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這、這……哈哈,妹妹,其實這詩句是誰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這詩句如今讓妹妹拿了來,派上了用場,這就是詩主人的榮耀!這個王維應該感到榮幸之至!”王爺倒是很能信口胡謅,一聽吉雅這麼說,立刻改口了。
“回王爺的話,小女子能說這幅字不是小女子所寫麼?”吉雅又行一禮,保持笑顏如花的表情。
“啊?”這下王爺可真正品嚐到什麼是尷尬了,鬧了半天,說了這麼多話,都白說了,馬屁拍偏了。於是怏怏不樂地問道:“那這裡哪幅纔是妹妹的大作啊?”
“王爺請隨我來。”吉雅笑着走在了前面。
來到吉雅的作品前,王爺這次認真看了看,突然,吉雅驀地發現,有一絲失落的神情出現在王爺的臉上。
沒錯,是失落。
這更加印證了她的想法。
王爺所做的詩句定是擴廓將軍的作品。
王爺畢竟是讀了不少年的書,雖說也沒怎麼好好讀,可還沒傻到,看不出吉雅與擴廓的詩句確有那麼點兒相似之處,雖然說不清是在像在哪裡?
只見吉雅寫地是:
佇倚暖閣風細細,黃昏望雲,灩灩生天際。
月色煙光殘照裡,竹葉片片寄情思。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嬋娟同駐寧心閣,
默默相顧,
腹藏無言淚。
“文學室”可更爲“寧心閣”。
“王爺所做的是“靜心堂”,郡主做的是“寧心閣”,果然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靜香一邊思忖着,一邊嘟囔道。
王爺心裡有鬼,一聽說擴廓代他做的詩,與吉雅的形似,神更似,便更加懊惱。而吉雅則有些惴惴不安:怎麼這麼巧合,便與他起了如此相似之名?當然,她心所想的不是王爺,而是擴廓。
自思一下,顯然那次誤會給他和她都留下了不淺的印象,雖然吉雅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但在做詩時,大腦彷彿不聽使喚似的,老是往那件事上面靠,結果做出來,就是這樣了。如果沒有王爺這首詩的出現,別人或許不會多想什麼,可現在,那三個鬼靈精兒似的丫頭,都開始胡亂琢磨起主子的心思,有的甚至掩嘴偷笑起來。
吉雅無奈地白了她們一眼,好似跟他們說話,也好似自言自語:“王爺所做之詩,應在衆人之上,就按王爺做的,鐫刻了去罷。”
王爺聽吉雅這麼一說,很是高興,他總抱着僥倖的態度,覺得吉雅既然沒有揭穿他,應該就是沒有發現他搞的小動作,於是兀自沾沾自喜的樣子:“多謝吉雅妹妹的賞識。那咱們就開始上課吧。”
驀然聽到王爺要給她上課,吉雅禁不住皺了皺眉,心說就你那點兒水平,也要來教我?你該不會是成心想要誤人子弟吧?
可面上卻不好拒絕,左右午後擴廓將軍就回來了,姑且敷衍他一下罷:“那就多謝王爺了,王爺今天想教我學什麼呢?”一口一個小女子的稱呼,已經讓吉雅叫地煩了,見王爺一直不肯讓她改掉這個蹩腳的稱謂,索性她便自己改了,就用現代世界裡常說的,最簡單的“我”字便罷。
王爺是個粗枝大葉之人,改了他也沒有察覺似的,絲毫沒有怪罪,只笑道:“小王也不知道該教妹妹點兒什麼,不知妹妹最想學什麼呢?”
聽了王爺這話兒,吉雅都有些無語了,你要當人家的老師,你連自己想教什麼,都心中無數,你這是不是腦子讓門給擠了呀?
