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沒有在那假山上呆太久,秋葉白心中始終記掛着大鼠那邊的情形,所以在百里初用完點心之後,兩人便立刻出發。
到了葉城附近,秋葉白才發現果然一切戰鬥都早已結束,東西大營的士兵們已經在紮營休息,大鼠手上受了點傷,隨意地包紮着,忽然見她到來,眼中閃過驚訝。
“副座,您怎麼來了?”
秋葉白奇怪地挑眉:“怎麼,我不能來?”
大鼠不明所以地道:“您不是說城內之事已了,所以傳令讓我們在城外紮營麼?”
秋葉白聞言,看了一眼身後的百里初,卻見他看着她微微彎起脣角一笑,她心中便立刻明白了,看樣子又是這位殿下私下做的安排了。
她沒有再細問,索性一邊跟着大鼠往營帳內走一邊剪短地問:“嗯,我來看看這邊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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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沒有修飾一件事情的經過,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短問或者引語讓對方自己說出來。
大鼠點點頭,神色有些古怪:“您之前命我們來,說路上也許會有人阻攔,讓我們一定要小心,速戰速決,所以我屬下用令牌領了人就奔了出來,確實也如您所預料的那樣,有人阻攔,而且是化裝成了山匪的士兵,他們訓練有素,最開始的時候,東西大營的士兵幾乎一下就被對方衝得潰散開來,不過……。”
“不過什麼?”秋葉白坐下之後,看向大鼠。
大鼠神色愈發怪異:“不過東西大營到底人多,所以雖然亂了一陣,但是還是在黃將軍的指揮下將對方給圍住了,一片混戰,然後……。”
他想了想,彷彿在回憶當時的情景,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但最終簡短地道:“然後那些‘土匪’突然就死了。”
秋葉白一愣:“突然都死了?”
這個表述也實在奇怪,什麼叫突然都死了?
大鼠點點頭,神色之上沒有半點作僞:“屬下也不太明白,山裡忽然飄來一股白煙瘴氣,大夥一下子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然後等到煙霧散去之後,就發現那些‘匪徒’都死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亡,但是我們一起聞過那煙霧的卻一點兒事都沒有。”
葉城駐軍全軍覆滅。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她目光掠過在邊上站着神色如常的百里初,心中輕嘆了一聲,隨後點點頭:“嗯,也許是因爲他們之前都已經服下了某種毒藥,有些人豢養死士確實會如此。”
大鼠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便也點點頭:“東大營黃將軍也是這麼說的。”
隨後他又忽然想起城內的情形,趕緊問:“是了,副座,咱們城內的人到底怎麼樣了,您讓寧冬姑娘過來傳令,寧冬姑娘急着趕回去,說得不明不白的。”
秋葉白瞬間明白了,這是控鶴監的人易容而成,她看了看依舊神色淡淡用帕子擦拭板凳的百里初,心中輕嘆,能讓大鼠這種混街頭的奸詐老油條都會相信的命令,這個時候也只有百里初能做到了,不過這也提醒了她,也許她應該重新設計一套傳令的方式了,否則若是以後被人加以利用可不妙。
她簡單地和大鼠說了幾句葉城梅家分號一戰的情形,也沒有多說別的,大鼠只聽到敵人都死了,我方大獲全勝,自然只有高興的份兒,高興了一會又有些哽咽,隨後恨恨地往地上呸了幾口:“小樓和小扶的大仇得抱了!”
他高興之餘也沒有多想,便只道要去準備慶功酒。
秋葉白見他離開,便纔看向百里初:“殿下,是你讓人做的罷?”
