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們在正月十六那日夜遊惹了些首尾出來,他們便都失去了在外閒逛的興致,皆只在攝國府內閒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從那夜開始貪戀上在她懷裡睡着的感覺,能躺她懷裡,絕對不坐着。
她興致起時便洗手作羹湯,撩撥他的胃口,有時還逗弄得他惱了,再上去輕言細語地誘哄貓兒似地誘哄一番,見他吃得優雅又滿足的樣子,便覺得像在調戲控鶴監那隻高傲又漂亮的野貓兒,她也覺得極爲得趣。
不過不那麼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歡上的這個‘消遣活動’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來,他就會在優雅地填飽了胃以後,不顧時辰地、地點,魔興大發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會肯這麼讓魔化的某隻獸逮着,若是被他抓着,定要折騰得她腿軟腰痠,他纔會舔着精緻薄脣盡興離開,去處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緊急公務。
若是他偶爾當場抓不着她瀉火,便會整日端着臉,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當然,夜晚他還是要睡他的小白懷裡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撥幾下,溫存軟語幾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誘惑巫山雲雨,他便將‘攝國殿下’的高傲自尊,拋到巫山不知何處去了。
第二日起來,見秋葉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漂亮的薄臉皮有點掛不住,徑自又悶惱去了。
秋葉白只當這是自己‘嬌妻’的小性子,一點都不嫌惱,倒是莫名地樂在其中,讓後來百里初就算看出來她故意調惹自己,他除了擺點高傲的冷臉,逮着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沒別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寧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裡,只能暗自感嘆,攝國殿下就算威勢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還是個
雛兒,被‘駙馬’調戲美人的手段折騰得只能心裡窘悶,卻也沒別的法子。
當然他們是不敢上去說什麼的,一白某次自以爲是地去獻策,不知怎麼踩到獸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頓,好不悽慘地滾蛋之後,衆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幾日,終於忍不住私下問老甄怎麼振興他的‘夫綱’,只可惜老甄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爲他真沒成過親所以沒轍,還是因爲樂得見有個不像丫頭的俊丫頭讓自家主子愈發地有人氣,便徹底地‘叛變投靠’了‘駙馬爺’。
總之對着自家小祖宗的問題,他只可憐巴巴的樣子一句話——老奴不知,換來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見風使舵的老東西’。
如此這般‘甜蜜’的小日子過得極快,尤其對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覺得這樣的時光快如彈指。
不多久,攝國殿下開朝之日便再次來臨。
秋葉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時候,讓一干等着看熱的朝臣們皆有點呆怔。
這秋葉白完全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被攝國殿下‘日日駕馭’之後,動輒打罵的,奄奄一息的駙馬爺。
他們原本還私下幸災樂禍的戲謔,要等下了朝之後,提點兒老山參或者別的什麼去看望‘可憐’的秋提督。
卻不想今兒看見,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飲用了十全大補湯,倒是皇座上的攝國公主殿下看着有點懨懨慵懶的模樣。
一干朝臣們面面相覷,心中齊齊暗羨慕。
聽說這秋提督學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藝,莫非是也學了話本里江湖上那些採陰補陽的大法?
因着秋葉白是太后一黨的身份,自然有人覺得百里初嫁她,就是爲了給永寧宮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駙馬還是襄國公世子,沒有成親之前就被攝國殿下尋了個藉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攝國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寧宮的力量。
於是便有那不開眼的想要討好百里初,上來啓奏,按照慣例,駙馬不得在朝中任實職,理當從司禮監提督一職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纔要準備發作,卻已經有人替他了事兒。
大理寺卿便已經立刻有條有理地逐條反駁了那官員的奏報,一聽便知道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讓人聽不出一點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員紛紛附議。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葉白便順理成章地繼續當她的司禮監提督。
秋葉白原本等着下朝了以後,永寧宮必定有召見,卻不想在議事閣更衣處喝茶的時候,便從小太監那裡接了來自永寧宮的條子,大意就是讓她這個‘駙馬’好生憑着好容貌,好‘手段’,把攝國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點兒毒什麼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就打入‘敵人內部’,以爲內應。
秋葉白看着那條子,只想嘆氣,看樣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爺這是病急亂投醫麼?
好歹也在宮闈朝堂上打滾了數十年,竟然會如此信任她這麼一個非嫡系出身之人?
因爲連着罷朝七日,百里初只處理十萬火急之事,但還是有些事務堆積,所以便不能出宮回攝國府,而是繼續住在他‘出閣’之前的明光殿。
作爲新婚駙馬的秋葉白,按理說定然是不能住在宮裡的,但是攝國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駙馬可以自由出入宮禁,就算於理不合,誰又能說什麼?
畢竟控鶴監全都是實打實的男兒身,不也都居住在宮內麼?
於是秋葉白便理所當然地也住進了明光殿。
“嗯,這條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筆跡?”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掃了一眼她手裡的條子,卻沒有伸手去碰那條子一下。
她習慣性地伸手理着他髮鬢邊柔軟的髮絲:“太后這是被你逼急了罷?”
