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哪裡可有有幾十萬大軍,他一向信奉兵貴精不貴多,和我們一樣。”金求德覺得自己已經快精神崩潰了:“朝廷還要從山東把賀兄弟的兵抽調回來,真是焦頭爛額啊。”
“他當然不可能有幾十萬兵力,許平手下要是真有五萬兵,他早就打來京師了”楊致遠說到一半,突然用手捂住腹部,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楊兄弟你的病?”
“不礙事。”楊致遠臉色蠟黃,汗珠一個勁地從額頭流下,他吃力地說道:“賀兄弟萬萬不能回來,不然山東就是前功盡棄,許平一直在用圍魏救趙之計,我們不能讓他如願。”楊致遠深吸一口氣:“讓直衛出動吧,侯爺也是這個意思,賀兄弟不能回來,我領兵出戰。”
見金求德不說話,楊致遠加重語氣說道:“我的病不礙事,讓選鋒營不得與許平交戰,侯爺確信他會主動退回河南去的。”
東明城外闖軍大營。
“楊文嶽又集結了新的大軍,他在給朝廷的塘報裡建議先堅壁清野,環繞我軍制造一片無人區,以防數十萬闖軍——也就是我們裹挾百姓直撲京師。然後自己居中,分兵兩路抄掠我們的兩翼,以迫使我們退出直隸。”
“哦,這兩路大軍都是何人領軍?”
楊文嶽動員民夫修築堡壘逐步推進的策略沒有引起許平的絲毫驚訝,確保直隸境內平安是明廷的心理底線,這個任務具有壓倒一切的重要性。薊鎮的部隊也被朝廷徵召南下,準備拱衛京師。
“左路是大將夏侯寬甫,右路是勇將齊圖。”
“原來是這兩位名將。”許平點點頭,他看到朝廷邸報在安撫人心,說選鋒營已經出動開向戰場,而前日也確實收到情報說選鋒營出現在楊文嶽背後,對這支部隊許平一直很關注:“新軍有動靜麼?”
“暫時還沒有。”選鋒營的出現讓闖營不敢動員全部力量去搬運物資,而是把裝甲營主力都留在手中做好迎戰準備,不過這個營並沒有向東明靠過來,目前許平的參謀們無法估計到底有多少新軍兵力。
“嗯。”許平不再多問,參謀鞠躬退下。
迄今爲止東明縣城一直沒有陷落,縣令求救的文書絡繹不絕地送到楊文嶽大營中。在求救信件中,縣令稱東明附近的闖賊不過數千之衆,整日忙於把大批輜重源源不斷地運回河南,連包圍東明的兵力都沒有。
對這些信件的內容楊文嶽嗤之以鼻,認定闖賊製造假象乃是示弱之計。被他深爲倚重的夏侯寬甫和齊圖都極爲贊成楊文嶽的看法,他們進一步指出,若許平不是存着打援的心思,又怎麼會不取這東明?更不會聽任東明的信使往來於數十萬闖賊的眼皮底下。
楊文嶽失敗的消息已經傳入開封,整座城市被沉重的恐怖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在劉崗的家裡,圍坐成一圈的成員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劉崗本人跪在父親的膝前,不敢擡頭仰視他母親眼中的淚水,只是一個勁地磕頭道:“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周王府和河南巡撫衙門已經通報全城,表示開封百官決心與城池共存亡,號召城內百姓要團結一致,與城外的闖賊奮戰到底。既然短期內不可能打通糧道,那麼河南巡撫衙門就需要從百姓手中徵收更多的糧食。這次徵收將於本月十六日開始,屆時凡是不能上繳一石糧食給官府的人家,就必須將家中一個人交給官府帶走。凡是因爲親情而拒絕把親人交給官府的人家,將被視爲對君父不孝、對大明不忠,而這戶人家也將被全家處死,供給崇禎皇帝陛下的忠勇將士食用。
