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殿下。”秋葉白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有點想要笑,或者說哭笑不得。
百里初盯着她的目光,簡直……銳利得不像話,像足了捉姦在牀的正妻。
百里初目光從秋葉白臉上移開,隨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安樂,搖了搖手裡的扇子:“皇妹這是要去哪裡?”
安樂公主雙手緊緊地握着秋葉白的手,怯怯地擡頭看了眼百里初:“臣妹……臣妹回安樂殿,不是去母后那裡。”
百里初挑眉,露出個神色叵測的微笑:“哦,原來皇妹是皇后娘娘那裡,皇后鳳坤宮在西六宮,那麼您身邊的這位秋大人是要護送你回去?”
安樂遲疑了片刻,這位可怕而高高在上的‘皇姐’幾乎是第一次微笑和她說這麼多話。
她的目光有些嫉妒怨毒地迅速掃過百里初精緻豔絕的眉眼,隨後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是,太后老佛爺讓秋大人送安樂。”她還是一臉羞澀不安地說了出來,只是眼底飛快閃過的那得意的目光卻沒有瞞過在場兩人的眼睛。
百里初冷冷地瞥了眼秋葉白,你看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秋葉白沉默着嘆息,你們百里家的貨色一個賽一個的可怕,我連你這樣的貨色都招惹到了,何況區區一個小安樂?
百里初白了她一眼,隨後看向安樂,冷笑一聲:“皇妹,老佛爺年紀大,老糊塗了,你小小年紀也跟着糊塗麼,堂堂一國未婚公主,竟然私帶外臣進入西六宮的內殿,你打算讓天下人都恥笑我百里皇室出了一個這樣不知廉恥,惑亂後宮的公主麼!”
秋葉白和在場內的一干衆人就是算是習慣了百里初的囂張狂妄,但是百里初這般當着衆人直罵老佛爺老糊塗了,還是讓他們鬥震了一把。
百里初短短一句話卻極爲苛刻,這樣安下去的罪名又極爲狠毒,哪怕是安在男子的頭上都受不了,何況還是黃花閨女的安樂,於是安樂瞬間白了臉,她猛然擡頭,咬着牙看向百里初:“我沒有!”
她怎麼能給她安這樣惡毒的罪名,真是其心可誅!
百里初看着她冷笑:“是麼,可是本宮看見的就是你要麼是愚蠢無腦,竟將外臣帶入西六宮,要麼就是你淫蕩無恥,欲行無恥之事,勾引外臣,禍亂後宮!”
安樂又是慌,又是憤怒,小臉在雪白、鐵青、漲紅之間不斷地來回徘徊,她從小就是皇后的掌上明珠,誰敢在小公主面前說這些尖刻難聽到了極點的話語。
她心中憤怒得只恨不能上去撕爛了百里初那張美豔陰森又惡毒的臉!
“明明淫蕩無恥的那個是……。”
“殿下,不能對攝國殿下無禮!”一邊貼身伺候安樂的女官見安樂張嘴就要吐出不該說的話來,終於忍耐不得,下意識地就出聲打斷安樂的話。
女官因爲緊張和害怕而越發地尖利的聲音瞬間讓安樂清醒了些,方纔看見百里初悠然冷笑的面容,還有一邊老甄、鶴衛們陰森的臉,他們的手甚至擱在了腰間的刀上,那種模樣彷彿只要她敢說出一句讓攝國殿下不愛聽的話,就會立刻上來亂刀將她砍死。
安樂張着嘴,但是後半句話還是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出不來,她像只被提上岸瀕死的魚,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半個字,小臉憋得鐵青。
“淫蕩無恥的那個是誰?”百里初幽幽涼涼的聲音在次響起。
安樂很想大喊,明明上京的人、不,明明整個帝國的人都知道淫蕩無恥的人是你,未婚便生生令人鞭打死夫君,蓄養鶴衛面首三千的人是你!
但是她最終還是隻能顫抖着嘴脣,硬生生地別開臉,求救地看向秋葉白,抓住她的手,不住地搖頭,盈盈大眼裡滿是無辜的淚水:“大人,你相信我,安樂不是那樣的人,安樂不是那樣的人……真的不是……。”
秋葉白看着她那悽然的模樣,彷彿只要自己說不信,她便立刻投繯自盡,撞牆以證自己的清白,但是秋葉白卻只是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淡淡地道:“微臣不知,微臣只是遵循太后懿旨,微臣是臣子,不管主子要吩咐什麼,微臣只是要完成即可。”
安樂下意識地就想抓住秋葉白抽離的胳膊,但是老甄卻上前一步,一拂塵一點不客氣地敲在安樂公主的胳膊上:“安樂公主,您這是糊塗了麼,在宮裡和一個外臣拉拉扯扯傳出去,皇后娘娘和老佛爺的臉都不用要了。”
老甄這麼看似輕巧的一敲,力道卻異常地大,硬生生地讓安樂公主痛的眼淚瞬間就飆了出來:
“滾開,你這老閹奴,你竟然敢打本宮,本宮要告訴父皇、不、母后和老佛爺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老甄卻彷彿全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要搖搖頭,一臉憐憫地看着安樂公主。
“你這是打算違逆本宮的教誨麼,當着本宮的面便向外臣拉拉扯扯,女不教母之過。”百里初冷冷地看着安樂,用扇子點了點扶手:“本宮看在你我都姓百里的份上,本宮就不去皇后娘娘那裡讓你領重罰了,你且去宮門那裡跪上兩個時辰,抄一百遍《女賦》也就罷了。”
衆人都是齊齊一呆,如安樂公主這般嬌貴的人能貴半個時辰就不錯了,還要她大庭廣衆之下抄寫女賦,這不是明擺着讓所有人都知道安樂公主犯了女子不該犯的錯麼?
