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動,指尖觸碰過她柔軟的臉頰,秋葉白忍不住一僵,但隨後他看着她僵硬的樣子,又笑了笑,輕輕一彈,將那片梅花花瓣捏在手心,隨後收回手。
“餓了?”雖然只是他那麼不經意地輕輕一觸,但秋葉白卻莫名地覺得他觸過的地方一熱,她別開臉,輕聲道“也是,冬日裡,身體的熱量原本就消耗快。”
隨後,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層雖然華美但是在這樣的天氣裡卻顯得太過單薄的衣衫上,不免微微顰眉:“一白他們就讓你穿這樣出來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大氅累贅。”
秋葉白搖搖頭,不贊同地道:“雖然習武之人能以內力護體禦寒,但是消耗極大,殿下才會餓得快,多穿點罷。”
百里初聞言,挑眉看向秋葉白:“小白,你是在關心本宮?”
秋葉白瞬間一呆,隨後耳根子有點發紅,她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梅樹,吶吶道:“我只是說實話罷了。”
隨後,她看了看周圍梅花樹,忽然心中一動,立刻換了個話題:“是了,我記得我還欠你一頓飯,今兒這裡也有現成的食材,就先用來做一道點心罷,下此再還你一頓飯。”
百里初看着她泛紅的白嫩耳垂,微微一笑:“本宮還以爲小白打算不記得那個賭約。”
秋葉白轉臉朝他翻了個大白眼:“什麼叫打算不記得?”
他是在譏諷她說話不算話麼,就算她真的想不記得,他只怕也不會讓她不記得!
“本閣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則如何行走江湖,既然答應了,自然會做到。”秋葉白沒好氣地說完,看了看枝頭開得絢爛的梅,又看向百里初:“殿下身上可有裝梅花的東西?”
百里初想了想,從袖子裡取了一方帕子來:“這個可以麼?”
她看着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擱在百里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點遲疑地接過來:“這會不會太小了?”
這兩寸見方的帕子打開了能裝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當她接過來,輕輕一抖,那帕子瞬間滑落散開之後,她瞬間就有點錯愕:“這……。”
這也未免太大了罷?
她看着手裡的一方小小的帕子,隨後揪住一個邊,這麼一抖,那袋子居然神奇地不斷抖落開成一個半人高兩人寬的半透明紗袋子!
秋葉白有點囧地看着那個巨大的袋子,這分屍裝人都綽綽有餘了!
百里初看了看那袋子,淡淡道:“這是裝吃食的袋子,以輕蛛紗製成,防水隔灰隔味,很是輕便。”
秋葉白:“……吃食。”
這看起來像是難民逃難時候用來裝全家物什的袋子麼……好吧,難民一般是用麻袋。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洲之上,元澤大開殺戒之後拿着桌布打包了所有的吃食,背在背上的那個碩大的包袱,就釋然了。
這兩位,果然本質上還就是一個人。
“不用那麼大,有沒有小點兒的?”秋葉白忍不住搖頭,這得要裝多少梅花花瓣才能裝滿,足夠做一車梅花餅子了!
百里初點點頭:“大了麼?小白要幾寸的?”
秋葉白一楞,她就是這麼隨口一說,難不成這位身上還帶着各色型號的袋子?
她試探着問:“殿下都有什麼大小的?”
百里初沉吟道:“十個不同大小的,最小是在淮南街頭,本宮裝吃食的袋子。”
秋葉白忍不住去看他那袖子——果然是袖裡乾坤大。
“這麼多袋子,用得上麼?”
百里初忽然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用來裝肢解的獵物屍體,也是極好的。”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轉頭拿了小袋子去梅花樹那採梅花:“嗯……今天的梅花開得極好,冬日壓了雪也沒有蟲兒,做餅子最好。”
百里初慢悠悠地跟過去:“蟲子可做食材的,譬如有些食屍蟲拿火一烤,剝出的白肉倒也極香。”
秋葉白終於忍不住了,回頭扯了手裡一把梅花和雪一塊朝他砸去,惱道:“百里初!”
她當然知道蟲子也是食材,但這廝根本一直在故意噁心她的罷!
百里初看着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彷彿炸了毛的小豹子,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偏開頭閃避那些砸過來帶着雪的花瓣。
但細細碎碎的雪和梅瓣落多少還是沾落在他的烏髮肩頭,連臉上都沾了點兒。
陽光忽然冒出濃厚的雲層,清冷的光線落了下來,讓他頭上、身上碎雪泛出點點亮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一種奇異的剔透感,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豔與白,剔透與黑沉,交織成一種異常奪人的美。
她抓着一把雪,沒扔出去,卻不禁看得有些怔然,只覺得眼前之人這樣輕淺的笑容熟悉又陌生。
讓她一瞬間分不出那是元澤,還是百里初。
百里初見她神色有些迷離的樣子,他眼底幽光一閃,緩緩上前一步,低頭看着她,輕聲道:“小白。”
秋葉白一愣,有些茫然地擡頭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嗯?”