又想,我今天是想學《史記》不假,可你讀過這書麼?不用問,都知道你沒讀過,那你能給我講解個什麼所以然來。
但王爺既然問了,那就不能冷場,不能不回答他的問話,於是念頭一轉,甜美一笑,建議道:“王爺且來咱們的大椅子上來看會兒書吧,咱們便在這椅子上邊看書,邊討論自己的看法,屆時妹妹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也便可順便向王爺請教,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順着吉雅手指方向看去,王爺見到了一個碩大的絲質屏風,聽吉雅說裡面有一張大椅子,不禁有些好奇,又聽吉雅說可以一起坐到椅子上去,一同看書,不禁在心裡樂開了花,覺得追求吉雅的進程又更進了一步,趕緊點頭答應道:“妹妹這主意再好不過了,咱們且過去吧。”說着頭前先去了。
也算安排下了這個大麻煩,吉雅在後面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塔娜她們,見她們也都猶如卸下了重擔,不禁有些自憐的感覺,涌上心頭,心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就招惹到了這個傻X,地位又高的傢伙呢?這一天天的,也不用幹別的了,整日裡就照顧這麼個缺心眼兒的玩意兒,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呢?
想到這,就頗有些同情日日相伴王爺的擴廓將軍了,他能好好地活到今天,還沒有死掉,也沒有瘋掉,還真是幸運的不得了。
思忖間,衆人便已來到屏風後的巨大椅子上,衆人依次落座,王爺很是高興,因爲這張大椅子十分的大,大到五個人坐在上面,都可以隨便打滾,一點兒都不會覺得擠,而她們四個,個個美貌如花,尤其是吉雅,簡直就是天仙下凡一般,如今她們都陪在他身邊,一起看書,品茶、用點心,感覺甚是快活,於是隨便打開一本書,便胡亂翻看起來,說是看書,卻沒把心思用在書上,倒是時不時地便拿眼偷瞄四人,尤其是那眼珠子,動不動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在吉雅的臉上,手上,身上,來回地打轉兒。
吉雅主僕四人卻都像沒有感覺到似的,個個專注地看着書,因爲她們知道,王爺這樣做,已經是不錯了的,至少沒有進一步的不軋行動,也沒有給她們找什麼額外的麻煩,這就已經足夠了。這樣,她們就可以安心地看會兒書了。
一上午,王爺都沒有專心看書,幾乎盯着花容月貌的吉雅,看了一上午,這要不是因爲吉雅出身相國世家,又被皇帝親自策封爲郡主,身份尊貴,讓他有所顧忌,估計這會兒,早都讓他攬入懷中,那個啥了。
可愈是這樣忍耐,他愈覺得吉雅魅力無窮,坐在那裡,也不好好看書,兀自情緒顛簸,胡思亂想。
吉雅早就感覺到了他的異樣,真想一腳把他踹到地上去,但還是控制住了,因爲她可不想隨隨便便就掉了腦袋,畢竟對王爺的態度,關係到的不是她一個人的榮辱,而是整個相府的安危。
額祈葛就是再有能力,可也敵不皇家的權威,敵不過皇帝對兒子的疼愛。這要是把皇帝心愛的兒子惹火了,估計額祈葛就光是被解僱那麼簡單了,皇帝一怒,相府被滿門抄斬,也是有可能的。
於是,感覺眼前的王爺不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劍,懸在半空中,而且這劍看起來很“賤”。
吉雅心中波瀾起伏也就那麼一陣子,便被《史記》的內容吸引過去了,不再理會他“醜人多做怪”的討厭舉動。
此刻,她靜靜地斜倚着身邊的靠枕,專注地看着書,目光清澈而高遠,神情莊重而溫柔,王爺看地越發癡了,索性也不看書了,只靠着枕頭,託着腮,直盯着吉雅,上下打量着,像是看着一個精美的藝術品。
一會兒,又打攪起身邊的靜香來:“過來,給本王捶腿。”
靜香正看着《春秋左氏傳》,看到身臨其境處,卻被王爺用腳蹬了一下,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看到王爺正冷冷地瞅着她,眼神裡便溢滿驚懼,趕忙放下書,一邊答應着,一邊跪着爬了過來,側坐在王爺身邊,輕輕給王爺捶起腿來。
吉雅簡直是受不了了,真想不止是把他踹到地上——把他踹到地上,還要在他肩膀補上一腳。
當然,她調了調呼吸,還是忍住了。
白了他一眼,又繼續看她的書。
“你,過來,給我捶這條腿。”王爺又蹬了秋玉一腳,冷冷地命令道。
“是。”秋玉也只好放下書,爬了過來,給王爺服務。
吉雅本來還是掩飾地很好,這會兒見王爺越來越過分,便放下書,想說點兒什麼。
恰在此時,塔娜見郡主的樣子很生氣,可能要說出什麼得罪王爺的話兒來,趕緊放下書,笑着道:“王爺,要不要奴婢給您按摩一下後背啊?”
