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董嬤嬤冷冷地呵斥那小太監,但還是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上前。
太后老佛爺是最重規矩的,所以身邊的人都調教得極好,若非大事,絕對不至於如此的失態。
那小太監似也知道自己闖禍了,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衝着老佛爺磕了三個頭,隨後立刻湊到董嬤嬤身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董嬤嬤瞬間一驚,臉色也變了:“此話當真?”
那小太監立刻點頭:“不敢隱瞞。”
董嬤嬤不敢耽擱,立刻走近老佛爺身邊,耳語了幾句。
看着一向伺候老佛爺最盡心的董嬤嬤都如此緊張,衆人面面相覷,臉上神色也不自覺地凝重了起來。
老佛爺到底是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聽得董嬤嬤稟報之後,只是臉色也冷凝了些:“如今情形如何?”
董嬤嬤輕聲道:“尚且不知如何,南大營武器庫炸了的時候,杜小將軍正領着人在清點,聽說是受了傷,如今國公爺已經趕赴軍營了。”
能在場留下來的都是老佛爺的親信,所以自然都瞬間皆是大驚失色。
南北大營武器庫炸了?
而且還是在杜小將軍清點武器的時候!
誰不知道杜家這一代,最像個樣子的就是這位杜小將軍了,出身庶子,卻很得國公爺疼愛,因不能繼承襄國公世子位,他年紀輕輕就隱姓埋名,憑藉自身能耐拿了個武狀元,後來隨軍駐守邊關,在律方和騷擾邊境的赫赫人打了幾場漂亮的伏擊戰,封了個四品的少威將軍,得分封了府邸把他姨娘接了出去,襄國公很是捨不得,時常去將軍府邸住上一段時日。
在太后老佛爺這裡,比那不成器的世子爺還得臉些。
兩位世子爺先後被攝國殿下弄死了,雖然杜家大夫人哭天搶地的快瘋了,但是永寧宮的人看襄國公爺卻似沒有多少悲傷,永寧宮的人心中都暗自嘀咕着,國公爺其實心中更屬於杜小將軍繼承這世子之位,重振家威。
如今杜小將軍突然出事,國公爺都趕了過去,自然是不得了的大事!
“嗯,過去了就好,一會子從御醫院裡也挑上幾個人過去伺候,謹慎些!”太后老佛爺顰眉吩咐了幾句。
董嬤嬤連連點頭。
隨後,太后忽然轉頭,看向秋葉白冷冷地道:“秋葉白,你有沒有什麼要跟哀家說的?”
太后的語氣有些喜怒莫測,並不是太好,立刻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葉白的身上。
秋葉白微微躬身,擡手道:“回老佛爺,屬下雖然已經令人在跟查一件涉及京畿四大營的小案子,但是絕對不會如此貿然行動,傷及無辜。”
太后微微眯起眸子,目光掃過一邊的鄭鈞:“案子,什麼案子?”
鄭鈞有點不安地垂下眸子,示意老佛爺,他確實也不知道秋葉白在查什麼案子。
隨後,他目光莫測地瞥向秋葉白,這個秋葉白,果然不簡單。
秋葉白平靜地道:“回老佛爺,看風部的諸人銷聲匿跡這麼長的時間並非只是隱匿無作爲,他們終歸是司禮監的人番子,在屬下去京畿接應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探查得到了一些消息,京畿防務新入的這批武器是有問題的,乃是次品,有人貪污受賄,勾結兵部,私吞了不少鑄兵器的官銀,以次充好。”
衆人一聽此言,瞬間臉色又是一變。
這哪裡是什麼小案子,這是動搖朝廷的大案子!
兵部、武器、貪贓枉法、以次充好,這幾個詞連在一起,就是一樁牽涉數百人命,不少人烏紗帽的,足以讓被定罪對象抄家滅族的大案!
自古以來,但凡涉及兵之一字的案子,就從來沒有不留人命,不出大血的!
果然此言一出,縱然是見慣了朝廷風浪的太后原本冷淡的神色也微微一變,卻也說不上是喜是怒,愈發地莫測。
“哦,看來秋提督果然是有先見之明,那麼你說這一檔事兒誰是幕後主使?”
