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湖水異常的冰涼,秋葉白一入水就渾身一顫,膝頭梭然一痛,就有抽筋的趨勢,好在她水性不錯,下水前就已經有準備,以內力護體。
待得身體適應了水溫,她立刻開始四處搜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混沌模糊,漆黑的水中幾乎難以看清楚到底有沒有人。
她只能憑藉着記憶在百里初落下去的地方搜索,而這湖裡已經太久沒有人打理,所以水底生滿了水草,不但讓水下更顯迷離渾濁,還增添了危險,愈發地爲搜尋增添了難度,但閉氣時間終歸有限,她不得不一次次地冒出頭來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再不停地潛入水中去尋找。
卻始終一無所獲,隨着時間的推移,秋葉白只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這浸泡着自己的水一般,莫名地涼了起來。
只第一次覺得時間如此的——漫長。
一白和控鶴監的鶴衛們似乎也有着焦躁了起來,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裡弄來了一種奇特的燈籠,外層罩着透明皮質一樣的東西也不知道什麼什麼動物的腸衣製成,裡面裝着夜明珠,透出一種矇昧迷離的幽光,但是下了水卻似能暈照見一米左右的光。
雖然不是太清晰,這樣的燈也不多,但是多少還是有些作用。
秋葉白抓了一盞,再一次扎進了水裡,提着燈潛泳在水中,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一條飄飄蕩蕩的水草異樣的長,並且形狀有些奇特。
她心中一動,便提着燈遊了過去,將那水草拽在手裡,而在她的手抓上那水草的一刻,入手的柔滑,她就知道這個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水草,而是——綢帶!
她腦海裡瞬間掠過百里初腰肢和發上的裝飾帶子,便順着那綢帶向下摸拽,果然是拽帶了什麼東西,她立刻伸手向下一模,入手的屬於人腰肢的觸感,幾乎讓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
她將手裡的水燈籠移動過去,果然看見了一道修長漂浮着的人影,不是百里初又是誰?!
找到了!
秋葉白立刻抽出了手裡的匕首將那些纏繞在百里初腳踝上的水草全部隔斷,隨後游到了他身後,伸手繞過他的脖子,再一託他的下巴,沉住氣,抱着他努力地向水面上浮了出去。
秋葉白帶着懷中之人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就立刻被一直嚴密地監視着水面的一白髮現了,他驚喜地大呼:“殿下,殿下找到了!”
隨後,他立刻大聲地下令,讓湖中鶴衛的人向秋葉白靠攏接應,而不遠處的一艘小船也立刻被劃了過來。
百里初被扶上船之後,秋葉白也立刻跟着上了船,靠在船邊,看着那一身溼透了的安靜地靠在一名鶴衛懷裡的人安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她莫名地只覺得心頭一片慌亂和迷茫。
“殿下沒有呼吸了,快點向岸邊靠過去!”一白也在方纔跟着上了船,此刻他伸手一觸百里初的鼻吸,臉色瞬間一片鐵青,厲聲吩咐一邊划船的鶴衛。
秋葉白心中‘咯噔’一下,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什麼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站了起來,而且走到了一白的身後,正看着一白懷裡的容色蒼白如霜的人,甚至無意識地百里初伸出手。
而此刻,她卻並沒能觸碰上百里初,只因爲她的手已經被一白扣住了,他陰柔俊美的眉宇此刻滿含煞氣:“秋葉白,你還想對殿下做什麼?”
她瞬間渾身一僵,隨後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我不會再動手,只是想看看他的情形。”
一白冷笑一聲:“你是要看殿下死了沒有麼,那就不勞你費心,我們不會讓殿下出事的!”
說話間,船隻已經靠岸,一白不再搭理她,而是一轉身直接抱起了百里初,足尖一點飛身上了岸邊。
秋葉白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脣角,並沒有說話,而是也跟着足尖一點,飛身上岸。
“人呢?”一白抱着百里初,目光焦灼地四處張望,對着迎上來雙白厲聲問。
雙白迎了上來,神色不佳地搖搖頭:“喇嘛他們還沒有到!”
“那……。”一白正要說什麼,卻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轉頭過去,正見着秋葉白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正伸手去扯他懷裡的百里初。
“你幹什麼!”他森冷地瞪着秋葉白,避開她的手。
秋葉白沒有看他,目光只凝在他懷裡的人身上:“立刻把你們主子放下,如果你們還想讓他活着的話。”
“休想!”一白厲聲道,但是一邊的老甄卻忽然伸出手裡的拂塵拍了下他的肩頭,冷冷地道:“聽秋大人的吩咐去做!”
