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收拾利索了之後，宋安然準備出門。和劉雨蝶見面，雖然不見得是好事，但她一向不習慣遲到。
包得嚴嚴實實的，像一個糉子一樣，抓過了小小的手袋就往外走。在穿過院子的時候，她不經意間往那瘦弱的桃花樹下去看昨天的雪人。不管有多醜，到底也是她的作品。
一看，要愣住了。眼睛圓圓的，比那雪人臉上的扣子眼珠都還要定。
這又是誰的作品？
在她那個矮矮胖胖的雪人旁邊，是兩個更加大更加好的雪人陪着。一左一右的兩個，遠看着就像是一家人。
白天的話她不可能不知道，應該是晚上有人在弄的。可昨天她也低頭看了下，也沒有發現那兩個雪人。
藏着還不錯，竟然瞞過了她。
“可可。”宋安然高聲叫了可可，可可從屋子裡小跑出來探出了個腦袋。
指了指那兩個雪人，她問：“雪人......是誰堆的？是不是你？”
可可也看到了那宛如一家三口的雪人，搖了搖頭，誠實地說：“夫人，那不是我做的。昨晚上先生從外面回來，他應該知道。”
會是他嗎？
宋安然看着那多出來的雪人發呆，昨晚，周定琛進屋的時候還帶着雪，她也沒有多想，還以爲是他中途公司有事要找他去。
心裡還是很感動，有這麼一個人，一邊鄙視她一邊又爲她造了一個完整的家。
很惡俗地想到幸福這一個詞，她走向那三個雪人，每一個都親了一口，沾上了滿口的雪。她也不覺得涼，臉上還是熱乎乎的，像是被熱水燙過，被火燒過。
衝着他們揮了揮手，心滿意足地往院子外面走去。
到了約定的地點，宋安然才發現又是上次的餐廳。
上一次，可是不歡而散，也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是怎樣的鬧劇。
劉雨蝶還沒有來，宋安然點了一些甜點，想着爲孩子補充一些營養，理所應當地吃了起來。
對方還沒有來，正好，她可以好好調整一些情緒。
孕婦不宜動怒，她會牢記這一點，爲了孩子，她都不能和劉雨蝶打起來。
“你來了。”劉雨蝶落了座，看了看宋安然桌前吃過的甜點，什麼都沒說，臉上一派的平靜。
宋安然擡眼看了看她一眼，每一次的感覺倒是她們這對母女還真是沒有一點像的地方。
“不知道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如果是要警告我不要和打擾你們見面私會舊情復燃的話，那今天就不必說了，你們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劉雨蝶的臉色變了變，到底是經歷過風雨的人，又怎麼會被眼前無關痛癢的話所影響。擡了擡眼皮，她看着宋安然那一張令人厭惡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就不好奇一下當年我爲什麼要拋棄你？”
原來是這個話題，宋安然即使已經做好了抗壓的準備，在聽到和她相關的字眼，那樣冰冷的字眼，她還是會忽然渾身發抖了一下。
劉雨蝶是已經將她的弱點看了一個透嗎？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
不過在意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因爲當時還沒有死心。心不死，就想着繼續糾纏着。一旦死了心之後，血液都不流動了，怎麼還會去想一些別的事情。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宋安然緊盯着劉雨蝶，語氣冰冷。“你是已經沒有話說了，打算舊事重提嗎？很抱歉，我對這個話題已經不感興趣了。”
“是嗎？”劉雨蝶不以爲然。“說起來，我可從來想過要你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還是一個母親說的話嗎？宋安然的手在桌底下不由得攪在了一起，這樣的話聽了那麼多遍，幾乎每一次聽都會有這樣不可置信的戰慄。
要是她能夠和她脫離血緣關係就好了，沒有這個礙眼的母女關係，她倒是可以將讓無視了個乾淨。
“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宋安然問。
“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一下現實，你以爲華成就是真的把你當成女兒疼愛了嗎？他對你也不過是一場愧疚。愧疚，你知道那是什麼嗎？說到底你要不過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劉雨蝶輕啓着紅脣，像眼鏡蛇吐出紅信子一樣，滋滋地響着，帶着劇毒，彷彿聽一耳看一眼就能讓人的生命消失。
“爸爸對我是愧疚還是疼愛那不重要，我只知道他疼了我二十年。作爲一個父親，他的很稱職。”
“你還是不相信？”劉雨蝶問。
宋安然搖了搖頭，她不是不相信，而是這樣的謊言漏洞太明顯，目的太囂張，她又怎麼會信。
如果說宋華成這二十年來對她的好都是因爲愧疚，那她還是很佩服父親的。能夠看着一個讓自己感到愧疚的人選擇繼續面對而不是逃避，憑這一點，她就不該去恨他。
至於劉雨蝶，看來她是真心不想讓她有一個好日子過。不是告訴她周定琛和她在一起是一場陰謀就是跟她說一直以來對她疼愛有加的父親也不過是因爲心裡愧疚，身爲一個母親，劉雨蝶做的也真是夠多的了。
“劉雨蝶，說實話，我其實一點都不想見你。就算你此刻說宋華成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說我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我也不會相信你。不是我不敢面對現實，而是你的謊言太過卑劣，讓我看不起。”
那一杯溫牛奶她也沒有喝完，進餐廳點溫牛奶，這還是她第一次做的事情。只是這第一次，看來可不是那麼美好。
宋安然站了起來，將衣服拿好，朝着門口走去，也不管劉雨蝶在身後是如何地驚訝。
她是見了鬼了纔會同意去見劉雨蝶，兩次見面，幾乎每次都帶着挑撥離間的意圖。難道她看起來就那麼傻，一定會上當嗎？
還是說劉雨蝶真的太自以爲自，以爲她能讓她耍的團團轉？
出了門，套上了衣服，迎面又是吹來一陣冷風。宋安然感覺頭腦都被吹醒了，她渾身抖了一抖，想着，這次是最後一次了。
事不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