秋葉白搖搖頭:“如今證據未明,微臣不敢妄下揣測,只是兵部一向是和八皇子走得最近,而南北大營都在八皇子的掌控之中,微臣手上收集證據之中,有不少蛛絲馬跡顯示了八皇子確實手頭上有些緊張,畢竟他統帥南方剿匪大軍,聽聞今年收成不太好,也影響了軍中糧草,而京畿大營,已經快一百多年沒有真的動刀子了。”
鄭鈞聞言,臉色梭然大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秋葉白能找到這樣大的把柄。
所謂京畿大營就是爲了拱衛京畿而存在的,只要不是有人逼宮,不是北方的赫赫人打了過來,便不會用上京畿大營,京畿大營更像是某種形象,所以油水和待遇比邊軍好了不少,什麼好刀、好甲必定是先緊着京畿大營的。
面對這樣花架子的京畿大營,身爲南方邊軍統帥的八皇子,會動了挪用京畿大營軍費,將武器以次充好,以勻出錢糧來貼補邊軍的念頭,確實不是不可能的。
這種事情聽起來雖然不外法理,但近乎人情,若是兵部尚書這麼做了,也許只是個玩忽職守的罪名,但是作爲邊軍統帥的八皇子這麼做,就不得不讓人側目了,甚至非常微妙,若是往大里說,收買邊軍,不要說褫奪京畿大營的掌營大權,就是意圖謀反的罪名也不是不能扣上去的。
鄭鈞能想到,太后老佛爺自然也能想到,她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來,伸手輕撫了下茶盞:“果然是有點意思,秋葉白,哀家期待你接下來能讓哀家看到想要的東西,不要讓哀家失望。”
秋葉白一拱手:“謹遵老佛爺懿旨!”
……
秋葉白和鄭鈞等人都走了以後,太后揉了揉眉心,肩頭也微微向後一靠,靠在身後的軟榻之上:“把其他的人都打發了,老羅和你留下罷。”
董嬤嬤立刻點頭稱是,隨後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了。
羅醫正自從太后開始令秋葉白跪下之後,他便收拾了東西到隔壁的碧紗櫥裡去了,這會子被自家老佛爺傳召,便又提着藥箱出來。
“不必了,哀家只是有些乏了,你過來給哀家按按罷!”太后閉着眼,卻彷彿知道羅醫正要做什麼,便擡手阻止了他。
羅醫正放下了手裡的藥箱,依言走到太后身邊,伸手熟練地擱在她肩頭。
太后彷彿已經做了千百次一般,極爲自然地靠在他懷裡,閉着眼,嘆息了一聲:“兒孫不爭氣,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太后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羅醫正卻自然地接了下去,他笑了笑,一邊替老佛爺揉按肩頭,一邊道:“再沒用,也是老佛爺的血親,您不照看也沒有人照看了。”
太后沒有說話,只是閉目養神,好一會才道:“秋葉白這個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覺得此人可信否?”
羅醫正搖搖頭,伸手替她揉按眉心,同時溫然地道:“微臣是個大夫,自然不知如何……。”
“不要跟哀家打官腔,這種腔調哀家這輩子聽得耳膩。”太后不耐地冷聲打斷他的話。
羅醫正笑了笑,方方正正的面容上也不顯懼色,只道:“此人可用不可信。”
太后老佛爺聞言,方纔點點頭,嘆了一聲:“哀家也覺得如此,此人聰明機敏,只是心思太重,年紀輕輕的,哀家卻有點拿不透他。”
一邊的董嬤嬤坐在腳踏上,親自拿了白玉錘一邊爲太后捶腿兒,一邊遲疑地道:“老佛爺,秋葉白已經是上了攝國殿下的繡牀,咱們真的能用他,萬一……。”
“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今日原本有很多事,他不必說,也能巧言辯護過去,只是他事無鉅細地說了,這是他在顯示他對永寧宮的忠誠,當然這份忠誠是他必須給的,他很明白百里初能看上他的價值,除了他的那張臉,就是他在哀家眼底的分量,他今日說得如此清楚明白,就是期待着哀家給他更多的權勢,一個司禮監副座只怕滿足不了他。”
“您是說……。”董嬤嬤睜大了眼。
太后冷笑了一下,神色冰涼:“此人幼年寄人籬下,出人頭地的慾望甚重,他和鄭鈞之中未來,必定只能留下一個,若是讓哀家用一個詞形容此人,便是——狼子野心。”
不管是方纔那一番和盤脫出的話語,還有後面突然爆出的京畿大營的事情,只怕連今日永寧宮的一場召見審訊,秋葉白都早已經算到了。
董嬤嬤忍不住顰眉:“老佛爺,您朝中後宮沉浮多年,自然不會看錯人,但是既然知道此人不可信,咱們怎麼能用,狼是養不熟的,萬一他背叛了咱們……。”
“不,他明白,攝國能給他的,哀家能給,但是他明白攝國手中人才濟濟,他不會有在哀家這裡得到的待遇,所以今日他所作所爲都不過是在向哀家表明他是值得哀家選他的,狼子野心也沒有什麼不好,用得好了,便是一頭能咬死人的惡狼。”
太后靠在羅醫正的懷裡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她閉上眼,彎起脣角露出個冷酷的笑:“哀家期待着他一個個咬斷那些敢冒犯哀家威嚴之人的脖子,等到功成那一日,哀家就親自送這一頭狼上路好了!”
董嬤嬤默然,她當然知道,太后最想要誰的脖子被咬斷,但是……
“若是秋葉白沒有這個本事呢?”
“若是沒有這個本事,那就去死好了,不過是一頭畜生罷了。”太后輕描淡寫地彈了彈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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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少了,所以看起來節奏慢,對不起哈,今天去做了鼻竇的ct檢查~變成過敏性鼻炎引發的鼻竇炎了……洗鼻子去了。
明兒一定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