一白還想要說什麼,但是看着老甄冰冷的目光,他只好一咬牙,將百里初放了下來。
秋葉白卻又似想起了什麼,立刻伸手攔住他的動作,靠近了百里初,將手擱在他的脖頸之上,臉色微微凝滯,隨後又將頭靠在他胸口之上,顰起眉:“好了,可以放下他了。”
一白正打算依言將百里初擱在地面上的時候,秋葉白卻忽然朝他擺了擺手:“等一下。”
就在一白被她的反覆無常而弄得快要壓抑不住怒火的時候,她卻忽然單膝跪下,拍了拍她的腿,指揮他:“這裡,把人翻過來,擱在我的腿上!”
一白一愣,不明所以,但秋葉白的聲音異常的沉穩,篤定的目光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讓一白只遲疑了片刻,還是將百里初翻了過來,腹部朝下地擱在她的腿上。
衆人莫名地緊張起來,看着秋葉白的動作,只見她再略微調整了一下百里初的姿勢之後,忽然擡起手肘猛地擊向百里初的後背,瞬間就是連擊了三下。
“你幹什麼!”一白勃然大怒,伸手就想去拽秋葉白,卻被老甄一拂塵狠狠到敲在一白的手上。
“你若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就看着!”
雙白雖然神色之中也擔憂,但還是立刻伸手也拽住了一白。
“你們……。”一白想說什麼,但是雙白神色沉冷地朝着他搖搖頭,他也只能收回拳頭,咬牙忍耐着。
而伏在秋葉白腿上的人,在被秋葉白連擊了三下背脊之後,便瞬間吐出來了不少水。
秋葉白神色一鬆,隨後再次凝氣於肘部,又連續地拍擊和壓迫百里初的腹背,果然不一會,百里初就連續吐了不少水出來。
過了一會,秋葉白又將膝上的人翻下來,讓他平躺在地上,月光下臉上沾染了潮溼水意的人,安靜而蒼白,沒有平日裡的靡豔魅惑,卻多了三分荏弱,精緻的眉眼潤了水澤,在月光下泛出晶瑩來,讓他看起來有一種不屬於人間的飄渺與蒼遠感,彷彿下一刻便會如霧氣一般徹底消散。
秋葉白心頭一片慌亂,她並不知道這種慌亂從而何來,也沒有心思去追究,但是她只知道,此刻百里初不能死,她也不想讓他死!
她閉了閉眼,再張開眸子的時候,她眼中已經是一片堅冷之色,隨後她伸手捏住他的鼻尖,和下頜,逼迫他微微張開嘴脣,隨後一咬牙,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氣,隨後覆上了他的嘴脣,將新鮮的空氣努力地灌入他嘴脣之間。
接下來,她又驀然擡起頭,伸手連續在他左胸口按壓數次,接下來再一次俯下身子,將空氣灌入百里初脣間,如是將按壓與將空氣灌入的動作來回往復做了數次。
“百里初,你醒醒!”
“混賬,你不是不認輸麼,怎麼還不起來!”
“你再不醒來,我就當你認輸了,你這個瘋子!”
在一邊按壓他的胸膛時,秋葉白不時間咬牙切齒地冷嘲熱諷,直令周圍的人都忍不住臉色變得愈發的古怪。
就在秋葉白第五次再往百里初嘴裡灌氣的時候,百里初終於有了動靜,一下子咳嗽了起來,嘴角又再一次地冒出水來:“咳咳咳……。”
秋葉白看着他不停地一邊顫抖,一邊咳水,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只覺得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瞬間抽乾了,但是脣角卻抑制不住上揚起淺淺的笑容來。
心肺復甦之術,只要能讓溺水之人緩過來,就暫時脫離危險。
“殿下,殿下!”而與此同時不遠處,一名穿着紅衣的喇嘛在幾名鶴衛的護送下正匆匆而來。
“大喇嘛,你終於來了,快來看看殿下”一白立刻向那大喇嘛迎了過去。
秋葉白看着不遠處趕來的大喇嘛,正是那個給百里初煉製丹藥,替他壓制毒性的神秘喇嘛之一,她便知道此人身上必定不是懷有很高超的醫術,就是懷有秘術,所以百里初交給他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她看了看雖然已經恢復了呼吸,但是呼吸依舊看起來異常微弱的人,目光子在他蒼白荏弱卻異常美麗的面孔上緩緩地掠過,隨後便慢慢地起了身。
雙白雖然也在招呼大喇嘛過來查看百里初的情形,但也留意到了秋葉白準備離開的動作,他微微一頓,想要阻止她:“秋大人,您救了殿下,不若……。”
“你別忘了,他也是我扔下去的。”秋葉白卻忽然道。
雙白一怔,卻見秋葉白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溺水的時間略長了些,此刻陷入昏迷之中,要好好照看,仔細那湖水有沒有傷了肺,要留意他吐出來的水有沒有淡粉色,若是有就要小心照顧和看護,免得一會子發起燒來,難以收拾。”
“大人……。”雙白想要說什麼,但是秋葉白並沒有打算再聽,她轉身就打算拖着愈發腫痛的腿向看風部的大門而去。
