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笑道:“奴婢是實話實說。”說着洋洋得意地挑了挑下巴。
“我倒是希望他把心思都轉到她身上。”吉雅緩緩翻動着書頁,淡然道。
塔娜歪着頭想了想,道:“依奴婢看,這兩個都可以。”
吉雅聽地一頭霧水,審視着塔娜,有些不可思議道:“什麼叫都可以?”
塔娜笑道:“郡主您想啊,如果您能夠嫁給將軍,自然是萬事大吉,可如果相爺執意要您嫁給王爺,而且王爺也執意要娶您,又或者聖上下旨給您和王爺賜婚,那依奴婢看,您索性就嫁給王爺算了。”
“我呸!”吉雅被塔娜這胡說八道的理論整地大爲驚訝,好盯着塔娜的瞳孔看了有一會兒,道:“我看那個常伯仁對你挺感興趣,不如你就嫁給他吧。”
“哎呀,奴婢纔不要呢!”塔娜趕緊捂住小臉兒,撒起嬌來。
“這不就得了。”吉雅笑道。
“說起來,奴婢覺得他們幾個人還真是可憐呢。穿的不好,吃的也不好。”塔娜無限同情地道。
吉雅點了點頭,道:“嗯,是啊。”末了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秋痕在這裡麼?”
“在呢。”塔娜答道。
“叫他來見我,我有事要問。”吉雅吩咐道。
塔娜自知郡主要問什麼,便道了聲“是”,退了幾步,來到門口,推開門,衝着外面叫道:“來人!”
“小的在,姑娘有何吩咐?”一小斯問道。
“去把秋痕叫來。”塔娜道。
“是。”那小斯答應着便去尋找秋痕了。
塔娜轉身來到裡面炕上,復又坐在那裡,望着郡主笑道:“奴婢知郡主找秋痕做什麼。”
吉雅微笑了下,點點頭,道:“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好不好。”
“應該還好吧。郡主給他們置了地方,他們且高興還來不及呢。”塔娜笑道。
吉雅笑了笑,玩味地盯着塔娜,道:“趕明兒我也給你和他在府外置一處院子。”說完眼睛裡的笑意更濃了。
塔娜害羞地笑了笑,道:“郡主——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說地未免太早了吧?”
“不早,關鍵是你們都到了歲數,該考慮終身之事了。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話沒說完,吉雅便笑着住了嘴。
“郡主竟瞎說,奴婢寧願一輩子服侍郡主,跟着郡主,對郡主不離不棄。”塔娜眼中滿是真誠。
吉雅嘆了口氣,道:“我們能在一處是最好了,但未來的事情,誰又知道是怎麼樣呢?”
塔娜望着吉雅的神色,面現迷惑,問道:“主子恕奴婢直言,奴婢觀摩着,自從主子從馬上摔下來昏過去,醒過來後就變了。”
吉雅聽了心中一凜,強作鎮定,道:“我變了,你不是早都知道了麼,怎麼這會兒又說起這個來了。”
“是,主子說的是,奴婢本來是不想提這事兒的,只是奴婢不太理解的是,主子爲何一提未來的事兒就憂心忡忡的?難道主子對未來的日子有什麼預感麼?”塔娜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記重錘敲擊在吉雅的心上。她沒想到塔娜對她已經這麼瞭解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再正常不過了,她與自己的接觸最是頻繁緊密,自然最爲了解自己。
雖然心思有被人看穿的危險,但吉雅並不慌張,首先塔娜的爲人,吉雅最清楚,不管是之前的郡主,還是現在的郡主,她都是忠心耿耿的,不會對她構成威脅,其次,靈魂附身這種事,說出來還真難有人信,只要吉雅不承認,塔娜也只能把她的這些反常表現歸咎於摔馬留下的後遺症。
於是笑道:“我也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末了,輕輕嘆了口氣,道:“總而言之,人總要多爲自己的將來考慮下吧,這樣到時候纔不至於慌了手腳。”
說話間,秋痕來回話兒:“奴才參見郡主。”
吉雅笑道:“起來吧。”
“謝郡主。”秋痕頓了頓,躬着腰,笑問道:“不知郡主找奴才有何事吩咐?”
