈的運動,對您老的身體不好的啦!
這個,我記得老先生您曾經教導過:君子有三戒: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您看您都這麼大歲數了,時日也不多了,要那麼多錢幹嘛呢?自己也花不完......重八搖頭晃腦地安慰着胖老頭兒。
“你個——你個死小子,竟敢詛咒老子!你是揍地輕了是吧?我打、我打、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胖老頭兒讓小乞丐的一番“高論”氣地愈加怒不可遏,衝過來又要暴打!只是掃把還未落到對方身上,重八拔腿就跑了!
一邊跑一邊抽出墊在後背和屁股上的薄木片兒甩到地上,大笑道:“我今天學到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謝謝師父啊,哈哈哈哈……”
“你個、你個、你個小死王八羔子,你敢再來,你敢再來,看我、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老頭子快要氣瘋了,跳着腳痛罵着愈跑愈遠的重八…….
經過一番“劇烈運動”之後,私塾老頭兒拖着掃把垂頭喪氣地來到廟堂門前,聽見室內亂哄哄的喧鬧不堪,餘怒未消的他“嗵”地踹開了廟門!
衆娃子們立刻閉上嘴巴,端端正正坐好。拿眼偷看一下先生的臉色,立刻懼怕的垂下眼瞼,把身子坐地更筆直了些,生怕會成爲老頭子泄火的倒黴蛋兒。
“剛纔我不在時,哪個兔崽子搗蛋了?給我站起來!統統站起來,聽見沒有?”胖老頭兒拿戒尺狠狠地抽了講桌一下,嚇地衆書生一激靈。
室內一片肅靜......
“先生,常伯仁亂講話,他還想要下地揍——我呢!”劉小德突然站起來,抓住時機,又告了一狀......
“哎我說你個王八羔——”黑臉伯仁一聽劉小德告自己的狀,氣就不打一處來,“噌”地從座位兒站起來,就要揍他。
怎奈擡頭一看,老頭子已經敲着戒尺洋洋得意地朝他踱過來了,伯仁趕緊停止了進一步行動,可憐地朝着胖老頭兒解釋道:“那個,那個什麼,先生,我沒、我沒調皮搗......”
不等他說完,胖老頭兒已經打斷了他:“把手伸出來!”
“啊?別打了吧,先生。昨日打的地方還沒消腫哪……”伯仁可憐地求道。
“不想捱打是吧?不想捱打就滾回家去!你娘每月就給我那麼一點兒穀子,要不是看在你娘求我的份兒上,老子早就讓你滾蛋了!”老頭子揮舞着戒尺,咬牙切齒道。
“額……好吧。您打就是了嘛。”伯仁嗍着嘴巴,怯懦地伸出了右手,突然又換了左手,道:“打這個打這個,這個消腫了!”
只見老頭子緩緩地舉起戒尺,突然狠狠抽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足足打了有三四十下方罷,然後氣喘吁吁地警告道:“再敢夥同朱重八那小子給老子搗亂,就叫你徹底滾蛋!聽見沒有?”
“聽見了……”伯仁搓着疼痛地都有些麻木的手掌,連忙跑到牆邊兒放到牆壁上拔拔涼兒,嘟囔着怯聲回道。
“沒聽見!大聲點兒!”
“聽見了!”伯仁嘟着嘴巴,提高音調回道。
一邊拔涼兒,一邊斜睨着得意洋洋的劉小德,心中恨恨道:TNND——今日放學後,非得把你個王八蛋好好修理一頓!以解我心、頭、之、恨!
......
“郡主,您還是、還是跟奴婢回去吧!這都走了快三個時辰了,您看看,這周圍哪有、哪有什麼金龍光柱啊?”塔娜氣喘吁吁地哀求道。
“我看着還有不遠了吧,估計再有、再有一個時辰就應該到了,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幹嘛半途而廢呢?”吉雅喘着粗氣笑道。
“可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再不回去、再不回去天就黑了!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找住的地方啊?再說相爺夫人、相爺夫人得急死啊!嗚嗚嗚嗚……”塔娜竟然立在原地,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哎你個完蛋玩意兒!我不是說了嗎,再有一個時辰就該到了呀!到了地方看一下,沒有咱就回去唄!趕在天黑之前到家便是!”吉雅邊走邊說。
“反正我是、我是不去了啦!嗯哼哼哼……”塔娜一屁股坐在地上,繼續哭鼻子。
“好哇!我正嫌你煩着呢!你趕緊回去吧!嘿嘿嘿,哈哈……”吉雅停下來回身看着塔娜大笑道。
“郡主!您、您明知道——嗚啊啊啊……”塔娜愈發哭地厲害了。
“慢慢哭啊,小女子先行一步哩!”吉雅笑着給塔娜故作認真的施了一禮,轉身加速向前走去。
“哎呀,郡主您這是幹嘛哪?奴婢要折壽的呀!哎呀哎呀!罪過罪過,罪過罪過!”塔娜趕緊趴在地上忙不迭地還禮。
侍擡頭一看,郡主已經走地遠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影子。
“哎呀、哎呀郡主、郡主別丟下奴婢,等等奴婢,等等我——”塔娜慌了,趕緊又喊又叫地爬起來,向吉雅追去。
......
“回家以後,都給老子乖乖地背誦這篇《論語十二章》!明日老子提問,背不下來的,仔細你的皮!滾蛋!”私塾胖老頭兒一聲令下,小子們抓起書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衝到門口。
“嗯?”私塾老頭兒威嚴地掃視了一圈,學生們立刻止下腳步,請胖老頭兒先行。“哼!”胖老頭兒冷哼一聲,昂首闊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