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太監才最接近女人罷?
雙白略憂傷。
此時,一白剛好和老甄匆匆走了過來,聽着百里初和雙白的對話,他差點就笑出聲,卻又沒這個膽子,便憋了一口內勁強行忍耐着,一張陰柔俊美的臉都顯得有些扭曲。
老甄和雙白都齊齊白了他一眼。
百里初想都沒有想,徑自道:“老甄,你說。”
老甄上前一步,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對着百里初比了比花叢之後:“殿下,您還沒有用晚膳罷,先用晚膳罷?”
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老奴和一白也是方纔聽見其他人說秋大人今兒特地下了廚。”
這是他和一白爲了匆匆折回頭來尋殿下的原因,殿下和雙白原本打算穿過花園的近路去書房,他原想通知殿下和雙白不要在花園提起某些事兒,省得被秋葉白那丫頭在毫無準備的情形下聽見這個消息,卻不想還是晚了。
百里初到嘴邊的拒絕,又消了音,他沉默着繞過了花叢,果然見亭子裡擺着菜餚碗筷,菜餚之下還以小炭爐烘暖,因有蓋子覆在湯煲之上,便也隔絕了菜餚的香氣。
他伸手依次取開上面的金屬蓋子,濃郁鮮美的香氣瞬間飄散開來,讓身後的幾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看着鮮美辣紅的魚片、又看了金黃色的雞湯,沉默了一會,便坐了下來。
老甄立刻道:“廚房裡的人說還有一道菜在竈子上熱着,老奴這就讓人送過來。”
百里初卻忽然道:“順便再多送幾套碗筷過來。”
老甄一愣,看向雙白,雙白也神色奇怪地搖搖頭,他也不知主子要作甚。
“這頓飯,你們也陪本宮坐着用罷。”百里初淡淡地道。
這回不要說一白、雙白,就是老甄都瞬間忍不住瞪大了眼,這……這……這……他們到底聽到了什麼?
殿下食量雖大,但如今不比過去在地宮裡缺衣少食的日子,讓他們同食倒是算不得怪事,但是分享秋大人煮出來的食物?
這種事情哪怕是落在他們任何一個人頭上,都會絕對拒絕的事情,居然出現在了殿下的身上?
一白是個直腸子的下意識就想脫口而出:“殿下,你……。”
病了麼?
“閉嘴!”老甄冷冷地打斷一白的話,隨後看向雙白:“去廚房讓人把東西端過來罷,按照殿下的吩咐,多加上咱們的碗筷,這是殿下的恩典。”
雙白立刻點點頭,默默地轉身離開。
這確實是殿下的恩典,他們每次看殿下和秋葉白用餐的時候,都在幻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只有一白這個蠢物纔會說那種蠢話。
趁着這時間,老甄便先用筷子夾了一筷子的水煮魚片擱在碗裡,遞給百里初:“殿下先用,您和咱們的體質不同,最好不要餓着。”
尤其是在殿下身體情形如此特殊的這段時間裡,更要保證食物的供給。
一白看着那紅豔豔的魚片,下意識又多嘴了一句:“咦,殿下不喜食辣,秋大人是忘了麼?
百里初接過碗筷,看着裡面紅豔豔的魚片,脣角微抿,沒有一點猶豫地將魚片送入脣中。
片刻之後,他脣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不是很辣,入口鮮香,一點子辣氣兒正好將魚兒的鮮香氣烘得正好。”
“而且,吃了會覺得胃裡微熱,身子都有點暖暖的,對否?”老甄笑眯眯地問。
百里初撫着自己的胃,淡淡地點頭:“是。”
老甄點點頭,繼續含笑道:“這就對了,秋大人雖然不如一般女兒家那般小意溫軟,但卻也是個心細的,她又怎麼可能不記得殿下因爲體質原因,不喜食辣?”
百里初的味覺比較敏感,過多的辣子會刺激他敏感的口腔,所以他一向不太喜歡食辣。
老甄一邊幫百里初舀雞湯,一邊道:“秋大人煮食不但會留心殿下適合用什麼,不適合用什麼,也會照顧殿下的喜好習慣,殿下覺得老奴說得對否?”