吉雅笑道:“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鳳陽村那幾個小最近怎麼樣了,可都還好麼?”
秋痕笑道:“回主子的話,自從咱們給他們置了地方後,他們且高興着呢!又是讀書,又是習武,又是練字兒,又是下棋,都樂不思蜀呢!”
“吃的、穿的可好麼?”吉雅笑問。
“回主子的話兒,應主子的吩咐,咱們沒給他們太好的吃食和穿戴,左不過就是那些平常的吃穿用度,不過就是這樣,他們也都樂着哪!”秋痕笑道。
吉雅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可有把此事外傳給別人麼?”說着端起手中的茶水飲了一小口,頗有深意地瞥了秋痕一眼。
秋痕早就在塔娜的知會之下,對此事守口如瓶,如今聽主子這樣一問,便趕忙正色,回道:“回主子的話兒,小的早就聽塔娜姑娘吩咐了,對於此事是分毫沒有向外人透露過。您就放一百個心在肚子裡吧。”
吉雅也聽塔娜說秋痕爲人很謹慎,也很可靠,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於是笑道:“何必如此緊張,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秋痕聽主子這樣一說,便稍微定了定神兒,心說主子這麼想了解他們幾個的事情,我便把知道的都說與主子聽聽罷,於是笑道:“要說主子這向個朋友啊,還真是個個神武啊!”
吉雅聽他說的正合心意,便指着邊上一把木椅,笑道:“坐吧,細細說來我聽。”
秋痕從來都沒有得到過郡主的賜座,陡然見到這陣勢,有點兒愕然了,下意識地轉望塔娜,此時塔娜也沒有坐在炕上,凡是有外人在,塔娜向來都是按規矩來的,從不與主子平起平坐,這會見秋痕向她徵求意見,便笑道:“看你這人,看我算是哪一門子的事兒?主子讓你坐,你就坐唄,聽主子的。”
“哎,是,是是。謝郡主賜座。”秋痕連忙行禮、謝恩,側着身子坐下了,見郡主也不說話,便主動彙報道:“說起郡主這幾位朋友啊,個個都是身手不凡。這個周兄弟會變戲法,常兄弟會武術,最了不得的當數湯兄弟和朱兄弟,能文能武,堪稱全才啊!”秋痕豎着大拇指不住地誇獎重八四人。
吉雅與塔娜聽了,相視一笑,心說,這個秋痕倒是觀察細微,說話也實在。
吉雅笑道:“我就是愛惜他們的才華,纔給他們置了房舍,讓他們能多學些文學武藝,將來好爲咱們大元朝效勞。但因他們的身份是漢人,我又是個女兒家,所以此事須做地隱秘些,不能過分張揚,你可懂得?”