但是她的目光卻一下撞進他冰涼漆黑的瞳子中,只覺得裡面幽暗黑沉如海潮,幾乎將她吞沒,她卻彷彿動彈不得,只能被動地看着他的頭越來越低,他冰冷的呼吸輕輕地掃過她脣間,幽涼馥郁的暗香和男子實質性的氣息幾乎讓她難以呼吸,想要退開,卻莫名地覺得腳似釘在了地上,只能看着他那一方精緻的薄脣,緩緩地就要覆在她的脣上。
她微微啓脣,想說什麼,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覺得心頭一陣陣地顫抖狂跳。
就在他的嘴脣快觸上她的瞬間,卻忽然聽見兩人身後傳來一白的聲音:“殿下,淮中八百里加急奏報!”
兩人皆是一僵,隨後百里初優雅地擡起頭,轉過身,神色如常地看向遠處的一白:“知道了,這就回去。”
隨後,他看着秋葉白淡淡道:“小白,你自與人在這裡採摘,本宮先行一步。”
秋葉白見他神色平靜,彷彿方纔他低頭幾乎吻上她不過是他的錯覺,她心情莫名其妙地有點兒複雜,隨後別開臉:“嗯,朝務爲重。”
百里初點點頭,指了白十七和白十九留下來幫着秋葉白,便先行離開。
秋葉白轉過身也不去看他離開的背影,卻只覺得他華麗的衣襬掠過那些暗花淺草的聲音,低幽微涼,一路掠過自己心扉。
她忽然擡手攀住一枝淺白梅,梅上碎雪紛紛落了下來,灑在她的臉上,凍得她一個激靈,順手抹了把臉,那些寒意順着皮膚浸入肌骨。
她閉了閉眼,對着自己暗自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個人,知道他的優勢在哪裡,並且不以他的美貌爲忌,反而極爲善於利用他的優勢,她不蠢,知道他有意無意地誘惑着她。
然正如佛家箴言,不管是風吹葉動,又或葉因風動,皆是心已動,這樣帶着唯心辯證學自己往日裡是最不屑的,而此刻卻覺得似觸及心脈,自己若是能被一個人的皮相誘惑,那麼只能說不是她太淺薄,就是她……已經真的動了心。
若是輕易就能百里初動心,那麼阿澤呢,阿澤於她而言又算什麼,那一夜,她那一場‘奉獻’自己又算什麼?
她是一個輕浮的人麼?
又或者……她所動心的是一個人,而這個人偏生割裂成佛與魔的兩面?
這些紛沓而至的混亂念頭讓秋葉白無意識地緊緊地揪住那一枝白梅,骨節微微地泛白,幾乎將那一枝梅花捏碎。
“大人?”白十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葉白。
殿下不是吩咐他們來幫大人摘花麼,爲何大人卻是在硬生生地捏碎梅花?
秋葉白梭然睜開眼,下一刻,她神色便迅速地恢復了尋常,看着白十九淡淡地一笑:“沒事,只是忽然間覺得有點涼罷了。”
白十九看了看天色,那一抹淺淺白陽只在方纔露出來一點,此刻又已經全然沒入了雲層之中。
“看樣子又要下雪了,大人咱們動作快些,便能在下雪前趕回去。”
秋葉白聞言點點頭,看向寧春,卻見寧春也在看着她,杏仁眼裡都是隱隱的擔憂。
秋葉白看着她,笑了笑:“春兒,咱們動作快點罷。”
隨後,她便轉過身,帶着白十七和白十九一起採摘各色梅花,甚至收集了不少梅上雪,分別裝入百里初給她的兩個袋子裡。
收集得差不多,幾個人趕在下雪之前回到了秋葉白住的小院子裡。
雙白正巧端着一盆熱水從百里初的房間裡出來,出門就碰見秋葉白回來了,便妙目含笑:“秋大人,您回來了,可要進屋子裡坐一坐,我纔給殿下送了一壺上好的青梅黃酒,還熱着,很是暖身。”
百里初那夜未曾睡,第二日雙白便領着控鶴監的人重新將那下人房用最快的時間收拾了一番,整得精緻又華麗,讓秋葉白無意看見以後差點以爲自己住的纔是下人房。
秋葉白聽着雙白招呼她,她步子頓了頓,隨後搖搖頭:“不必了,我先去一趟廚房。”
說罷,連自己的房門都沒進,招呼了一下抱着花袋子和雪袋子的白十九和白十七,便徑自轉身去了廚房。
雙白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秋葉白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便喚住寧春試探着問:“對了,寧春,方纔殿下和大人除了採雪之外,可還有在做什麼?”
他是知道殿下和秋葉白去了一處梅花園子,殿下因爲有事兒提前回來了,而且神色無恙,但是秋葉白看着卻有些古怪。
百里初身形將方纔衆人的目光都擋在了背後,一白都沒有看見那曖昧的一幕,寧春自然也不知道。
她冷冷地看了雙白一眼:“你想知道,爲什麼不去問你家主子?”