那安樂的名聲……只怕不會比百里初好到哪裡去了。
“你……憑什麼!”安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過是尋個機會讓秋葉白送她回宮,竟然就要被實施這麼惡毒又可怕的懲罰!
百里初慢條斯理到撫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怎麼,你不願意?”
安樂公主立刻張嘴就道:“本宮不……。”
說話之間,卻忽然被她身邊的女官的一把捂住了嘴,那女官冷汗涔涔地看着百里初,賠笑又討好地道:“攝國殿下,安樂殿下當然非常願意向您賠罪,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安樂殿下畢竟也是您的妹……。”
雖然不知道這位殿下爲什麼對安樂公主總是處處爲難,但是她們絕對不能再得罪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鬼殿下。
還是這女官求情的話還沒有說完,百里初便突然冷冷地打斷:“既然願意,鶴衛裡去兩個人在宮門口好好滴伺候安樂公主,事畢再回明光殿稟報。”
女官和安樂公主身邊的人瞬間啞口無聲,百里初這等於是直接斷了她們打算爲安樂公主尋一個替身或者矇混過關的打算。
大庭廣衆之下,身邊又有控鶴監的人監視……
一干宮女們都忍不住暗自嘆息,安樂公主殿下也不知道什麼能耐,竟然不過兩次談話,三句話之內就將攝國殿下給得罪狠了。
不過她們也不知道到底爲什麼攝國殿下會那麼看安樂公主不順眼。
不過首要的是,她們不能讓安樂公主殿下在憤怒之中把她自己的小命和她們的小命都搞丟了。
於是她們死命地按住了掙扎的安樂公主,一邊賠笑,一邊準備將安樂公主拖離開。
百里初處理掉了讓他很是不悅的‘東西’,便看向秋葉白,搖搖了扇子,淡淡地道:“既然秋大人已經在這裡了,總是要完成老佛爺的任務的,便護送本宮回明光殿罷。”
此言一出,一直看‘兩姐妹相愛相殺’熱鬧的秋葉白都忍不住想要揉眉心,她挑眉:“殿下,您是忘了明光殿也在後宮麼?”
方纔一翻尖利刻薄到可怕的言語,硬生生扣下去的罪名,他現在是打算自己撿起來套在頭上麼?
還是他忘了自己是個‘公主’?
一干安樂公主的侍女們都停下了動作,有點神色古怪地看向百里初,安樂則是又死命大力地掙扎起來,狠狠地瞪着百里初,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百里初卻彷彿全沒有看見一般,只幽幽涼涼地道:“明光殿在東六宮,原本就是皇帝陛下和本宮批閱政事,接見外臣之地,本宮原本也有事要與秋提督商議,怎麼,秋提督不願意?”
明光殿原本是元宸皇后的居住,也是真武大帝真實的居住,帝后二人時常在宮裡接見外臣,共理政事,有時候甚至是真武大帝在前面接見百官,元宸皇后則是坐在他身邊特設設金案一同聽政。
所以百里初這般說法,也是完美得無懈可擊。
同樣一件事放在不同的‘公主’頭上,即是不同的性質。
衆人自然不敢多言,何況攝國殿下說什麼,自然是什麼了。
秋葉白只能默默地點頭,嗯,夠無恥。
不過,她倒是一點不同情安樂公主,這位公主殿下完美地展示了什麼叫不作死,就不會死。
何況,安樂公主必定身負老佛爺的某些‘密旨’。
“是,微臣遵命。”她向百里初一拱手,禮儀無可挑剔。
“殿下起駕!”老甄很滿意地看了眼秋葉白,這個丫頭真是識趣開竅不少,也不枉費他那時候一番苦心。
於是秋葉白便護送着攝國殿下浩浩蕩蕩的‘鳳駕’往明光殿而去,只餘下滿心怨恨,被鶴衛架着拖走的安樂公主和一干她身邊的宮女們。
……
“上來。”百里初忽然出聲。
秋葉白一頓,看向那隻遞給她的手。
百里初的手修長白皙,戴着一層幾不可見的薄薄紗質手套,修剪得平緩的指甲如貝殼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澤。
秋葉白遲疑了片刻,看着那固執的手勢沒有一點收回去的打算,她還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足尖一點,輕巧優雅地躍上了步輦。
只是她才上步輦,便被百里初一拉,整個人就一下子不穩地倒了進去,一頭往他懷裡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