離十六日還有幾天的時間,官府要求各家趕緊考慮,到底願意把家裡的哪一個人交出來。河南巡撫還寬宏大量地表示,官府對各戶人家交出來的人選沒有苛刻要求,也不在乎他們的年歲體重,所有配合官府交出親人的人家,河南巡撫衙門仍將視他們爲崇禎皇帝陛下赤膽忠心的子民,並將一如既往地予以保護。
劉家在以往歷次的徵集中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存糧,即使他們願意後半個月斷糧,也不可能再湊出一石糧食。劉家早已經只喝稀粥了,劉崗的祖母幾天前突然連稀粥也不肯再喝。劉崗的父母、懷孕的妻子和弟妹一起跪在老人家面前好半天,才勉強說服老人家喝下一勺湯水。
自從昨天河南巡撫的命令下達後,一整夜都能聽到街坊鄰居的哭聲,而劉崗家的人也徹夜不能閤眼。今天早上,劉崗的祖母再次拒絕吃飯,這次無論全家的人怎麼勸說,老人都堅決不肯吃飯,除非他們同意讓她被當做菜人交出去。劉崗的父親實在沒有辦法,就託人招呼守城的大兒子回家,他心理還存着一絲僥倖,希望在軍中服役的兒子能有什麼辦法。但話纔開了一個頭,劉崗就跪倒在地,只是一個勁地向父母磕頭:“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說這個有什麼用?”在最後的希望斷絕後,母親痛哭出聲,她指着兒子的鼻子罵道:“那你說要把誰交出去,你的媳婦,還是你的弟弟、妹妹?”
劉崗只是叩頭碰地,單調地重複着:“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把我送去算了。”母親嚎啕大哭起來:“我不能把孩子們送出去。”
劉崗沒有任何勸阻的話語,腦袋在地面上磕出一片片血跡:“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顧彌勒第三次接到新軍參謀司的密令,囑咐他務必不可出戰,其實既然楊文嶽不敢進攻,選鋒營一樣不敢自行與許平交戰,目前全營只有兩千餘人,而他們估計許平那邊估計在五千以上,如果必要的話,選鋒營估計許平還可以再從河南緊急x抽調部隊來增援。
只能看着選鋒營的仇人在眼前耀武揚威,讓張彪非常痛苦,尤其是他身爲營參謀長,還要由他來向主官提出穩固防守的建議,這就讓他更感到難以忍受。
“大人,福寧軍那邊還有多少精銳?”張彪感到教導隊的訓練速度實在跟不上消耗,而教導隊能夠提供給前線的都是三個月的速成兵,這種兵對付山東叛軍固然是綽綽有餘,但遇上以同樣體制訓練出來的闖軍,就會非常危險。而京師附近新軍中的老兵多是曾被許平擊敗被俘的,士氣非常可慮。許平的寬大政策,被新軍中高級軍官視爲一種侮辱,反倒激發了他們復仇,可對新軍士兵來說,這讓他們更缺乏死戰的意志,尤其是經歷過河南冬季戰爭的那數千士兵。這些士兵普遍缺乏鬥志,他們不明白爲何而戰,以前由於通訊問題,朝廷把闖軍說成無惡不作的宣傳在直隸人中頗爲深入人心,但現在這些士兵已經不信了,而且新軍戰無不勝的光環對這些人來說已經不存在。
“福寧已沒有什麼可用之兵了。”顧彌勒對張彪嘆道。
“怎麼可能?”福寧軍作爲鎮東侯多年前的嫡系,是很多新軍中高級軍官最後的指望,他們普遍抱怨爲什麼不再從福寧鎮抽調精銳來與許平作戰,而要用教導隊的新兵。
“侯爺組建新軍的時候,好多老人都已經跟過來了。”隨後因爲在河南的戰損,新軍參謀司有數次從福寧徵兵,這次和顧彌勒一起北上的千多人已經是最後一批有戰鬥經驗的部隊。
“賀將軍的大公子呢?”張彪問道:“不是他還在福寧軍中效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