百里初點點頭,慢條斯理地擦了三四遍凳子和靠背,方纔坐下,懶懶地把玩着她的柔荑:“本宮在來梅家之前,就讓人先去了外城,城內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秋葉白神色有些複雜:“嗯。”
這是危機控制,進入城內的人越少,葉城駐軍的秘密就越少人知道。
不過從今日起,這個秘密也許只會被所有人都吞進肚子裡,這一隻軍隊從此就只能神秘地‘消失’在世間。
……
七日後
皇帝陛下身體又再次抱恙,感染了風寒臥病在牀,所以軍火私鑄一案在朝上初奏之時,除了攝國殿下臨朝聽奏之外,就是太后老佛爺也被驚動了,親自入了朝,垂簾聽奏。
於是一干朝臣們在明光殿和永寧宮的二位操控生殺大權的主子面前展開了一陣激烈的辯論。
首先便是司禮監提督秋葉白奉皇命查軍火私鑄,以次充好一案歸來之後奉上了多份賬冊,參了八皇子百里凌風一本,指認就是那個在背後私鑄兵器,貪污銀兩的背後主使者。
朝中有不少原本看似五皇子一黨的人不少都站了出來,據理力爭,道是那些賬冊都是在梅家的府邸裡搜出來的,上面來往蓋章和蓋的印鑑都是梅家的,其中道明的也是梅家纔是此事的幕後主使。
雖然此話聽着有心唐,畢竟誰人不知道梅家和杜家的關係,老佛爺有多照拂梅家,怎麼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又有大臣冷不丁地參了梅家一本,道是梅家壟斷天下資財,其中一定有不少錢財是勾結朝中貪官污吏而賺取的民脂民膏,他們收買了工部和兵部的人,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老佛爺在簾後聽得冷笑連連,倒是攝國殿下高坐廟堂卻一副優哉遊哉,神神在在的樣子,讓人看不出這位殿下到底站在誰的一邊。
而此時又不斷有人附議,竟道這天下之間,人人只知梅家富庶足以敵國,卻不知道皇家纔是坐擁天下,梅家掌控敵國經濟命脈,必定是生出了不當有的野心,說不定並不只是勾結貪官,貪贓枉法,以次充好這麼簡單,甚至可能涉嫌——謀逆。
此言一出,朝野之中一片雅雀無聲,但是下一刻,太后老佛爺已經是氣得忍不住‘哐當’一聲將她手上的茶盞給硬生生地往地上砸碎了,厲聲道:“放肆!”
太后老佛爺原本就臨朝聽政過,她的雷霆之怒,讓一干大臣瞬間都顫了一顫。
但是很快,便有那不怕死地直接出來‘附議’,竟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安慰太后老佛爺不要氣怒,梅家這等白眼狼,自然是辜負了老佛爺的一番苦心栽培,不值得爲梅家這等‘卑鄙小人’動怒。
有一就有二,陸續便有朝臣出來‘安慰’老佛爺,怒斥梅家爲白眼狼,竟敢謀逆,必定要將他們下獄徹查。
甚至還有人建議抄了梅家,其中萬貫家財用來補貼國庫,定是能充盈國庫三年不止,邊軍也不用爲沒有糧草打仗禦敵而發愁,工部也不用爲了沒有銀子修河堤擔憂,戶部也不用爲了每年秧苗銀子不足,修路銀子不足而發愁,總之是將查抄梅家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彷彿查抄了梅家便能讓天極帝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又有不少大臣附議,連原本中立一派的大臣們聽見那白花花的銀子,也都有些眼熱,但是他們好歹還有點而心眼,沒敢出來附議,但是在杜家一派大臣破口大罵荒誕,來用眼神尋求他們支持的時候,他們都默默地‘兩耳不聞窗外事’。
太后老佛爺氣得渾身發抖,茶盞也砸了好幾個,直罵:“荒謬,荒謬,信口雌黃!”
她氣急了,甚至忍不住看向龍椅上的百里初,卻不想,這不看還好,她一看,差點氣得吐血,原來看着太極殿吵做一團,攝國殿下百里初正優哉遊哉地歪靠着龍椅,就差把他的‘繡鞋’也翹到龍案上去了,正低頭聚精會神地一邊看着一本華麗的畫冊,一邊讓伺候着的小太監幫他修指甲。
太后老佛爺原本以後他在看什麼奏報,但一看那畫冊,她是直接差點厥了過去。
百里初手裡一本華麗麗的西洋春宮十八式,裡面各種‘名家美圖’栩栩如生,西洋人物比中式人物的描繪手法更講究形而非神,所以上面的一人物交歡之態更是纖毫畢現,讓人看得眼熱面紅,唯獨百里初卻一副頗爲認證翻閱奏摺一般,直讓太后老佛爺心中怒罵“好個不知羞恥的小賤人,皇家敗類”無數次。
一邊的董嬤嬤一邊幫太后掐手腕的穴道,替太后舒緩憤怒的血脈,一邊默默地安慰太后要發作的脾氣。
太后老佛爺怎麼會不知道她雖然和百里初水火不容,但是百里初纔是這兒有分量說話的人,所以她也只得強行耐着性子看向百里初:“初兒,你看這吵做一團成何體統?”
百里初好一會才意猶未盡一般地從畫冊中微微擡起眼,看向老佛爺,漫不經心地道:“哦,吵什麼了?”
感情這位是一直子在研究他的淫畫,根本沒有聽麼!
太后只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嘴脣顫抖地直想伸手去撓花百里初那張漂亮得沒人性的臉。
還是董嬤嬤使勁地掐太后的手腕,她才強行忍耐住了。
百里初這時候,方纔慢悠悠地看向場內沉默了許久的秋葉白:“秋提督,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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