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孫督師可以爲我們分擔一些壓力。”有參謀提出建議,因爲孫傳庭一口咬定他一定能做到三月平賊——雖然不是現在而是練兵一年之後,但崇禎天子仍然非常欣賞這種勇氣,提升他爲督師,表示對孫傳庭的無限信任和鼓勵。
“孫督師表示很希望能夠把楊總督派給他去做助力,”新軍的參謀提出的建議是:不妨支持朝廷中的這種主張,讓楊文嶽帶着河北軍去與孫傳庭合流,這樣闖營西面的軍事壓力就會劇增,這樣對開封繼續堅持下去是有利的,對新軍也有很大好處:第一,西面軍事壓力的增加會讓新軍在東面有更多的行動自由;第二,不需要一天到晚繼續面對出兵的催促,朝廷的注意力會更多地集中到潼關一線去。
金求德贊同這個意見,在他看來河北軍留下對新軍也是毫無幫助,還不如到西面去說不定還能起點策應作用,目前朝廷還打算催促楚軍北上給開封解圍,左良玉表示七月前難以行動。金求德認爲楚軍不太敢自己去,如果七月真的是自行前往開封,那左良玉多半會逃跑,就是不跑也不過是送菜給許平,不過若是新軍能夠主動配合楚軍的這次攻勢,那麼幾十萬楚軍還是能分擔不少闖軍的注意力。所以他極力勸說鎮東侯支持孫傳庭的意見,把各路兵馬調去潼關從西面夾擊開封,這樣朝廷的注意力至少不會總集中在東線上。
“我們趁機攻打山東吧,侯爺。”金求德已經擬定好了掃蕩東江軍的初步計劃,之前他一直擔心甚至可能等不到新軍出兵開封就已經陷落,讓許平能夠有餘力去支援季退思干擾新軍行動:“許平莫名其妙地供應糧食給開封,這樣山嵐營就能長期堅持下去。單純的遊擊不可怕,單純的正面交戰也不過是一決雌雄而已,可如果正面交戰和遊擊結合起來那就很讓人頭疼了,我們不能給季退思和許平在山東合流的機會。”
鎮東侯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在在座的所有人裡,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地知道這樣是把明廷往死路上推。在鎮東侯的印象裡,孫傳庭會這次大敗後練兵一年,然後再次出關攻打李自成,下次除了秦軍外,崇禎天子還會讓楊文嶽的河北軍去協助他,甚至從晉軍、魯軍、川軍中抽調精銳以及汴軍的殘餘,統統派遣給孫傳庭以支持他的“三月平賊”行動。北方七省聯軍二十萬人,是明廷最後的家底和崇禎天子手裡最後的賭本,先是孫傳庭一路殺良冒功,大肆吹噓形勢大好;然後是忘記仔細安排糧草運輸導致出現絕糧自行潰散的風險;再後是核心精銳和標營還沒見到李自成主力就被闖軍偏師擊敗;在這最危急的時刻,孫傳庭搶在手下各省總兵前和楊文嶽拋棄督師印信、旗幟臨陣脫逃竄回潼關。北方七省明軍還有數十萬從北方徵發來的民夫被李自成一網打盡,著名的開封功臣、射瞎李自成一隻眼的河南總兵陳永福,就是因爲孫督師棄軍潛逃而崩潰炸營,在一片混亂中這位宿將一箭未發就於亂軍中被李自成生擒活捉。
不錯,孫傳庭確實是在潼關爲崇禎天子盡忠了,不過前面的戰績不提,以幾萬人守衛潼關,然後被遠道而來的、人數比自己還要少的敵軍一天就擊潰本方並攻下了潼關這防禦部署得未免也太除了哥舒翰,鎮東侯還真記不得什麼正面短期靠正面強攻拿下潼關的例子。
鎮東侯很清楚:如果支持孫傳庭推遲到一年後開展的三月平賊行動,那麼就是在明朝的死亡判決通知書上籤下了名字。北方還可以用來防守的兵力,會被集中到潼關用於進攻,而這些兵力被李自成殲滅後,明廷在北方的統治事實上已經結束——北方已經沒有可以用來保衛各大城市的力量。
而如果反對這個計劃的話,鎮東侯知道自己是有這個影響力的,那未來的軍事走向就會變得與他記憶中的迥人不同。因爲有了許平而如虎添翼的李自成,會更加自如地縱橫在中原大地上,但是無論向西還是向北,陝西和山西都仍有固守城市的力量和信心,北方的軍事實力不會被徹底摧毀,新軍可能夠迫使闖軍無法集中兵力進行長時間的征服作戰。只要不能如鎮東侯所在的歷史中那般,李自成通過幾場決戰一勞永逸地毀滅北方明軍,那麼陷於四戰之地的闖營,還是可能被被限制於河南一地的,四面八方的戰略圍攻形勢讓闖營不能接受任何戰敗,一次大的失敗就意味着根據地崩潰,軍隊遭到難以恢復的損失。
鎮東侯的歷史上李自成沒有遇到挫敗,但這裡不同,即使有許平幫助他,闖營也很難永遠不打敗仗。只要鎮東侯全力反對孫傳庭的計劃,只要北方明軍堅定不移地防守讓闖軍需要花時間和資源去攻取,只要明廷仍將資源撥給新軍,讓它能一次次重建,那即使失敗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只要是新軍負責進攻,那即使取勝闖營也會得不償失,河南的資源遲早被耗盡。只要鎮東侯利用他的歷史知識,幫助明廷糾正失誤,那相對闖營明廷仍然具有絕對的戰略優勢。
“好吧,”鎮東侯點點頭:“孫督師久經戰陣雖然以往是對一些流民,但終歸是見過沙場的人物,我相信這次的小挫會讓他更謹慎穩重最最不濟,潼關仍然是天下雄關,自古欲取潼關,只有走晉地抄起後,正面強攻是不可能有勝算的,所以算孫督師孟浪些,也是立於不敗之地。”鎮東侯向部下們保證:“我明日會面見天子,全力支持孫督師東西夾攻、三月平賊的計劃。”
離開新軍參謀司,鎮東侯坐上自己的馬車返回京城。現在環繞在京城外的軍隊,除了京營和新軍外,還有剛剛從戰場上退回來的河北軍,這些士兵中有眼尖的注意到了鎮東侯的車駕馬隊,高呼着同伴一起向這隊人馬涌來。
聽到外面傳來的歡呼聲後,鎮東侯伸手將捲起的車簾輕輕放下,這麼多年來,對百姓和士兵們的擁戴之情他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每一個人都把鎮東侯視爲嶽王第二,大明的擎天之柱、定海神針,即使是對他功勳名望身懷疑慮的閣臣們,只要聽到是鎮東侯的言論,就會認真對待——有一點是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大家都對鎮東侯的忠心沒有絲毫的懷疑,即使是當今天子,也曾私下對鎮東侯表示歉意,並道出他的苦衷:並非懷疑鎮東侯本人的忠誠,而是擔心他手下有人假借他的旗號行事,以致君臣之誼不保。
車窗外的衷心祝福聲仍滾滾而來,明天,向朝廷肯定孫傳庭的計劃後,鎮東侯估計自己的肯定說不定也會傳到軍中,不,不是說不定,朝廷一定會用自己的肯定言論來鼓舞軍心。
“黃候福祿安康!”
“黃候子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