“秋大人,咱家聽說您原本是打算這兩日要出京辦公,但是您現在的腿腳受了這樣的傷,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治療,只怕不要說明日、後日了,就是大後日,後後日,您也未必能騎馬。”一直冷眼旁觀的老甄卻忽然再次幽幽地畜生。
這一句話,立刻讓秋葉白站住了腳步,片刻之後,她冷淡地道:“甄公公,都是明白人,且開誠佈公地說罷。”
甄公公笑了笑,一甩拂塵:“秋大人,您多慮了,咱家雖然不知道您都對殿下是個什麼心思,但殿下卻是見不得您這樣的,若是讓殿下知道您腿腳上的傷不曾得好好治療,必定會怪罪咱們,這是其一;您的腿腳需要最好大夫治療,而司禮監沒有這樣的人,您屋子裡的那位小朋友此刻已經睡着了,怕是幫不上您,這是其二,最後,您不像是喜這意氣之爭的人,咱們也需要地方治療主子,所以借您的地方,讓主子治療,也讓大喇嘛爲您看傷,這是雙全之策。”
秋葉白目光莫測地看着甄公公,隨後淡淡地道:“好。”
她雖然知道甄公公只是想要讓她陪在百里初身邊,但是他說的額這些也不無道理。
而她自己……
秋葉白轉臉看了眼那躺在草上,被人圍繞着的修長人影,心中一片複雜,也罷,她總要看着他平安無事,才能發放心。
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爲她並不想因爲百里初出了的這擔子事情給自己惹麻煩。
至於其他……
她輕嘆了一聲,在這種心亂如麻的時候,並不合適思考任何事情。
……*……*……*……*……
看風部
秋葉白坐在花廳的長榻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膝頭,那上面已經敷上滿滿地黑色藥膏,味道極爲刺鼻,而且浸涼到火辣,刺得皮膚都有些痛楚。
但是她卻能感覺到自己原本腫脹的地方就已經沒有了那種過分腫脹的痛楚。
“施主的傷雖然看着淤青極大,但並不重,只一日內不要再隨便下地就能很痊癒。”大喇嘛將一塊白布覆在她的膝蓋上,淡淡地道。
秋葉白點點頭:“多謝大喇嘛。”
隨後,她看着旁邊房內的牀上安靜地閉目躺着的百里初,雙白正給昏迷中的百里初喂藥,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百里初……殿下,他怎麼樣了?”
大喇嘛搖搖頭,顰起了眉:“我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殿下受那麼重的傷,幸好殿下底子好,雖然內腑受了傷,又嗆了水,如果沒有發燒打擺子,或者只會燒一會就無事的話,應當就是沒事了。”
秋葉白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而控鶴監的人也似乎因爲忙着要善後何必處理自家主子的傷勢,沒有人來追究她將攝國殿下扔進水中,幾乎害死攝國殿下的大罪。
而等着人都漸漸散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以後,她看着窗外的明月發了一會呆,隨後微微調息內力,用沒有受傷的腳一點,隨後她便靠近了牀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百里初。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百里初到底想要做什麼?
就是爲了得到她麼?
但是……
爲什麼?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牀上安靜蒼白的睡美人,眸子裡神色難明。
他對她到底抱着什麼樣的心……曾經她以爲這並不重要,因爲她早已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將這個人列入了‘危險分子’之中,她從來沒有想過,彼此除了利益往來,還能有什麼交集。
之前她和他的種種,她都覺得那像是他的一種挑逗,他對寵物的一種挑逗。
他總是讓她感覺到威脅,感覺深不可測,就像無法琢磨的風一般,可是今日,她才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似乎對她有一種古怪的執念。
那種執念如此熾烈,宛如鳳凰烈焰,卻又帶着黑暗的氣息,幾乎能將她焚燒殆盡。
“百里初,你到底在想什麼?”秋葉白靜靜地低頭看着他,輕聲喃喃自語:“除了這一身的血,你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你可知道,這樣的你,讓我如此茫然無措,不知應對。
她伸出指尖,無意識地輕輕觸碰上他的眉眼,輕聲嘆息。
------題外話------
今天的雙更可能會少點~下午有時間就琢磨怎麼寫劇場去了~畢竟現在限制非常多,很難寫,~逗逼非常感謝大家的熱情~說實話,我都沒有想過竟然能達成這樣的月票奇蹟,~明天我會多更多新正文,小劇場也會在週日放出。