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定琛將宋安然抱住,給可可使了一個眼色,叫她離開。“安然,不見,我們不見好了。”
可可左右爲難地拿着保溫盒,她沒有想到夫人會因爲宋夫人變得這樣激動。在周定琛的強烈視線之下,可可停頓了一秒之後立即離開。
宋安然在周定琛的懷裡有了一些安靜,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大聲叫住了可可。
“把那湯扔了,我不想看到任何一樣不屬於這個家裡的東西。”說完,宋安然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那幾句話給抽走了一樣,她靠在周定琛的身上,雙目無神。
她是不會原諒胡玉芳,過去的事情之所以能稱之爲過去,就是因爲它已經發生。已經存在了的事實她又怎麼能夠忘記了?
當年的綁架案,胡玉芳就算不是幫兇,但她的痛苦也有一部分是來源於她。宋安然不能忘記,從她知道了身世的真相之後,她一直都不能睡一個安穩的覺。
那些如噩夢一般的回憶在午夜的時候都會紛至沓來,幾乎將她全部的精力都席捲,將她的回憶衝散。
“周定琛,我不想再看到她。”宋安然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儘管她並沒有流下眼淚。
早上在鏡子裡面那個紅腫的眼珠子告訴她,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合哭泣。宋安然也一直在告誡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可以哭泣了。
“好,我們不見。”周定琛順從着她,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她。
那些身世之謎對於她來說是一場痛苦的劫難,他愛她,更不會在她的心上留下傷疤。他所能做的,就是要讓她從困境中走出來。
周定琛早餐還沒有吃飯,宋安然叫人準備了一些食物。在周定琛的誘哄之下,她又吃了一些。
一邊吃着,宋安然一邊想,那些年的回憶,是否真的是不可原諒。
在她六歲那一年,她因爲在大雨中淋了一場感冒。當晚她咳嗽咳到了半夜,甚至演變成了發燒。在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胡玉芳依然對她置之不理,還是她去找家裡的老傭人王媽才吃了藥退燒。
那一場大雨,她是爲了要幫胡玉芳找項鍊。那項鍊,不是被她弄丟的,宋雅寧卻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而那天晚上,她也沒有吃飯,像一個可憐蟲一樣被寄養在了一個角落裡。
八歲那年,她被宋雅寧推到了游泳池內,她不會游泳,卻遲遲沒有人來救她。如果不是被司機發現,恐怕她早已經離開了人世。
從記事起,從她知道胡玉芳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開始,她已經受到了胡玉芳和宋雅寧多少謾罵虐待,數不勝數。
曾經的痛苦還歷歷在目,宋安然不能忘記,她就是再大心身體也不能忘記。她的耳朵,是爲了什麼時不時地出現耳鳴的症狀,有時候出現短暫的失聰?宋安然莫名冷笑,她的耳朵可還記得胡玉芳的巴掌。
所以她能忘記嗎?她的狀況會允許她忘記嗎?宋安然知道,忘記是不可能的。
中午,周定琛強行帶了宋安然去醫院檢查。不光是爲了做產檢,也是爲了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又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不出來的人,周定琛知道這件事不能夠掉以輕心。
在做完最後一項檢查之後,宋安然已經麻木地聽着醫生囑咐她要多注意休息,同時更不能有情緒波動。她也知道這情況啊,現在的大多數病都是因爲心理病情緒病引起的。
可是她怎麼做得到不去想,要怎麼做得到開心快樂起來。宋安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能默默地聽着。
周定琛並沒有想因爲醫生的話而變得樂觀,他早已和醫生安排好了一切。她不會知道從醫生口中得知她真實的身體狀況,他不想給她太多的壓力。
“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以後還是不要來的那麼頻繁了吧。”在出了醫生的辦公室之後,宋安然小聲地抱怨道。
她現在只要一想起醫院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很不舒服。突然間她感覺到肚子有了一陣輕微的動盪,她只覺得驚喜,抓緊了周定琛的手臂。
“我的肚子剛纔動了一下,好神奇。”
宋安然也聽過胎動這個詞,所以她很容易就將剛纔的那一次肚皮上傳來的震動稱之爲胎動。孩子已經快六個月了,是時候會出現胎動的狀況了吧。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健康。”宋安然驕傲地說,一改剛纔的陰鬱臉色。也許是懷孕了之後,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和自己連成了一片血脈,想到那一種共同呼吸的感覺,宋安然心裡有一股莫名的衝動。
“是,我們的孩子會很健康。”周定琛輕笑道,配合着她。
他的手不禁附上了她圓鼓鼓的肚子,那裡有他們最深的羈絆,是他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從急診大樓下來,在經過住院部的時候,宋安然的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了。她知道宋華成還住在醫院裡面,所以她開始膽怯了,甚至都不敢快步離開。
周定琛知道宋安然的想法,他一向懂得配合她,跟着她放慢了腳步。他扶着她,儼然一個新好男人。
宋安然從來不否認周定琛是一個好男人,以後他也會是一個好父親。想到父親,她不由得想到了宋華成,或許他不是一個丈夫,可在那段作爲他女兒的歲月裡,他確實是一個好父親。
只是沒想到現實的打擊會變得那樣強烈,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層紗布,如今只不過是那一塊紗布被掀開,卻沒有露出原有的美好的幻象,而是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沉痛。
“安然,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孩子都會支持你。”
宋安然鼻子一酸,到底也沒有真的掉下眼淚。周定琛給她的感動已經太多,現在還有一個孩子陪着她呢。
他的大手就附在她的小腹上,像是有一股暖流從肚皮上傳來。暖暖的,有力的,讓她感覺到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