百里初微微頷首:“是。”
老甄將雞湯遞給百里初,亦是笑道:“那麼敢問殿下,每次您替秋大人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的喜好和習慣呢?”
百里初一怔,擡起頭看着老甄,神色有些變幻莫測:“本宮是爲她好,她不是安於院牆的女子,她喜歡一覽衆山小,喜好自由,本宮便讓此後無人能束縛於她,難道這不是照顧她的喜好?”
老甄笑了起來:“殿下,有些事兒從來無關對錯,無關好處。”
他比了比桌子上的魚:“若是按着您的想法,其實大小喇嘛都說過,您的身體寒涼,多食用辣子、花椒等味道重而刺激的東西比甜食於您有更多的好處,也就是說蜀湘菜系更適合年,可除了這道不太辣的水煮魚片,她給您做過別的味道極重之菜色?”
百里初一怔,看着碗裡白玉似的魚片,若有所思。
老甄又忽然道:“這就是秋大人爲您設身處地的體貼,就像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除了有異心的,我們哪一個不希望主子好,主子好了,自己也才能好,但卻不是每一個奴才都能得到主子的青眼,好的奴才就得貼心貼肺,處處在主子的位子上去揣摩主子的想法和喜好。”
百里初發現老甄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沉默了,他而來擡起眼看了老甄一眼:“繼續。”
老甄又搖了搖頭,笑道:“殿下,老奴到底不通男女之事,能說出這些想法不過是從奴才的角度去想事兒,有些事兒,您怕是得問女子纔是。”
女子?
百里初眼角微挑,神色裡閃過一絲厭惡。
老甄和一白自然都看見了,心中各嘆了一聲,殿下這被燃燈折騰出來的厭女癖,似並沒有因爲和秋葉白在一起及燃燈伏法之後有什麼大的改編。
但百里初只遲疑了片刻,便問:“問什麼樣的女子?”
老甄一甩拂塵,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隨後,他看向一白,百里初也隨着老甄的目光看向一邊的一白。
一白有點不敢置信地朝着他們擺手:“不,殿下……我不是女人!”
見百里初目光幽涼,一白忍不住對着老甄怒目而視:“老甄,你陷害我作甚,女扮男裝那種事兒也只有雙白才做的出來!”
他這個體格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女人!
百里初見他那慌張惱恨的樣子,優雅地夾了一筷子魚進自己碗裡,地道:“一白,想吃麼?”
一白看着那鮮嫩的魚肉,下意識地嚥了一下口水,隨後一狠心,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帶和褲帶,欲哭無淚地道:“殿下,你可要說話算話!”
左右他不答應,殿下也會讓人給他‘驗明正身’,那倒是不如他自己來。
百里初的筷子頓了頓,幽冷的目光從一白修長粗壯的大毛腿和某處昭告他是絕對爺們的地方,移動到老甄的臉上,面無表情地道:“當初這個白癡是怎麼打敗所有鶴衛的,是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麼?”
老甄一臉複雜地轉過臉來,眼前彷彿還閃過那自己已經沒有的物事的樣子,隨後沒好氣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他會用麼?”
一白看着兩人的對話,滿頭霧水,心中一片茫然,只下意識窘迫地夾緊了腿,有些羞澀地道:“殿下……。”他可以淬子了麼?
“不準用那種聲音說話!”百里初和老甄一個冰涼一個尖利的聲音瞬間響了起來。
一白:“……。”
他又做錯什麼了?
……………
夜色漸沉,花園裡亮起了一盞盞青燈。
一白站在樹叢後,來回踱步,不時有些擔憂地看着亭子裡面。
“你別走來走去的,晃得人眼暈殿下能吃了你的風奴不成?”雙白看着一白,微微顰眉斥道。
一白看着雙白,不耐冷哼一聲:“她如今已是顯了懷,沒兩月便要生了,你沒有女人和孩子,懂什麼?”
他連歡愛都不敢,就怕傷了燕子。
“一個好好的大男人,成了什麼娘樣子,腦子都不好使了,何況你還不是人家相公,如此着急做甚。”雙白冷嗤一聲。
殿下和老甄明明要召見的人是風奴,這個白癡倒好,竟自己在花園裡把褲子脫了,證明他不是女人,也不知道腦子長到哪裡去,不是被吃食勾了去,便只怕都丟在了女人身上。
他居然有這種丟人現眼的同僚,簡直是羞恥啊!