“小的明白,其實即便郡主不說這些個道理,小的也不會有半分想法的,做奴才的聽從主子的吩咐,原就是該的。”秋痕欠身笑道。
吉雅笑了笑,道:“原就是信着了你,才讓你去辦這事兒的。如今看來,你果然不負我的囑託。我聽塔娜回說置辦房產還餘下了些,便都交由你處置去罷。”
說起秋痕這小斯,雖然年紀也就比塔娜大那麼兩三歲,可處事已經極其練達了,這園子裡的事務,塔娜能出面去辦的便親歷親爲,不能拋頭露面的,便都交由秋痕去辦,所以秋痕算是倚翠園裡的地位僅次於塔娜的管事人。塔娜素來知道他有他的能處,但也知道他這人最大的喜好是愛財,所以讓他辦事時,總會稍稍寬鬆些,讓他從中揩點兒油水兒,這樣既把事情辦妥了,也讓秋痕落了個開心,下次辦事便更加賣力。
塔娜知主子已經失憶,便把秋痕的這個特點告訴了吉雅郡主,所以吉雅方考慮着,若是秋痕確實把寧心閣那邊兒的事辦好了,便多賞給他些錢財。
果然不出所料,秋痕一聽郡主把置辦房產的結餘交由他處置,心裡頓時樂開了花,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筆錢財啊,有了這筆錢,再加上自己平時積攢的小金庫,就可以置辦一座像樣兒的院落,把父母親從老家接過來,全家團聚啦!如果心上人願意的話,他便可以向郡主請示,許了這門親事,那可就是喜上加喜啦!於是趕緊喜滋滋地起身,給郡主施了一大禮,道:“這、這讓小的可怎麼謝郡主呢?郡主對小的可真是、真是太好了!”畢竟是這麼一大筆錢,吉雅能夠看到秋痕的眼眶裡都噙着淚水了。
“快快平身,你把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的這麼好,這是你原該得的。我也想過了,你的年歲不小了,也該有個自己的家了,這回你就用這筆錢辦置一下吧。”吉雅放下茶杯,微笑着道。
秋痕聽地心頭一熱,臉上一紅,偷瞟了一下塔娜,吞吞吐吐地道:“其實小的、小的也正有此意。”
吉雅觀其神色,突然心裡咯噔一下,看他偷看塔娜的神色,該不會是……
“其實小的心裡早就有了意中人,她就是、她就是……”秋痕閃爍其詞,眼角不時地瞟向塔娜,塔娜也不是傻瓜,平日裡秋痕對她言聽計從,又經常從外頭兒淘些有趣兒的小玩意兒送給她,她豈是沒有感覺的?這時見秋痕直往自己這個方向偷瞧,更在心裡猜測到了八九分。可當此情景,他與主子對話,她怎麼能隨便插嘴阻止,況且人家也沒有從嘴裡說出來什麼,自己若是冒然上去阻止,不就變成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麼?於是立在那裡,直皺眉頭。
吉雅將他二人的表現看在眼裡,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知道他二人所想,便知道吉雅心裡並不中意秋痕,若此時秋痕把謎底揭開,塔娜必然拒絕,到時三人以後都會因此事感到尷尬。於是看似不經意地笑道:“這個且不急着說,只把院落置辦好了,讓人家姑娘有了安身之所,再說也不遲呢。”
秋痕也覺塔娜站在身邊,不好跟郡主開口,便躬身施了一禮,笑道:“郡主說的是,既然郡主發了話,小的這就瞅功夫去把院落置下,再來跟主子求這個人罷。”
吉雅微笑着點了點頭,道:“寧心閣那邊兒,還是你定期去瞅着,缺什麼少什麼,或者他們有什麼需要,都儘量滿足就是,銀兩便找塔娜來領取。”
“是,奴才定當不負郡主厚望!”秋痕笑道。
“好了,現在左右也沒什麼事了,你且歇着去吧。”吉雅笑道。
“是,是!”秋痕滿臉堆笑,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
屋子又陷入了清靜,吉雅悠閒地拈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緩緩咀嚼着,同時拿眼角瞟了塔娜一下,微微一笑,道:“忙了累了一天了,咱們也該歇歇了,你且上來陪我說說話兒罷。”
雖然吉雅說地是這樣的和顏悅色,但在塔娜看來卻完全的不是,她知道關於這事兒,自己是一直隱瞞着主子的,如今主子問起來,還真是有些難爲情。
吉雅見塔娜立在那裡不動,便笑道:“咋了?跟丟了魂兒似的?”
“啊?”塔娜自思緒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這是咋了,連我的話兒都不聽了麼?”吉雅打了個呵欠,微笑道。
塔娜一聞這話,面上頓時一驚,趕忙躬身回道:“奴婢不敢,奴婢怎麼敢不聽主子的話兒呢?”