百里初懶懶地閉着眼,脣角彎起一抹詭涼的笑意:“當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個私下有鐵娘子之稱的女人了,等着罷。”
……
果然,三日之後她便明白太后爲何如此放心她這個非嫡系之人了。
這日下朝之後,她便接到小太監的傳話,宮門之外有人等着見她。
秋葉白聞言,便跟着小太監出了宮門,只是她纔剛出宮門便看見了一頂軟轎裡出來了一個一身華衣光彩照人的婦人。
“母親……姨娘?”秋葉白看清楚來人之後,忍不住驚訝地道。
一名跟在她孃親身邊的臉生的嬤嬤,立刻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兒,如今可不是什麼姨娘了,這是二夫人,老爺已經擡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該叫一聲二孃了。”
二夫人看着秋葉白,眼中隱有激動:“孩子。”
雖然她的小葉兒不能直接喚她一聲娘,但是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喚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着自家孃親眼裡的激動,心中卻微冷,但還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孃。”
她當然知道母親心中激動什麼,母親是如此謹小慎微的人,雖然有不輸給宮嬪的美貌,但連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飾都不敢戴,這麼多年夾着尾巴做人就是因爲自己這個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爲司禮監提督日子不少,孃親這裡一直沒有任何動靜,這個節骨眼上卻忽然提了平妻……讓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親身後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確實都不是她多想。
“快來見過你父親。”二夫人忽然想起什麼,臉上浮現出少女一般的紅暈,立刻轉頭看向身後的另外一頂轎子。
轎子裡走出來一名高挑修長的中年男子,秋葉白一看他那張依舊堪稱俊美的容顏,便立刻知道明白,這位確實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後,就幾乎沒有見過面的父親了。
女兒肖父,她的眉目幾乎全遺傳自父親。
面前的男人脣上兩撇修須,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氣息,一雙明亮銳眸幾乎與她一模一樣。
“雲上,這是咱們的……兒子。”二夫人看向男人,遲疑了片刻,還是有些激動地笑道。
當年的秋家大公子,風華無雙,更是才名滿天下,詩、詞、書、畫、算、術、騎、射,皆是一絕,爲人又爽愜,交遊天下,宛如雲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謫仙,加之他的小字亦爲雲上,便得了個雲上君的妙號。
時日長久,衆人連他本名都不記得,只知秋家雲上君——秋雲上,他亦無所謂。
只是在她出生之後,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書便長期被派遣在外,測量帝國的山川河流,幾乎不曾回朝,雲上君的美名便漸漸淡了去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葉白。”
秋葉白看着他冰涼莫測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親。”
她對這位父親沒有任何情感,所謂有教無類,他是無教無養,更無庇護,於母親,他又何曾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她這位父親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連杜珍瀾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邊又豈會沒有狂蜂浪蝶?
秋雲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輕人,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隨後溫然微笑:“葉白,多年不見,你已經這麼大了,能庇護你母親了,真是讓爲父慚愧。”
秋葉白看着他,淡淡一笑:“爲人子女,理所當然,大禹過家門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現,現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偉大業?”
她尖刻的話語讓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擔憂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握住了秋葉白的手緊了緊。
“測量之事已經接近完工,爲父很快便會將圖紙上呈陛下。”秋雲上微笑點頭,彷彿一點都沒有聽出秋葉白話裡的譏諷。
“父親今日回朝等在這裡怕不是隻爲了見我罷?”她看着秋雲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雲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輕人,頓了頓,溫然道:“太后老佛爺有懿旨,你如今已經尚了攝國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親爲平妻,我們今日便是進來謝恩的,燃燈師太算出你二孃是個有佛緣的,所以想着過兩日便送你孃親進真言宮祈福修佛。”
秋葉白眼底寒光頓現,目光掠過自家孃親有些無奈悽楚的神色,又看向秋雲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來將自己身邊的女人送去給人做人質的,嗯?”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回來絕對沒有好事。
秋雲上看着她,眼中眸光微閃,示意身邊的人都遠遠地退下,方纔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經算出你命格破煞,牽連殺破狼三兇星,又有熒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讓人將你遠遠送離京城,讓你在鄉間長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陰差陽錯你還是回來了,女身,男命,這一切都是命數。”
秋葉白聞言,臉色一變,目光銳利地看向秋雲上,這個男人……他知道她是女兒!
一邊的二夫人一臉無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兒,忍不住低泣:“葉兒,你父親……你父親在你出生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女的,我區區一個小妾,怎麼可能瞞住所有人讓你這般長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爲了你!”
爲了她?
秋葉白看着秋雲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輕笑起來:“父親,您真是讓我感動。”
不,這個男人,眼睛裡可沒有一點是屬於父親的慈祥和溫情,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個尋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着他一樣陌生而淡漠。
那麼,他到底是爲什麼冒着全家抄斬的風險,沒有溺死她這個身負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沒將她送入宮中交給神殿的先代國師教養成神妓呢?
這可真是個有趣又讓人的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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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麼麼噠,昨天時間太短,但是大家都很支持我,所以我會今天肯定有二更,要是公主殿下能在晚上8點30到2000票是俺今天就努力搞出個大二更,今日努力搞個奮鬥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