吉雅見狀,更生氣了,“啪”地把書往桌上一拍,聲音雖然不大,卻把衆人嚇了一跳,連王爺也有些懼怕地看了吉雅一眼,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了,連忙擺手笑道:“不必了,她倆兒就好,那什麼,你,去給你們主子捶捶腿吧。”
“回王爺的話,我哪都不疼,舒服地很,不用按摩,但求她能與我一同看書便好。”雖然言語和禮節都周到,但吉雅說這些話時,眼神有些冷冷的,聲音也有些冷冷的。
王爺在王府早都習慣讓下人按摩捶腿,做起這些事來,也都覺很是稀鬆平常,陡然見吉雅生這麼大的氣,有些奇怪,細一想,哦,明白了,她這是見我用了她的奴才,心裡生氣了。
可來相府學堂並沒有帶女眷過來,又找誰來給自己服務呢?唉,算了,於是抻着脖子,朝屏風外面大叫:“滾來兩個,給捶腿。”
“是!”隨着一聲齊齊的答應,自窗外便飛身進來兩個武士打扮的青年男人。
吉雅一見,着實嚇地不輕,塔娜三人就更不用提了,都驚懼地看着他們,又看看王爺和郡主。
吉雅冷靜了下,問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還潛伏在窗外,偷聽咱們說話?”語氣中透着些許不悅。
王爺趕緊解釋:“不是的,妹妹,這都是擴廓將軍安排的,我就說他們煩麼,不讓他們跟着,他便訓練他們,潛伏在本王周圍,有時連本王都發現不了他們潛伏在何處,但左不過就是本王的周圍了,所以適才本王一喊,他們自然就聽見了。”看起來王爺也很懊惱,生活之中沒有任何隱私,處處被這些護衛窺視。
吉雅瞭然地點點頭。
“本王也不想周圍跟着這麼些隱形人啊,可王保保那傢伙,擴廓那傢伙,擴廓將軍,偏要這麼安排,本王也拗不過他。”王爺有些委屈地道。
吉雅瞥了王爺一眼,心說,就你那傻乎乎的樣子,沒有擴廓將軍的細心護佑,估計你早讓人刺殺一百回了。
可這室中有一個男人已經很不自在了,陡然又多了兩個男的,就更在不舒服,於是笑道:“王爺,他們是護衛您的武林高手,怎能做捶腿的活兒,還是讓秋玉和靜香來吧。”
王爺沒有什麼斷背山的癖好,自然不願意讓兩個大男人給自己按摩,感覺太過彆扭,聽吉雅這麼一說,就不客氣了,笑道:“那就多謝吉雅妹妹的盛情啦。”於是看了兩護衛一眼,命令道:“都退下吧。”
“是。”兩護衛又要從窗戶越出,王爺及時阻止了,道:“這裡也不是什麼危險之處,幹嘛老是從窗戶飛來飛去?從門走出去吧,還有,離我們的窗戶遠點兒,別老偷聽我們說話。”
“是。”護衛乖乖地從前門走了出去,繞上一大圈,又回到窗戶底下,埋伏起來了,因爲關於王爺類似的吩咐,他們早都習慣了,聽膩了,對於這種話,只要聽從擴廓將軍的命令,繼續埋伏着就是了,對王爺的話,不必太認真。
吉雅倒是對王爺這幾句話很滿意,笑道:“那繼續看書吧,這裡這麼多吃的,喝的,王爺請自便,不必客氣。”
王爺道:“多謝妹妹盛情。”
可憐的秋玉、靜香只好成了王爺的貼身服務員了,想看書也是不能了。索性她們的身份本來就是下人,十幾年的奴化教育,讓她們的骨子裡早就有了奴性,倒也不覺得太委屈。話說在這個朝代,又能有幾個像吉雅這樣平易近人的主子呢?所以也都盡心盡力地服侍王爺。