原本方纔丟臉的事兒就讓一白一肚子鬱悶,雙白這個傢伙還這麼不遺餘力地嘲弄他。
他又惱又羞,冷笑一聲:“呵,是,我找個女人就娘們唧唧的樣子,總比某人連女人都沒有,就被殿下誇獎‘像’女人罷?”
雙白被戳了心頭痛處,頓時惱恨起來,咬着牙,妙目含霜:“你說什麼,有膽子你再說一次!”
“怎麼,還想打架,老子怕你這個娘們唧唧的麼?”一白冷哼一聲,開始擼袖子。
只是話音剛落,便見一道大腹便便的身影在老甄的扶持下款步而出。
“風奴娘子,仔細。”老甄扶着風奴避開路面上的一顆石子,笑着叮囑。
風奴秀臉含着淺淡的笑意:“風奴省得。”
風奴一手撫着肚子,一手提着一盞宮燈,柔黃色的燈光讓她整個人似都攏在一種異樣的暖黃裡,顯得原本秀氣的眉目愈發的溫柔穩重,連着臉頰上因爲懷孕生出的幾點雀斑兒都顯得她清麗溫美。
看得一邊的一白竟忘了自己還準備揍人,只呆愣愣地盯着風奴。
雙白看着他那癡迷的樣子,眼底閃過譏誚,暗自道,罷了,他和一個蠢呆子計較什麼。
“你還在那傻看着什麼?”風奴一轉臉,便看見一白站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盯着她,莫名地讓她心中生出羞赧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裡還有人呢,方纔做了當衆脫褲子的傻事兒還不夠麼?
一白立刻匆匆過來,從老甄手裡接過了風奴的手腕,仔細地扶着她懂得腰肢,溫然道:“走罷,咱們也該回了。”
風奴點點頭,靠在他身上,慢慢地在他的扶持下,向花園外而去。
老甄看着兩人的溫馨的背影,含笑點點頭,又看向一邊的雙白:“雙白,你也到年紀了?”
雙白麪無表情地道:“寧缺毋濫。”
他纔不會像一白那隻種馬一樣,見了女人就挪步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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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殿下問了你什麼?”一白一路扶着燕子往外走,一邊問。
風奴笑了笑:“殿下是和四少之間鬧嘴兒了罷?”
一白點點頭。
風奴扶着腰,一邊走一邊淡淡地道:“殿下想女子心中想什麼,其實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所有的女兒家成婚之後,若與夫君是琴瑟和鳴的,都是希望夫君不管做什麼決定,都得明白這日子是兩個人過的,不管是做什麼決定,都需要真正站在別人的立場去多爲對方想一想罷了。”
風奴頓了頓,擡眼看着他:“就像你是我的男人,雖然我們現在沒名分,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幫你出一份力,而不是隻一味地站在你身後,有一天亦能讓你歇一歇,不要那麼累。”
這也是爲什麼,她要跟着四少的原因之一,
一白聞言,亦若有所思起來,看着風奴,忽然有些感慨:“風奴,老甄說一孕傻三年,你倒是越來越聰明瞭。”
風奴輕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手:“你是越來傻了麼,以後可別讓孩子笑話你。”
一白臉色微微窘,伸手溫柔滴摸了摸她的肚子,哼了一聲:“他若是敢,我揍他小子的屁股。”
………………
且說這頭秋葉白回內殿取了百里初的腰牌,一路令人開了層層宮門,順利地出了宮,原本想一路直奔司禮監,但是快走到司禮監門口,忽然見門口停着好幾輛車,裡頭燈火通明,有小二模樣的人進進出出地將車裡的酒水、菜餚和香燭往裡頭端。
她忽然想起街頭轉角都有不少人燒紙錢,是了,今兒是清明,司禮監今兒應該要祭祖師爺,按理說她這個司禮監首座也該和他們一起祭祀的,但是因爲要隨軍出征,她將所有的事兒都託付給了周宇。
她撫下額,無奈地一笑,她是氣糊塗了,竟然忘了這一茬。
這個時候周宇想必在主持祭儀,她不太合適在這個時候進去了。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司禮監大門前,走到一處轉角之後,從袖子裡摸出一隻造型詭異的白色短笛,放在脣邊慢慢地吹了起來。
那笛聲極爲古怪,尖銳幽長,在夜色裡異常的清晰而刺耳,彷彿能穿透濃重的夜幕到達天極。
約莫半刻鐘之後,一輛馬車便咕嚕嚕地朝着巷子口駛了過來,最後停在了秋葉白身邊。
趕車的人一擡起臉,露出一張可愛秀氣的少年臉蛋來,不是小七又是誰,他對着秋葉白一笑:“四少,上來!”