說罷,她轉身就走。
雙白看着寧春顰眉:“你這丫頭,怎麼這般不講道理?”
寧春理都沒有理會他,徑自推門進了秋葉白的房間,‘碰’都一聲甩上門。
主子不開心,她多少知道爲什麼,所以亦不會給他們那些人好臉色。
雙白搖搖頭,冷嗤:“這種倔強又不討好的性子,遲早會給你主子添大麻煩。”
說罷,他亦將水盆子扔給一邊伺候的鶴衛,拂袖而去。
……
她住的院子原本是沒有小廚房的,亦是鶴衛的人一日夜之內建成了一個簡單的小廚房,雖然有點兒透風,但是煮飯做菜生火本來就是一件熱人的事兒,所以倒也沒有大礙。
秋葉白在小廚房裡,點了兩個從明光殿調來的小太監替她打下手,又翻找了一會櫃子裡,尋了些也需要用的食材出來,她看着那些食材又看了正在清洗的五彩梅花,遲疑了片刻,就開始動起手來。
兩個小太監雖然知道這位秋大人是自家主子眼底的大紅人,但是所謂君子遠庖廚,一個當官兒的來下廚,他們原本就有點不敢相信,而且見秋葉白動手了,心中還更有點不屑,但是越看他們便越是佩服,便也不愈發乖覺地任由她調遣。
老甄領着幾個小太監帶着一些錦被、絲綿之類的東西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小廚房炊煙裊裊,他不免隨口問了一句站崗的鶴衛:“今兒崔大不是做了午飯以後就不舒服麼,怎麼這個時辰還在廚房裡呆着?”
那鶴衛道:“回公公,不是崔大廚在裡面,是秋大人在廚房裡面爲殿下下廚。”
老甄聞言,細咪眼裡瞬間閃過亮色:“哦,當真?”
那鶴衛點頭如搗蒜:“千真萬確!”
老甄看着那廚房,又摸摸自己沒毛的下巴,一臉滿意地道:“很好,很好。”
看樣子,他家小祖宗是開竅了,黃毛丫頭也終於被撩撥得按捺不住了!
都是他老甄的功勞啊!
誰說老和尚,不,誰說太監不識人間風月,這和尚太監跳脫五常之外的人,方纔是最具慧眼,觀盡人間風月之化外高人也!
老甄哼着小曲,一甩拂塵得意洋洋地領着小太監們一路往百里初那一頭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
百里初擱下手裡的奏摺,看向桌面上擺開的食物。
一樣粉梅碧梗米粥,粥上一層糯白的米漿上飄蕩着點點粉色的梅花,異常的精緻,熱氣蒸騰上來,那梅花的幽香便飄蕩開來。
一碟子精緻的四隻糯米糰點心,粉皮子皆晶瑩剔透,四色桃花花瓣鑲嵌在那冰糯皮子裡,如花瓣被凍在了水晶裡一般,一隻粉色臘梅糰子,一隻黃色臘梅糰子,一隻白色臘梅糰子,一隻玫紫臘梅糰子,裡面的還可見隱約的餡料,皆用薄荷葉子盛着,漂亮得如一隻只水晶團,讓人不忍下口。
這大冷天,也不知道秋葉白去哪裡戲法變出來的薄荷葉。
光是這賣相,雙白就覺得秋葉白的手藝先在這色香味的色上得了十分。
“大人的手藝還真是……看不出來。”
一個男人婆能有這種手藝,簡直太違和了!
“若非如此,怎麼能讓‘壹’掌櫃引爲知交?”百里初卻笑了笑,先去取了那一碗粥送到嘴邊,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喝了一口。
這到嘴裡的粥水自然是如他所料清香芳馥,滿口生出暖香來的,只覺得一股子清新的梅花氣息,並着一點青草的氣息,讓他覺得方纔批閱奏摺的倦怠去了不少,只是……
他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了頓,引得一直看着他的雙白有點兒緊張:“殿下,怎麼了?”
百里初頓了頓,將手裡的碗放下來,雙白一看,便怔住了:“這粥要熬得水粥相容纔好,怎麼大人這碗粥看着米粥和米水全分開來?”
喝了粥水之後,便露出了半碗的半乾粥。
百里初勺了一勺粥送進嘴裡,片刻之後,他脣角揚起淺淺的笑意來:“這粥確實熬得入口即化,很是黏口,卻又入喉容易,而且……。”
他頓了頓:“很飽腹。”
雙白瞬間就明白了,不免也佩服起秋葉白的細膩心思:“粥水清心,粥米裹腹。”
對於埋頭公事的人而言,沒有什麼比下午的時辰用上一碗又清心又果腹的米粥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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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開竅,小白也被撩撥了~不過正在糾結之中~明天繼續努力多更~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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