塔娜和主子一樣,都在看《史記》,塔娜是按照正常的學習順序看的,吉雅則是爲了應負相爺的考問,跳着看的,雖說有不少晦澀難懂之處,但都隨時用筆標註了下,等着下午好向擴廓將軍求教。
王爺手裡捧的書也是《史記》,但細心的四人早就發現,他在書裡面又夾了一本書,秋玉、靜香二人偶爾偷瞄幾眼,便羞地臉紅起來,這分明就是本禁書。
吉雅從二人表情上,便猜到了八九分,心說古代的士大夫們喜歡‘雪夜閉門讀禁書’,認爲這是所謂的“賞心樂事”之一,王爺看看也屬正常,就只是時間和環境選的都不對,竟然和她們四個同臥一“炕”,看這種書,忒也下流無恥。
索性他做什麼都不專心,看書也不專心,不住打量吉雅,而沒有讀進去,所以還好。
就這樣艱難地度過了這一上午,中午時分,到暖月閣用了午餐,各自回房歇午覺,吉雅卻不知怎地,明明有些睏倦,卻不能入睡,有些失眠的症狀。
塔娜三人向來是要等主子睡了才肯離去,見郡主翻來覆去,睡不着,便要來服侍,吉雅卻說下午還要上課,都各自睡會兒去吧,不必在這兒候着了。
塔娜自然不肯,可拗不過主子,便想着這學堂裡侍女不少,又都不上課,閒着也是閒着,便取了個折中的辦法,讓那個叫無鹽的小斯去支了兩個侍女來給郡主做按摩,果然不出所料,吉雅在舒適的按摩之中,把精神緩緩放鬆下來,一會兒,便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這下塔娜放心了,打發走秋玉和靜香,自己也回房睡去了。
約摸過了兩個多時辰,吉雅才醒,這一覺睡地很是舒服,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塔娜、秋玉、靜香早都起來了,就候在外面,一聽到屋裡有了動靜,便知是主子醒了,於是端着洗漱用品進了屋子,侍候主子起牀,穿衣,洗漱,裝扮。
差不多半個時辰,一切收拾妥當。
吉雅瞅着時間不早了,四人便去了“靜心齋”,小斯們早都安排工匠,用上好的檀香木,把門牌子做好,掛了上去。
一進門,便發現擴廓將軍端坐在一套中規中矩的椅子上,雙肘支着前面的書桌,正認真地看着書。
室內靜悄悄的,吉雅回身對塔娜三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不要說話,放輕手腳。
塔娜會意,又打手勢,意思是她們三人去隔壁的舞蹈室呆會吧?
吉雅卻說不必,一起進來便好。
於是四人輕手輕腳地從擴廓身邊走過,來到東北角的大坑上,繼續看書。
其實擴廓作爲習武之人,門外有一點兒動靜,他便已察覺,便何況四個大活人從身邊走過,呆在後面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書?
只是他這人最不喜一驚一乍,一般的事情都收在眼底,卻不做迴應,總之,他認爲跟自己無關的事,就不做出反應,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