與此同時,車簾子也掀開了,提着車簾子的不是寧秋又是誰。
秋葉白微微挑眉:“寧秋你不是還在宮裡麼,你們兩個……。”
她今兒氣急出宮,出了宮門纔想起來自家兩個丫頭還在宮裡,但是轉念一想,明光殿裡有她們歇息的臥房,便也不着急了。
寧秋紅脣一抿,含笑道:“屬下知道您出宮了以後,就直接翻了宮牆,但是不知您今兒走哪條道,想着您一定會回司禮監就先抄了近路回去,這會子一聽到骨哨聲就知道你在喚小七出來,不想驚動其他人,但我也不是其他人,所以也跟着小七出來了。”
秋葉白笑了笑,寧秋雖然潑辣些,但心細聰慧,是朵極好的解語花,她每次心情不佳的時候,能有寧秋作陪,便會好很多。
“四少,咱們去哪?”寧秋體貼地倒了一杯水遞給坐上車的秋葉白。
秋葉白看了看天色,又看向遠處,淡淡地道:“先在城裡繞一圈,晚點等秋府的人睡了,咱們回秋府。”
回秋府?
寧秋有些疑惑,四少一向最討厭秋府,如今五姨娘也不在秋府住着,而是在宮裡住着,四少怎麼會這個時候回秋府?
彷彿看出了寧秋的疑問,秋葉白淡淡地道:“我想回去看看少時的梅林。”
那是讓她心靈平靜的地方,早年她在秋府日子難熬的時候便往梅林呆着,沉澱和放鬆心情。
“好。”外頭駕車的小七自也是聽見的,便駕着車領着秋葉白往城內主幹道而去,一路沿着大路繞城而行。
今兒是清明,上京不宵禁,家家祭祀先人,許多人都在街角也給遊魂野鬼燒紙錢或者金銀角子,整個街道淹沒在嫋嫋的煙霧之中,一堆堆的火堆在暗夜裡跳躍着,彷彿冥火幽幽,讓整個上京在這個夜晚裡看起來異常的詭魅,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楚這是鬼蜮黃泉或是人間。
秋葉白掀開簾子,靜靜地看着窗外焚燒着紙錢的人家,偶爾還能聽見幾聲幽幽怨怨的哭泣,和着不知何處傳來憂傷的笛聲,似充滿了對亡人的思戀。
清清冷冷慼慼。
青絲轉眼變白頭,
誰在奈何橋上等誰三年?
誰轉身,誰回頭,卻已不見來時路。
黃泉彼岸,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面不知何處去。
……
秋葉白看着那蒼白的紙錢在一個哭泣的老婦手裡緩緩地化作一團火,忽想起那人冰涼蒼白的手來,她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顫。
邊上寧秋見她模樣,輕嘆了一聲,從她手上接過了茶盞:“四少,您看着清明時節,多少人在祭奠亡人,只是如今流着的淚再多,都不若人還在時,能相守一刻,能握住對方的手半個時辰,您說是麼?”