吉雅本就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把塔娜嚇成這樣,頓時覺得很無趣兒也有點兒後悔,便笑道:“瞧你這一驚一乍的,讓你上來陪我說說話兒,你就磨磨嘰嘰成這樣了。”
“噢,奴婢謹尊主子的吩咐。”塔娜說着機械地脫掉鞋子,挪上了炕,坐在炕桌邊,給吉雅倒茶,倒了茶又給主子遞水果,十分的殷勤。
“行了,我都喝了兩杯茶水了,你且自己喝去吧,一個秋痕就把你嚇成這樣了。”吉雅無奈地搖搖頭。
吉雅陡然把謎底揭開,嚇地塔娜手一抖,把手裡的茶水都揚出了一些,趕忙放下茶杯,一邊打掃,一邊道歉:“奴婢錯了,奴婢真是笨手笨腳的,請主子責罰。”
吉雅看着她那慌里慌張的樣子,有些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道:“我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麼好掩飾的呢?”
塔娜聽主子點地這麼一針見血,很是意外,於是紅着臉辯解道:“主子,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樣。”
吉雅笑道:“那是哪樣啊?”
“就是這個秋痕啊,我也沒想到他今天會這樣啊,平日裡他是和我來往的多一些,可那是沒辦法啊,我常有事情要找他打交道的,所以才接觸的多一點兒,但我對他可是半分的那種意思都沒有的。”塔娜一臉正色地道。
“我知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是現在秋痕對你明顯是用情至深啊,你可怎麼回絕他呢?”吉雅也很是擔憂,要知道,秋痕缺錢,她可以幫他,給他足夠的錢,可如果是感情上的事,她便愛莫能助了,畢竟感情上的事,是要看雙方的想法,而不能一廂情願。
塔娜聽了主子的話後,卻有些不以爲然,回道:“主子忒也憂慮了,這有什麼難的呢?直接回絕就是了。”
吉雅對塔娜的態度倒是很驚訝,想不到一個生活在古代的姑娘,看問題竟然能夠如此達觀,只是……吉雅隱隱覺得這樣做很是不妥,便道:“回絕是必須的,但要注意措辭,千萬不可傷了他的自尊心。”
“什麼是自尊心呀,主子?”塔娜歪着頭,好奇地道。
“面子。”吉雅笑道。
“呵呵,其實主子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了。”塔娜笑道:“自從主子受傷醒來後,就時不時地從口中冒出些咱們都聽不太懂的詞兒來,不過總歸是對咱們好的詞兒,極好極好的詞兒。”
吉雅笑了笑,道:“那你知道注意就是了。”
“是。”
“還有,這事兒儘量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時間越久,對他的傷害就越深,別到時候讓他感覺你在騙他,那樣就不好了。”吉雅叮囑道。
“呵呵,知道啦。”塔娜絲毫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嚴重,只笑道:“雖說主子也才十三歲,可在這方面,看起來像是經驗極豐富的樣子呢,呵呵,哈哈。”塔娜笑地天真爛漫。
“呵呵,其實我也沒什麼親身經驗,我只是總結了下前人的失敗教訓,呵呵。”吉雅笑道。
“行了,時候不早了,咱們且回園子去吧。”吉雅說着下了炕,塔娜連忙彎腰蹲下來,想要給吉雅穿鞋子,吉雅阻止道:“不必,以後穿鞋子這種事,不需要你們幫忙,我自己來。”
“那怎麼行……”塔娜又開始老生常談。
“怎麼不行?我一個大活人,有手有腳,幹嘛還讓你們幫着穿鞋子?多彆扭啊!總之,以後穿鞋子這事兒,你們誰都不用幫我。否則,我就生怕啦!”吉雅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跟塔娜說話。
塔娜雖然很勉強地接受了主子的意見,但心裡是很感動的,於是很鄭重地跟吉雅點了點頭。
“這還差不多,對了,順便跟秋玉和靜香知會一聲。”吉雅一邊穿鞋子,一邊笑道。
塔娜又感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