她沉默了下去,輕聲道:“我就是怕,怕有一日我忽然發現握在自己手裡的是一張紙錢,一把骨灰,我會找不到他了。”
她不是不怕的,曾經不愛他,所以恨之慾其死,但若有所愛,便會愛會憎,恨別離,嚐盡人間七苦。
但是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害怕,她想讓他知道,她足夠堅強,比他想的都要強韌,不需要他爲她殫盡竭慮,她不是尋常女子,能夠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他。
“他總瞞着我,關於他身上最重要的事兒,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我不知道哪天等我發現我失去他的時候,是不是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呵?”秋葉白有些疲倦地輕笑了起來。
有哪個女子聽見自己的情人活不過三十七這種預言,會毫不畏懼,她一樣害怕,害怕得夜裡會做噩夢要抱着他的手臂才能睡着,會再三地向大、小喇嘛打聽他的狀況。
哪怕是得到最確切的他身子好轉的消息,她依舊還是會擔心。
寧秋看着她握住車窗櫺的手骨節微微發白,忽覺心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四少,不會的,殿下的身子是在好轉啊,不但大小喇嘛是這麼說的,您託了那麼多人求見的江湖神醫們,不也是這麼肯定的麼?”
秋葉白閉目,泛去眼角的淚意,靠在車壁上,幽幽地道:“以前我讓自己做到最好,是爲了能立於不敗之地,而今,我立於不敗之地是爲了讓他不必替我操心,是爲了跟上他的步子,讓他知道,我完全能保護自己,亦能護着他,讓他不要將我收納羽翼之下,我能分擔他的一切。”
她頓了頓,無奈而澀然地一笑:“可惜,我還是失敗了,是不是我太操之過急?”
寧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四少……。”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那麼脆弱的秋葉白,也許當一個女子真的將一個人放在心上之後,不管再強悍的女子,都會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秋葉表閉着眼,等着眼中淚意消散之後,才睜開眸子淡淡道:“回秋府罷,我沒事了,只是想靜一靜。”
寧秋握住她的手,見她不想說話,便點點頭:“好,我們回秋府。”
坐在車外頭的小七一甩鞭子,便向不遠處的秋府奔去。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兩條鬼魅般的白影飄蕩在房頂上,見她的馬車遠去,其中一條白影問另外一條白影:“秋大人是回秋府去了,咱們還要跟麼?”
“殿下只是讓咱們跟着大人平安歸府,現在應該不用了。”另外一條白影沉吟着道。
“你用聽音辨聲之術可聽清楚了這一路大人說了什麼?”
“夜裡路上人少聲少,聽得清楚,可回去覆命了。”
兩道白影議定,隨後又向不遠處的宮城飄蕩而去。
……
秋葉白領着寧秋和小七並不走尋常的大門而入,她亦不想驚動秋家人,尤其是秋雲上。
心煩的時候,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那些虛僞的面孔堵心堵肺。
他們徑自向後花園躍去,秋家的花園極大,如今已經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誰都知道這高門大戶齷齪的事兒不少,湖水裡也不知幾個亡魂,大夫人都着人淹死了幾個冒犯她的奴婢,今日又是清明,若是遇上什麼不該遇上的髒的東西,那可真是要了命去了。
所以湖邊也只亮着數盞氣死風燈,免得有人失足掉下去。
氣死風燈在冷風裡椅着,似一點點的鬼火,愈發襯托得花園頗爲鬼魅恐怖。
秋葉白一行人手上都是見過血的,自然是不會畏懼這些的,一路便向那最荒蕪的梅林而去。
她知道此時梅林不會有花,但是她只還是想在裡面坐一坐。
只是三人才走到梅林附近,忽然聽得空氣有什麼東西在悉悉索索的響動。
三人都是習武之人,便都頓時齊齊地頓住了腳步,看向四周。
“嗚嗚……。”
黝黑的林子深處,忽然傳來女子低低的嗚咽之聲,如泣如訴,又似帶了極盡的隱忍。
雖然寧秋也是習武者,但是陡然在這清明夜半,鬼門大開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聲音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什麼……。”
“噓。”秋葉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寧秋瞬間閉了嘴,因爲她也發現自己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是剛剛出聲,便發現那女音瞬間消失了。
一隻溫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手掌輪廓和溫熱都讓寧秋明白那握住了她手的人是小七。
她一顆心稍微落定,亦定了神看向秋葉白。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藉着蒼涼的月光打量向四周,此地荒蕪,絕對不是尋常人會來。
她分明聽到了哭泣之聲,難不成是見鬼了?
而片刻之後,那細微的聲音又在黑暗裡詭異地響了起來。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